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想到何非和西决也很适合的一些出租屋文学:
两个年轻人在最意气风发的年纪带着憧憬和理想到大城市里闯,十几平米的单间是他们第一个共同的家。白天出了门在外人眼中扮演拮据的合租室友,夜里关进狭窄的房间借昏黄灯光接很缠绵的吻。
大城市没有想象中容易打拼。何非没上过大学,卡学历的工作找不上只好去干兼职,送过外卖发过传单,一天打好几份零工,常常顾不上吃饭也舍不得吃饭,却总在半夜拎一袋盒饭回家,骗郑西决自己吃过饭才回来。郑西决脑子好,做家教,工作环境相对没那么辛苦但工作量也很大,压缩着时间多辅导一个学生就能多挣一份钱。他回家比何非要早,小小的屋子被他打理成整洁温馨的样子,无论多晚,家里总有一盏灯为何非而留。
他们在夏天热到睡不着的夜里轮流用地摊买的蒲扇给对方扇风,黏腻的两具身体仿佛有冒不完的热气。郑西决永远在第二天清晨被高温热醒,看何非那件薄背心湿哒哒地贴在身上,自己脸颊的汗也眼泪一般地挂了下来。
冬天没有暖气,两个人只能挤在小床上裹进低价买来的棉被里。屋子不知道哪块漏风,总有丝丝缕缕的寒意刺进骨缝,郑西决怕冷,何非把他连脑袋都塞进被窝里,缩手缩脚地下床去找漏风的源头,连夜用报纸和杂志糊上破旧薄脆的门板。
那时候他们太穷了,除了彼此和爱,他们一无所有。
后来何非找了个潜水教练的活儿,工资不算太高,总算比零零散散的兼职来得强,也更稳定。那天中场休息,学员没告知他,独自下了水,在何非看不见的角落里差点溺水。人救回来了,何非的工作也丢了,几个月的工资拿去赔了学员费用,辛苦大半年的成果只一夕之间便归于无有。
失业后的何非颓靡了很长一段时间,任郑西决怎么哄劝都一蹶不振。屋外都市的夜晚越是喧闹繁华,这间逼仄的出租屋就越是无时无刻地提醒着他的失败,只能眼睁睁看当初满怀的理想离自己越来越远。生活一地鸡毛,面带疲色仍笑着拥抱自己的郑西决却成了压垮何非的最后一根稻草。
那段时间何非每天宅在出租屋里,郑西决依然早出晚归,没办法,钱总要有人去赚的。何非越来越寡言,情绪也反复无常,两个人挤在一个太小的空间里,争吵的声音都被无限放大。直到郑西决再一次在夜里回家,屋子里已经没有人了。东西一样都没少,何非只是一个人走了,留下垃圾桶里写满一串串看不懂的数字的纸团,像郑西决的心一样被揉得皱皱巴巴。
某天夜里,断断续续的敲门声将郑西决吵醒,门刚打开就有一道黑影闪了进来,全身遮挡得严严实实的男人把郑西决吓了一跳,没来得及反抗就被捂住口鼻,无声地看男人缓缓摘下帽子和口罩。
不到一个月的时间,他几乎快要认不出何非,来人鼻青脸肿,形容可怖,微弱的声音顺着叹息吐了出来,说“西决,我走投无路了,你帮帮我。”
何非不知道什么时候沾上的赌,赢了几回就独自跑到一千多公里的赌.场里去,最后欠下巨额债务,差点就再也回不来。郑西决那点干家教攒下来的钱不过是沧海一粟,耗空了也填不上何非捅出来的无底窟窿。在昔日爱人一声声的哀求中,郑西决恍惚间也觉得自己成了何非的债主之一。何非欠他太多没有兑现的承诺,却唯独没有欠他的钱,那么多个日夜他们都一起熬过来了,郑西决怕的从来就不是苦和穷。
再后来,小屋里就真的没有人了,不知道离开后的郑西决是否已经拥有他们曾在无数个夜里谈过的未来。很久之后何非又回到那栋矮小的总泛着潮味的楼下,有一个窗口没有亮灯,那间窄小逼仄,却曾被他们共同称作“家”的小屋,何非知道,郑西决以后再不会在那里等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