朱一龙失眠日久，到自家男朋友那儿诉苦，终于得到建议一条：

试过数羊没有？

试过。朱一龙说，没什么用。

数羊这话从别人嘴里说出来一般就是敷衍，白宇说就真是给他出主意。一听没用，还给他附赠一些细化建议：不能光数啊，还得想。

想什么？

想……你就想啊……想想羊长啥样？

嗯。朱一龙说，我试试。

两人又接着在微信上就着鸡毛蒜皮东拉西扯一会，一点一到，白·有钱但热爱薅羊毛·宇终于得以补完尾款，哈欠连天地下线睡觉。剩下网线那头的朱一龙接着失眠。

朱一龙闭上眼，试图在脑海里具象化一片草原，很软，很绿，阔得看不到边，小羊云一样远远漂浮在草原上。羊毛茸茸的，一大团一大团，慢悠悠地咀嚼草叶。它们看上去那样慢，那样安静，好像动也不会动似的。可忽然就有一只三步并作两步地迈着短腿冲过来，努力一跳，跃过了一条矮篱笆。

任务完成，羊又走了两步，不动了，找了块空地方，接着咀嚼草叶。

朱一龙忽然意识到，这是他的小羊，从矮篱笆上越过去，让他数数来了。

一。

很快又有一只沉甸甸的小羊冲过来，努力一跃——

二。

三，

四。

越过矮篱笆的小羊越来越多。朱一龙数着数着，忽然就想起白宇的那点细化建议。

可羊长什么样？不都是毛茸茸的，还能有什么差别。

他想着，就走到一只羊身边去。大团的小羊毛毛茸茸，凑近了仔细看，能看见埋在羊毛里的脸下巴尖尖，大眼睛，睫毛又密又长。

很英俊的小羊，朱一龙评价。

羊咩了一声，算是回应。很快又有一只小羊跃过篱笆，走到他身边。

五。

篱笆这一头的羊越来越多了，朱一龙几乎被埋进云似的羊群里。羊群挨挨挤挤，没有他的立足之地。他抬起头来，看见下一只小羊蹦蹦跳跳地从那一头冲过来，轻轻跃过矮篱笆，四蹄着地的时候轻巧又神气。

所有的小羊都是慢脾气，唯独这一只蹦蹦跳跳的，看上去很活泼。他拨开羊群，向那只小羊走去。

小羊也仰起脸来看他，它也是毛茸茸的，不过茸得很秀气，看得出是一只苗条的小羊。方下巴，嘴角边有颗小痣。

朱一龙心下一动，抬起小羊的蹄子，果然在蹄子上发现一条细细的金链子。

朱一龙问它，你来串门子？

小羊仰着脸咩了一声。

他把那只小羊抱起来，心里想，这可怎么办啊，要把羊还回去才行。可他站起来四处看看，周遭只有无边无际的草原，和他的大眼睛小羊们，他要怎么把这只小羊还回去啊？

第二天白宇仍然依例同他连麦。

昨天睡得怎么样？

睡到早上了，没有醒。

这便是进步了，白宇长舒一口气，又道，你是好点了，我不行了，做了一晚上找东西的梦，也不知道丢了啥，光找，愁死我了。

朱一龙直笑。

你还笑！有同情心吗你！

你的小羊来我这里串门子了。

朱一龙道，可是你离我太远了，我没法还。让我养一阵吧，等下次见面的时候，我把它还给你。

白宇不明就里：啊？

谢谢你的小羊。

朱一龙说。

草原一望无际，云层岛一样漂浮。羊群星星点点，慢悠悠地吃草。只有一只毛特别软，眼睛特别漂亮的大眼睛小羊卧在矮篱笆边，旁边趴着那只活泼的方下巴小羊。小羊跑跑跳跳，扑了一阵蝴蝶，终于还是卧下来，靠在大眼睛小羊身边。

他们卧在那里，像两团柔软的，洁白的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