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附笙竹脑洞一枚。
除夕
1.
呲啦一声。蛋液落入猪油滑过的大勺里,勺子底部贴着煤炉中心,沿着一个方向旋转,蛋液散至勺边,形成一张圆满的蛋皮。夹起肉馅放在蛋皮半边,再向蛋皮边缘抹一点猪油,折叠,筷子摁紧。一只金灿灿的蛋饺出勺摆入盘中。
浮生和牧歌聚精会神地盯着罗勤耕,仿佛这是一项神圣的试验。罗勤耕从容不迫地包着蛋饺,内心一边叫苦不迭一边佩服自己竟也能下得厨房耐下性子做这等活。如果不是他同父亲彻底闹翻,也不至于落得如今自己带着罗浮生单打独斗从零开始的境地。
牧歌是他和妻子收养的孩子。
那年他和妻带着两岁大的浮生出门,在路边撞见被几个孩子欺负的牧歌。妻子觉得这孩子可怜又可爱,眼神里还有一股倔强。
可来到这个家的牧歌乖巧,内敛,礼貌。和在街头跟人打架的时候完全不同。罗勤耕总是忙于事务,在家的时间不多,所以牧歌不仅是浮生的玩伴,也是妻的另一个寄托。四五岁的孩子,不懂事,却也懂得“你对我好我便也对你好”。浮生有了新玩伴,妻则多了一份陪伴。
可惜好景不长。妻染上恶疾,终留下他独自带着浮生和牧歌。
而他把一切搞砸了。与父亲反目,与家族决裂。
好在这些年他多少积攒了点自己的人脉和资源,由奢入俭虽难一时倒也不会饿死。不过许多事情只能靠自己,毕竟钟鸣鼎食之家的生活算是彻底告别了。
浮生咽了下口水,“爹爹,让我来包一个。”“叔叔,我也想试试。”
见两个孩子同时要求,罗勤耕有些诧异。包蛋饺这活还是小时候他看家里厨子做的,自己也不过依葫芦画瓢。妻倒曾经亲手包过。
“让浮生先来吧。”牧歌立刻谦让。
“牧歌,你先。”罗勤耕起身,示意牧歌到自己这来,“我先教你,你再负责教浮生。”
“让我先来让我先来嘛!”罗浮生嚷嚷着,不料罗勤耕一记眼刀,登时安静下来。
牧歌一手抓着勺子,一手拿着筷子,学着罗勤耕先前的动作,先夹了点猪油顺着勺子内面抹化,再用汤匙舀出一勺蛋液加入勺中。熟悉的呲啦声响起,牧歌转动勺子。
猪油放多了,蛋液没能均匀地铺开,侵在猪油里。牧歌又是往一旁的空碗里倒多的油,又是用筷子固定正在成型的蛋液,一通折腾还是补救失败。他怯怯地望了眼罗勤耕。
罗勤耕接过勺子清理掉里面的东西,重新递给牧歌。这回他手把手带着牧歌包了一个蛋饺。大手里的小手不易察觉地轻轻打颤,牧歌生怕自己不小心又弄坏一个,好在那双大手有力得很,握着他的手一步步直到一只完美的蛋饺滑入盘中。
“你自己来,再试一次。”
牧歌点头。
“牧歌,做坏掉的可以给我吃吗?”
“什么?”话音未落,浮生捻起之前完全不成形的蛋饺丢进嘴里。好在那里面仅有的一点肉馅已经烫熟,不然罗勤耕还得掰开他的嘴抠喉咙。
这一次牧歌小心翼翼包成一只,不过他怕裹不好肉馅放得有些勺,蛋饺瘪瘪的。他抬头对上罗勤耕鼓励的目光,又看向一旁的浮生。“我再做一个?”
“好。”
盘子渐渐铺满。瘪的,饱的,大大小小的蛋饺排成圈圈层层,形状终于变得统一。罗勤耕见牧歌正在劲头上,便让他”掌管“这煤炉,自己去准备别的菜。
牧歌要教浮生,浮生兴高采烈地接过大勺子。
呲啦刺啦。
“浮生,赶快转勺,不然蛋液转不开了。”
“没事没事,牧歌,看我自创新菜!”浮生信心满满地加进肉泥,同蛋液一起搅和。牧歌一时噤声,看不懂这浮生要做什么。
“出勺!”浮生将勺里的扁扁的鸡蛋煎肉单独放进小碗里,示意牧歌尝尝。牧歌谨慎地盯着那团东西,终于还是拿起筷子夹了点。
“好香!”牧歌没想到这团不太好看的东西味道意外地好。鸡蛋和猪肉的香味被猪油一煎彻底激发,又是刚出来的,没有焦糊自然是香了。
见牧歌称赞,浮生满意地笑了,自己吃了剩下的,便继续开工。
等罗勤耕来看蛋饺进度,撞见的便是两个孩子砸吧着油光光的小嘴吃猪肉荤油煎蛋的情景。好在先前做好的蛋饺够他做菜还能存一点。他叹了口气,以为牧歌多少稳重点。转念一想,毕竟还是个孩子。
他象征性地言语教育一下,罗浮生满不在乎的样子让他有点恼火,但大过年的他不想发作。牧歌一副犯了大错的样子,小脸愧疚地红了,站在浮生旁边低着头不敢看他。
欸,自己竟成了恶人模样。
最后浮生负责扫地玩耍吃糖果,牧歌帮他做年夜饭打下手,三个人好歹在夜幕刚刚降临时坐到桌前。
罗勤耕不知道今后的日子会怎样。他的小生意有了点起色,两个孩子也渐渐长大,偶尔调皮闯个祸倒也不是什么品性问题。
等日子再好些,得找个人照顾他们。
2.
一大两小三个人的年夜饭到底冷清。好在晚些时候放鞭炮驱赶掉罗勤耕心里的那点阴郁。
他给浮生和牧歌点了烟花,两个孩子乐得比谁的烟花冲得高冲得远。罗勤耕往边上走几步,点了支烟。
等这烟吸得差不多,那两根烟花也没剩几发了。罗勤耕正准备招呼孩子们回去,意外就此到来。
牧歌手里的烟花突然没了动静,接着从底部冲出火花。牧歌顿时扔开那根烟花往后退。罗勤耕吓得赶忙冲过去——人没事,只是那双小手到底炸到了,手上散落着零星的焦黑痕迹。
“疼吗?手能动吗?”
牧歌咬着嘴唇,晃动几下手指。“能动。叔叔,我没事,不疼……”眼睛里泪水珠子已经在打转,放完烟花发现状况的浮生也凑过来,“爹爹,我们快带牧歌去冲冷水!”
不疼倒也不算假话。牧歌被炸懵了,手上一时没太大知觉。罗浮生拖着他冲完冷水,罗勤耕也取来医药箱,仔细地替他清理上药。
“看上去不算太严重,如果不舒服一定要说,知道吗?”罗勤耕捏了捏牧歌手没受伤的地方,又怜爱地摸摸他的小脑袋。牧歌点点头。
很快两个孩子挨在一起看电视了,罗浮生意外地没再闹腾。见他俩眼皮都快撑不住了,罗勤耕便催他们洗漱睡觉。
“不行!”回答他的是异口同声的反驳,两个小家伙一致坚持要熬到午夜十二点跨年。
可他们到底还是头挨着头睡着了。罗勤耕刚走过去,牧歌忽地睁开眼睛。“叔叔?”他揉了揉眼睛,含糊道,“叔叔,我不睡,我要跨年。”
罗勤耕见他眼都红了,正想开口牧歌接着说,“叔叔,你困了吗?如果你困了累了就先去睡吧,我一个人守岁。”想想怕罗勤耕不让,又补充道,“我可以坚持的。”
罗勤耕便先将浮生送到床上,回来发现牧歌眼睛都瞪直了,瞧着受伤的那只手,正襟危坐在半旧的沙发上,一副可怜巴巴的模样。
“牧歌,”他坐到牧歌旁边,“你是不是有点怕我?”
“啊?”牧歌扭头看向他,眼中的困意里多了一分疑惑。
“你一直不愿喊我爹爹或者爸爸,平日里也总小心翼翼的。”
“我……”
“你不必怕我,也不要担心我会不要你。”
“你不会不要我的,对吗?”
看来他的猜测是对的,牧歌一直在害怕。从前他回家的时候,两个孩子总是开心地和妻在一起,一见他,牧歌便会变得“稳重”。他觉得是自己同他们相处时间少,牧歌对他并不了解。妻子走了,牧歌或许担忧自己会不要他。如今他同家里断绝关系,日子过得紧,怕是牧歌又多虑了什么。
“你和浮生都是我的孩子。我们是一家人,怎么会不要你呢。”
“我们是一家人……”
“是的。”
“以后也是,对不对?”
“当然。”他扬起嘴角,牧歌紧锁的眉头终于松动。
“叔叔……我还是习惯叫你叔叔。不叫你爹爹爸爸,你也不会不要我,对不对?”
罗勤耕哑然失笑,这小东西想得也太多以至于彻底想歪了。
“不会不要你。”
“真的?”
“真的。”
电视里的人们开始倒数,远处响起阵阵烟火声。
“叔叔,新年快乐。”
“新年快乐,牧歌。”
3.
那之后牧歌都不太敢放烟花。每次浮生都想方设法要他一起放,牧歌只保持一段距离在浮生旁边看着,并不上手。
很久以后,他才又一次拿起烟花。这次旁边一起放烟花的人是罗勤耕。罗浮生吃完年夜饭便出门和好兄弟们一起庆祝,说好午夜前回来。放完烟花的两人回家,暗暗思忖如何对罗浮生开口。
罗浮生还不知道。
他们默契地谁都没有先提,默契地都想自己先去试探下罗浮生的反应,又默契地各自思索办法。
所谓“我拿你当兄弟,你却要当我小妈”。
所谓“我以为您老人家就这样了,你却背着我搞小妈养成”。
万一浮生不能接受。
后来发生的事证明他俩这些考虑全是徒劳。
因为第二天,也就是大年初一,两人的关系以一种意想不到的方式呈现在罗浮生眼前。
准确地说,呈现在大家眼前。或者换个说法,公之于众。
正月初一
1.
老罗:“我大侄子看到我的聊天记录,他们一家子都知道了。”
牧歌:“我跟你的?还是你跟别人的?”
老罗:“小鸽子,我没有别人!”
牧歌:“然后呢?”
老罗:“我弟老朱一直骂我,这会儿在痛心疾首。”
牧歌:“要不我……”
老罗:“不用,他一时难以接受,我会跟他说清楚。”
牧歌:“叔叔,都怪我,害你被动出柜。”
老罗:“没事。”
两人正靠在沙发上,大门口传来声响。罗浮生回来了。他们迅速分开,一个坐在沙发边上聚精会神盯着电视,一个则在另一头抱着笔记本专心致志打字。
但这反倒叫罗浮生纳闷,这俩大过年的眉头紧锁如临大敌,活像处理公务遇到棘手问题。
也正因为是大过年的,罗浮生不想深究。三人一起跨年,互道新年好便各自洗漱睡下。当然,罗浮生睡下后,另外两人动作迅速、无比熟练地睡到了同一间房,同一张床。
其实今夜大可不必,只是一起窝被窝里。可能是迟来的叛逆和追求刺激,彼此心照不宣就要往一处睡。第二天也就是正月初一清晨,又在罗浮生醒来前“恢复原样”。
2.
事情得从某位白姓演员参加春晚联排说起,或者追溯到更早,从这位演员朋友去年底的一场代言护肤品直播说起。
打从那次等白宇直播下班碰到罗勤耕,朱一龙就对这位二大爷十二万分戒备。事实证明他的担忧是对的。
小白今年上春晚,他勉强挤出时间探了两次班。第一次在厕所被迫偷听过激粉丝墙角,完了彩排结束远远瞥见罗勤耕坐在后排。第二次更是直接撞上,罗勤耕还主动坐到他旁边。他只能跟罗勤耕一起看小白彩排。
他礼貌应对,老觉得罗勤耕似笑非笑,话里有话,还叮嘱年轻人在外要注意点,别被有心之人利用。
身后有人轻轻拍了拍罗勤耕的肩膀,罗勤耕说了声抱歉,扭头跟人交谈。朱一龙心说无妨,恨不得二大爷您赶紧谈公事去离我媳妇远远的。可恨罗勤耕就是呆在原地根本没有要抽身的意思。
朱一龙不自觉地用余光瞟他,这一瞟发现罗勤耕的手机放在扶手上,没锁屏,页面停留在一个对话框,对话还在增加。
看来二大爷是真的日理万机,时时处处有人找。罗勤耕仍侧转身体跟后面的人说话,朱一龙忍不住好奇又去看那手机。
这一看可了不得。朱一龙揉了揉眼睛,又看一眼。
再揉,再看。
再再揉,再再看。睫毛都给揉掉两根。
他瞅了眼罗勤耕,面不改色心不跳地伸出手往上翻对话。
对话框:
罗勤耕:他穿的黑色羽绒服。我看到小朱了。
罗勤耕:快马?我安排好了,车在你们公司楼下等你。
罗勤耕:小鸽子,有件事得提前告诉你……可能没那么顺利。小朱对我有点误会
罗勤耕:他好像以为我要包养他的白菜
这可真是……大开眼界。朱一龙确认对话框停留在最新位置,抬起头继续看彩排,可巧正好到小白。罗勤耕还在跟人说话。
罗勤耕包养了刚毕业的女大学生?这备注,敢情是养金丝雀呢。这女生看上去还是他和小白的粉丝。他本无意过问这位二大爷的私生活,只是一边包养小情人一边还觊觎他的小白,如果不是自家长辈他真想请罗勤耕吃一记老拳。
朱一龙不动声色地掏出手机微微举起,另一只手再次滑动罗勤耕的手机屏。拍摄。
白宇的节目彩排结束了。朱一龙正想同罗勤耕道别,只听身后一声轻轻的“叔叔”。一个戴眼镜的年轻人走过来,罗勤耕抓过青年的手,青年有些不好意思地推开,转而一脸期待地望着小朱。
朱一龙觉得此人有点眼熟,再一想这不是之前小白上代言直播的主持人吗。那天在饭店楼下,青年还远远冲他鞠了一躬。
等等。这个男生刚才喊罗勤耕叔叔,小白下直播那天罗勤耕在等人……所以
青年的眼神朱一龙见过太多。仰慕的,激动的,压抑的,克制的。粉丝的眼神。
青年掏出一个小本子,结结巴巴地问朱一龙能不能给他签个名。朱一龙看着他欲言又止,末了叹息一声,咧开嘴角露出招牌式的微笑,表示愿意给他签名。
青年飞速将本子翻到其中一页递过来。朱一龙旋开笔,看见内页不禁挑了挑眉毛。
那页已经有一个名字。
两个字。
他无比熟悉的名字。
他抬头看向青年,青年脸上微微泛红,似乎正强忍着某种兴奋,礼貌地等待。他在那个名字旁写下自己的名字,将本子和笔还给青年。
“谢谢。”青年小声道。
是个好孩子,怎么就和罗勤耕搅在一起。罗勤耕和他父亲是结拜兄弟,儿子都老大不小了,跟他也算认识。据说罗勤耕妻子离世早,一直没再娶。这些年朱一龙对他的事多少听过些,真真假假假假真真,横竖是个人物。面前的青年只怕也不全是为了钱,定是被罗勤耕玩得死死的。
他很想对青年说些什么,可罗勤耕就在旁边。他突然想起白宇。小白可能认识青年,回去问问看。
能帮助一个青年走出歧途总是好的。何况还是他和小白的粉丝。
3.
朱一龙没打算立刻行动。
如果亲娘手机没坏,下单的新手机还没到,他让亲娘拿他放在家里的旧手机救急。
如果旧手机他有记得退出账号。
如果他把拍下的罗勤耕的聊天记录存个上锁相册。
如果亲娘没有好奇地点开相册。
如果亲爹没有恰好坐在亲娘旁边看报纸,又恰好好奇地瞅老伴看啥。
这事不能怪朱一龙。
老两口以为这几张图是朱一龙和别人的聊天记录,立刻打电话,劈头盖脸一顿骂,质问他是不是在胡闹乱搞。
朱一龙解释半天未果,最后只得供出二大爷。有微信头像为证。
据说老朱差点当场气绝。幸好人没事。
老朱给结拜兄弟去了电话。两人这些年来往虽不多,但一直保持联系,弟兄间偶尔也会小聚。
4.
让我们回到今天,正月初一。朱一龙说要登门致歉,给二大爷拜年赔不是。
老罗小朱,即将决战龙城之巅。(※并不是)
牧歌本以为朱白二人会一起来,听到门铃响一步跳到罗勤耕前面冲过去开门,见朱一龙站在门口,不死心地伸头东盼盼西望望,确认只有朱一龙一人,难免失落。可朱一龙亲自上门,他自然还是兴奋的,一时竟不知如何是好,末了挤出一个怪笑,才反应过来邀请朱一龙进门。
朱一龙则彻底惊呆,没想到罗勤耕都把人养到家里来了!罗勤耕冲他点点头。两人公事公办一般打了招呼走到沙发边坐下。老罗沏起功夫茶,小朱一旁观看。
牧歌并不知道罗勤耕被出柜的细节,只觉得两人之间气氛怪怪的。
朱一龙干咳一声。“二伯,我直说了。这事是我不对,但我没想告诉爸妈,确实是阴差阳错——”
“所以?你今天来说这些也于事无补。”
“可是二伯,您不觉得您也该收收心,别这么玩了。”
“收心?玩?”罗勤耕皱起眉头。
朱一龙冷笑两声,举起手机怼到罗勤耕眼前,“二伯,今天我就当着您的面删掉这几张图。希望您也听一句劝,别再玩弄感情。钱不能解决一切,您也该找个真正的安乐窝了。”
说罢转向牧歌,“你是小牧吧?如果经济上有困难,我和白老师,我们都可以也都愿意帮你。我看过你的剧本,你是有才华的,自信点,别被他骗了。”一边指指罗勤耕。
牧歌:???朱老师和白老师要帮我?朱老师夸我有才华???
朱一龙重新迎上罗勤耕的视线,他的好二伯正一脸复杂地看着他,但他不会退缩。“二伯,您放过小牧,也别再打我家小白的主意。只要您答应,我马上删图,从此我们两清。”说着又晃了晃手机。
“朱老师,您是不是误会了什么,叔叔他——”
“两清?好呀。”罗勤耕冷笑一声,掏出自己的手机,点了几下,举到朱一龙面前,同时将音量调到最大。
5.
罗浮生最近总有一种感觉,牧歌和老罗之间有什么事瞒着他。他说不准,既不想同父亲拉扯,也不愿让牧歌为难。他搞了一堆玩意想逗牧歌开心,牧歌还是那副满脸心事的样子。
牧歌长他两岁,可他总喜欢做哥哥罩着牧歌。他怀疑罗勤耕对牧歌说了什么严重的话,起初直接问牧歌,牧歌笑说他误会了。
他气势汹汹去找老罗,没错,甚至直呼父亲“老罗”,质问他为什么为难牧歌。
他的老父亲根本不上当,倒逮着他一通说教,把他给整郁闷了。
他茶不思饭不香,生煎包子也不能解决他的疑虑。这种状态持续到除夕,他实在不想一整天忍受这诡异的家庭氛围,吃了晚饭便叫上罗诚和另外几个弟兄出去放炮仗,直到午夜才回来。
推开门,果不其然他爹和牧歌两个跟办公室里的文员似的,各坐沙发一端,一个聚精会神看电视,一个抱着笔记本专心致志猛打。
跨完年,道过新年祝福他便洗漱睡下。这一觉睡得还算踏实,天蒙蒙亮时他醒了一下,见还早便翻身继续睡。
再次醒来,客厅里传来阵阵人声。
谁?他们没什么亲戚可走,今年父亲也没约老朋友,更没说大年初一有人来访。
怎么声音还越来越大了,罗浮生穿好衣服,想看看究竟是哪里冒出来的亲朋好友要给他们拜早年。
他霍地一下拉开房门,只见他的老爹和堂弟剑拔弩张似的僵持在客厅里,牧歌满脸惊悚地站在一边。
客厅里的人声并非来自三人,而是从他爹手机里传出来的。
6.
“轻……你轻一点……”
一阵不可描述的声响。
“太深了……你轻一点啊!”
又是一阵不可描述的声响。
朱一龙面不改色心不跳,“二伯,这是什么?我不认识录音里这两人。”
“别急,继续听。”
录音里如此这般后,两个当事人说了几句话,期间出现了朱白二人的名字。接着一声门响,显然是两人离开了录音里的场所。
“啊!”牧歌突然捂住脸倒进沙发,他没想到罗勤耕竟然录了下来。可罗勤耕和朱一龙的对峙显然还在继续,录音也仍在播放。
吱呀一声。
“没想到现在的粉丝玩这么大……”
“有辱斯文。”
“下次试试?”
“那你别哭。”
现在轮到刚进客厅完全没被那三人注意到的罗浮生震惊了,这回后一个声音明显是他堂弟朱一龙。另一个声音是一个好听的男声。
录音到此结束。
“那天您也在?”小朱舔了舔后槽牙,万万没想到那晚厕所里还有别人。
“巧了,去上厕所。没想到你和你媳妇进来,也没想到你们的粉丝如此……奔放。现在的年轻人,咳咳。”
“您想怎样?要我去跟爸妈替您解释,说您没有包养年轻男性?”
“一龙,有两件事你得清楚。第一,我没有包养任何人,无论男女老少。我和牧歌是认真在一起的,对你媳妇没兴趣。第二,我不需要你去你父母那里替我解释什么,我自会如实相告。只不过礼尚往来,既然你送我出柜,我希望你也去跟他们承认性取向。他们有权知道。”
“什么?!”小朱和罗浮生同时惊呼。另外三人终于注意到了浮生。
浮生看看堂弟,“你……”又指指父亲和实际上的义兄,“你们……”
“浮生,我们的事回头再说。我先跟一龙把话说清楚。”罗勤耕发号施令般地说道。“一龙,我想你不是个会逃避的人。所以,跟你父母坦白,如何?”
“我自会说,也自有打算。不劳您费心。”
“我要你今天就去。”说着罗勤耕摇了摇手机,“都说上了年纪性子会渐渐慢下来,如今我倒是越来越像个急性子。”
“我今天不去,您准备把这录音发给他们?”
“我可没这么说。”罗勤耕收起手机,重新倒上一杯茶递给朱一龙。
朱一龙接过杯子,若有所思地盯了会儿,才饮下茶水。
7.
朱一龙走后。罗浮生反应过来,但没等他问出口,牧歌先喊出声。
“你录音?”
罗勤耕面色突然虚了起来。
“叔叔,你录音???”
点头。
“从什么时候开始——”
“一开始。”
“一开始?”
“他们都还没进来的时候。”
“啊!”
“小鸽子,我也向你坦白,那天我不是录音。是用另一个手机录的视频——”
“什么?!”
“所以刚才即使删除视频,我也还有备份。我并不想以此要挟一龙,不过他给我搞了个麻烦,我也激一下他。”
“你录了视频……你竟然录视频……”牧歌一边念着一边后退,难以置信地瞪着罗勤耕。
“那个,谁能给我解释一下——”罗浮生试图提醒他们自己还在。
“叔叔,你个变态!!!”牧歌掉脸冲进房间,腾地摔上房门。留下父子俩在客厅里大眼瞪大眼。
“爸,您没有什么想对我说的吗?”
“没有。现在你都知道了。”
是啊,现在他都知道了。
现在罗浮生都知道了。
所谓“我拿你当兄弟,你却要当我小妈”。
所谓“我以为您老人家就这样了,你却背着我搞小妈养成”。
他干瞪罗勤耕两眼,接着重重地踩过客厅,走到门口换鞋。开门,出门,重重地摔上家门。
留他的老父亲一个人在客厅里,盘算怎么挽救这大年初一。
不过他的老父亲并不劳他费心,连哄带骗进了他原实际义兄的门,又连哄带骗地让他新晋小妈出来靠在怀里笑眯眯地回味了春晚的白宇cut合集,最后一起美美地睡了个午觉。
只有罗浮生大年初一压着空荡荡马路的无语世界达成了。
8.
所有人都知道了。
前情提要1:【朱白/耕歌】一条链子引发的杀光未遂事件
罗勤耕似乎对小白异常感兴趣。
朱一龙努力保持微笑,和他这位二大爷有来有回地聊天。他来这儿原是准备给白宇一个惊喜,不曾想刚进酒店就有人喊他。
“二伯?”他有点意外,突然想起白宇今天直播的产品,正出自这位二大爷的集团公司。
到底是两代人,兴趣也不太近。好在这二大爷也是极聪明的人,没有生硬地继续找话题,专心致志地喝着杯中茶,似乎是来休闲打发时间的。
朱一龙掏出手机,抱歉地表示今晚有个重要事项,罗勤耕微笑默许,遂也掏出自己的手机。
“……我们口令稍微有一点长,十一个字,罗色林与白宇的春夏秋冬,十一个字。”
“有点长。”
“是的,十一个字,有点长……”
朱一龙已在直播间的对话框里打好口令 ,等着家里那口子抽奖。
“三,二,一!”
他的心怦怦直跳,可惜,主持人念出的id不是他的。虽说他有真人,根本没必要特地参加这种抽奖,今晚也不过是抱着路过关注不迷路的心态,但没中到底是有那么点遗憾心理。
朱一龙浅浅叹了口气,不经意抬头,发现坐在对面的罗勤耕也全神贯注地盯着手机,不像是跟人联系的样子。难道二伯在追剧打发时间?先前罗勤耕说过他也在等人。
“……对,就不是飘,要么就是从一个很高的地方掉下去。”得,他的白老师怎么还想着做梦长高。朱一龙不自觉地蹭蹭脚底,内增高鞋的鞋帮子紧实得很。
不想这一蹭蹭到了罗勤耕的脚,罗勤耕皱了皱眉头,朱一龙连忙道歉。罗勤耕摆了摆手,朱一龙这才看清那块手机屏幕。
和自己屏幕上的内容一模一样——他家白老师的直播!
罗勤耕对自家产品的代言人这么关注?是对每个代言人都这样,还是只有小白?
朱一龙心中警铃大作。他这二大爷可不是善茬,虽说早年丧偶,有个老大不小的儿子,整个人几乎一心扑在事业上,可据说私底下也是会玩的,手段花得很。
朱一龙轻轻咳嗽一声,语气平和得仿佛在评价杯子里的绿茶,“二伯,小白是我媳妇,您不能打他的主意。”
罗勤耕见他一脸严肃,听到这话心下吃惊,但到底见过的场面多了,于是同样淡淡地回道,“哦,你媳妇是我家护肤产品的代言人,小伙子挺不错。”说罢便低头继续看直播,眼都不带眨一下。
随后的直播,朱一龙在欣赏爱人、虔诚祈祷抽中那条爱人亲手串的链子、偷瞄罗勤耕之中度过。看到主持人宣布要抽链子时罗勤耕那全副武装的样子,他只觉得今天鹏鹏给他抓的狗啃头毛更炸了。虽然此刻他戴着棒球帽,头毛再想炸也只能忍着。
朱一龙:我倒要看看谁抢得过谁。
罗勤耕:???现在的年轻人……
见罗勤耕一脸失望,朱一龙松了口气。他没抢到媳妇手里还在串的链子,不过罗勤耕也没抢到更叫他受用。
直播结束了,画面切掉前的最后一秒他家白老师还在认真地穿珠子。
“一龙啊……”听见罗勤耕喊他,朱一龙抬起头。只见罗勤耕面露犹豫,欲言又止。
“二伯,您说?”
“一龙,你媳妇……那个,多少钱?”
“二伯!”朱一龙尽力克制恼火,“小白是优秀的演员,是我的爱人,不是您可以随意包养的玩物!”
“包养?!”
“别人也一样,您别总想用钱解决一切。”
“那个链子……”
“您没看到吗?下单限定礼盒,七件周边都有!链子也在里面!”朱一龙气呼呼地起身,末了不忘走到收银处直接付了钱,径直走出酒店的茶吧。
不想刚到大厅,一个人影蹭蹭蹭跳到跟前。朱一龙看见帽子口罩之间缝隙里的那双眼睛,顿时喜上眉梢。“老——”
来人拉起他就走,他也在瞬间收住话头,毕竟没人知道他赶过来,四周指不定还有人蹲拍。
白宇冲身后某个方向挥了挥手,便示意朱一龙赶紧离开大厅。朱一龙顺着白宇挥手的方向望过去,是先前直播间里的主持人。一个戴着眼镜、衣着整洁,和白宇差不多身形的青年,比镜头里看上去要文静不少。
见朱一龙看向自己,青年微微一笑,冲他鞠了一躬。
房门刚合上,朱一龙本能地想把大白猫揽进怀里,不料被一把推住肩膀,双手僵在半空中。
“嗯?”
“明早回去。”
“哦。”
“下午结束直接过来的,不影响。”
“哦。”
他知道白宇想说什么,也知道白宇担心影响他的工作、更担心他这么赶场累到自己。他们都不是小孩子,更不是恋爱脑。
但他今天就是想见见白宇。虽然他们前不久还一起在家窝了几天。
人是奇妙的生物,情是没有定理的事物。纵然已经进入老夫老妻模式,早已过了矛盾激情循环往复、间歇式患得患失的阶段,但他仍会在某个时刻,莫名地想见他。
和他分享所见所感,分享心中所想,或者只是两个人呆在一起。和白宇在一起,心就会像回到家一样平静下来。
“龙哥,早点休息,明天一早你还要赶回去。”白宇钻进被窝,惯性地往他身上蹭了蹭,这会儿身上暖融融的,吹干的头发有些蓬,前发垂下来遮住了眼睛。
朱一龙伸手关掉床头灯,在黑暗中继续注视着白宇。
床头柜上手表的指针寂寞地滴答滴答,配合着白宇浅浅的、均匀的呼吸。
“龙哥?”
“……”
“怎么还不睡?”
“……”
“我知道你醒着!”
“……”
白宇跳起来按开灯,迎接他的一双大眼睛,眼睛里又是困惑又是……委屈?
他哥很久没使出这招狗狗眼攻势了。白宇仔细回想,最近似乎并没发生什么特别的。
“你太受欢迎了。”
“哈?你才是太受欢迎好吗!”
“小白……”朱一龙咽了下口水,“那条链子,能不能送我?”
“链子?”白宇很快反应过来,不禁哑然失笑,“你怎么还跟粉丝抢?链子已经抽给那个石化老总了。”
长长的睫毛颤了颤,睫毛主人不做声了。
“龙哥,你真幼稚!”
那睫毛又抖了抖。
“我下次给你穿一个就是。快睡吧。”他起手关掉灯,躺回被窝。
“……”
“朱一龙你怎么回事?!”顶灯轰地亮起。
还是不说话,可劲瞪眼睛。
“我没事。小白,睡吧——小白?”朱一龙正要伸手关灯,却被白宇勾住手指。勾住他的手指慢慢爬上胳膊,再到脖颈,攀至脸颊。随后扯住他的睡衣使劲一撕。
他想反客为主,不料白宇翻身坐在他身上,接着堵住了他的嘴。
“赶紧做完不影响你睡觉。”方才贴住他的嘴唇一时剥离,嘴唇的主人嘟嚷道。他伸手抱住那人的后脑按向自己延续刚才的吻,不料又一次被抢占先机撬开唇齿。
显然想念的不止他一人。
他顺手摩挲起白宇的睡袍,轻轻松松地往下拽。
白宇也不老实,手伸向床头柜摸索。“龙哥,这房间没套,将就一下速战速决。”随即拧开一只白色瓶子。
“小白,不能说男人快。”他欣赏着那人微红的两颊,凌乱蓬松的头发毛茸茸的,让人忍不住想去揉捏。
白宇在手上搓了下乳液质地的玩意儿,便抹上他哥的阿光。
“嘶——”
“龙哥,有些凉,你忍一下。”
“小白——”
动作还在继续。白宇仔细涂抹揉搓,心想断不能让品牌方知道他用这精华干了甚,好在他们也不可能知道……不对,阿光今天怎么一反常态对他毫无反应?他没有吸引力了?还是他龙哥不行了?
“龙哥?”
他龙哥正咬牙切齿,又勉强维持怪异的微笑看着他。“小白,你涂的什么?”
“润滑呀。”
“润滑?”
“就,我代言那个,品牌方送的光x精华。”
“光x精华?”
“嗯,美白的,质地水润,肤感特别好。”一边说着,白宇又拿起瓶子往手心倒起来,一边想着这精华吸收太快,得多抹点。
啪啦。瓶子从手中脱落,径直滚到地上。
“龙哥?”视野猛地反转,现在换朱一龙坐在白宇身上。那双眼睛里再没一点可怜样,隐约泛着红光。
“小白,精华不能乱涂,尤其是美白精华。”这声音里竟有一丝颤抖,龙哥怎么了?
“啊?”
“会刺激。”
“刺激?”
“下次别抹了。”
“下——唔——”
白宇脑袋被顶在床头,不等他做好心理准备,阿光便气势汹汹地冲进他嘴里。不是不行了吗,他疑惑阿光怎么突然又行了,火辣辣的,跟平常不太一样。但他还是含住,口腔渐渐被塞满,鼻腔里也是龙哥的……好吧,阿光今天有股淡淡的光x精华味和不知道什么鬼的辣辣的味道。
唾液生理性地分泌,他的舌头卖力地舔着阿光,瞟到压在身上的人居高临下满眼红光饥渴地盯着他,他便想使个坏。
舌尖突地戳了戳铃口,舌苔细细摩擦过冠状沟。果然,朱一龙整个人都震了下。白宇一脸骄傲地伸手比了个小树杈,朱一龙大声换了口气。
“你总是这么皮。”阿光退了出去,拉出几根银线。
“哼,就是这么皮。”白宇觉得最后那几下差点捅穿他的喉咙,不想竟在当口戛然而止。他本想逗逗朱一龙,结果意料之外情理之中地换来自己气喘吁吁、津液横流、满脸潮热。
但他不肯罢休,伸出手指勾住阿光,拇指和中指做出打响指的样子弹了两下,“宝贝,今晚你可真是太辣了。”
此话一出,仿佛摁下未知按钮,火辣辣的阿光登时捅进他另一张嘴里。这下轮到他嘶嘶吸气了。穴口并没有充分扩张,他挣扎着想把阿光顶出去。然而这点小心思早就被看穿,始作俑者一手拉着他的大腿,一手在他的根部和会阴处摁来摁去,似乎要把入口掰开。
其实朱一龙也不太好受,他还有些后悔,怕伤了白宇。阿光在里面没敢用力,只缓缓地绕圈。可退出来是不可能的,他只得用手帮白宇放松。
“x安霜!龙哥,我还有瓶x安霜,用那个!”
“什么霜?”他正专心开拓,不料这人还不老实。
“x安霜啊!温和不刺激!用那个润滑。”白宇边说边晃了两下腰。
“小白。”朱一龙舔了舔后槽牙,突然笑了起来,漏出洁白的牙齿。“没有润滑,就不能继续了吗?”
“我不是这个意思,龙哥——”
“只有我不能满足你了吗?”
“哎?”
“你为什么那么惦记罗色林?”
“哈?”
“惦记到跟我做爱都要抹它!”
“不是——”
“忘掉你的精华和面霜!”
“不是,精华面霜怎么了?”
“不!许!涂!”
白宇再没能问精华和面霜到底怎么了,他只隐约觉得是不是今晚的直播让朱一龙误会了什么,可朱一龙从来不是小心眼的人,遇到事情两人也会摊开说。
当然,很快他也没有余力思考个中缘由。火辣辣的阿光带他火辣辣了一晚,赤裸裸的爱欲烧遍他的全身和内里。
饿了好些日子的阿光异常凶残,戳过腺体激得他忍不住颤抖,他咬咬牙想忍住呻吟,不想阿光根本不吃这套,头部狠狠地往那处撞,他竭力吸气呼气,两条腿挣扎着打在朱一龙的后腰上,两只手抓着那人身上半挂着的早已扯成条的睡衣,整个人跟一条鱼似的痉挛着扑腾。
好像很久没这么刺激了。他以为他们早过了激情的阶段。
不过偶尔这么辣一下也不错。快要到了的时候,他还能分出一丝余力感叹。
他们重新洗了澡。他伸出手臂环住朱一龙的脖颈,轻轻去吻那双红润的嘴唇。水汽熏得他眼前一片朦胧,刹那间他想起很多片段。但他并不想驻足那些回忆,他们以后有的是时间一起怀念。
抓住现在就好。如同洞穿他的想法,朱一龙回应着他的缠绵。
他们依偎至天明。
“小白,你认识我二大爷吗?”临走的时候,朱一龙扭头问了句。一想到罗勤耕可能对白宇有所企图,还十二万分可疑地在酒店楼下等人,朱一龙不由得再次警觉起来。
“不认识,”被窝里的白宇哼哼道,“怎么了吗?”
“……没事。我走了。”
“嗯。路上小心,注意安全。”
“放心啦。你记得好好吃饭。”
“别袭击路人。”
“老白!”
“好啦好啦,快去吧。”
“嗯。”
睡在楼上某个房间的罗勤耕搂着怀里睡得香香的人打了个喷嚏。
后记
他们冬至一起吃饺子的计划到底是泡汤了。圣诞节那天朱一龙赶回家,白宇兴高采烈地做了两碗腊汁肉油泼面。
当然,如果他知道那晚他要坐在阿光上给他龙哥穿珠子,他是怎么也不会放他哥进家门的,一定在他哥进门的时候就轰出去,督促他专注工作。
“我一次只能专心做一件事”、“我过后给你穿好不好”、“龙哥你别动!穿不进去了”、“哥哥,哥哥我错了!”……那晚他龙哥教他一心二用,起初白宇还能咬牙骑在阿光上卖力地穿,渐渐地手汗都出来了,弄得珠子越发打滑。
最后珠子在颠簸中到底散了,滚得满床都是。他哥也不嫌硌得慌,硬是盘他换了好几个姿势。
第二天早上他发现身上散布着一些可疑痕迹,竟分不清是他哥盘的还是珠子硌的。总之他发誓,今年再不给他哥好脸色。
朱一龙:小白别生气,新的一年也请多关照!
白宇:(表面)自家媳妇,宠着,没办法。(内心)今年横竖只剩几天,就不信龙哥还能来回跑。苟住!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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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大爷的内心戏
坐在朱一龙对面看直播的二大爷内心:
小鸽子为什么喜欢这颗白菜?还得帮小鸽子抢这白菜抽的礼物。年轻人追星真疯狂,自己都坐边上主持了结束要一个不就好了,哎。我下班前还让小杨安排全公司的人一起抢……
听闻自家代言人是大侄子的媳妇,二大爷内心:
真想不到一龙和这白菜……他老子知道不?这白菜真受欢迎,小鸽子眼神都贴这白菜身上了。
发现朱一龙在悄悄观察自己的二大爷内心:
一龙怎么老看我,难道是后悔在我面前出柜?也对,年轻人,家教严,又是明星,得告诉他我不会乱说。
没抽到白宇亲签和手穿链子的二大爷内心:
没抽中,公司那帮人也没抽中,这个月奖金集体打折。小鸽子要伤心了,独一无二的梦之链……要不问问一龙,喊他媳妇私下穿一个?
“一龙啊……”
“二伯,您说?”
“一龙,你媳妇……那个,多少钱?”实在不行,花点钱也好。
“二伯!”大侄子怎么这么生气?
“小白是优秀的演员,是我的爱人,不是您可以随意包养的玩物!”
“包养?!”他倒是包养了牧歌。
“别人也一样,您别总想用钱解决一切。”
“那个链子……”
“您没看到吗?下单限定礼盒,七件周边都有!链子也在里面!”朱一龙气冲冲地走了,连买单的机会都不给他这个长辈。
这小子好像误会了什么,他现在有牧歌足够了,对包养那白菜并无兴趣。
来到大厅,看到牧歌冲朱一龙微笑鞠躬的二大爷内心:
小鸽子不仅喜欢白菜,还喜欢我大侄子?!
牧歌:双担,谢谢。
回到房间,见牧歌还惦记着链子的二大爷:
小鸽子,叔叔给你穿珠子好不好?
牧歌:???
那晚牧歌先行洗了澡,罗勤耕进来说要帮他扩张,牧歌顺从地趴在水池边上,直到一个凉冰冰的小圆珠被推进身体,珠子后面还带着两根软线。
后来牧歌才知道那是一根穿好的链子。罗勤耕亲手穿了一根链子。
珠子依次顶进去团成一圈,他让牧歌蹲在浴缸里孵出来。那晚牧歌再没喊过他叔叔,而是换了个称呼。
变态。
最后牧歌憋得满脸通红,力气也彻底泄净,罗勤耕遗憾地表示没孵出来的珠子只能放在里面。牧歌难以置信地望着他,还未觉察到话里潜藏的意思,熟悉的物什便就着“孵”出来一半的珠子顶了进去。
罗勤耕被叫了一整夜变态。
不过,他很爽。
临近天亮两人才结束战斗。
——啊欠。半梦半醒间罗勤耕打了个喷嚏。这是谁在念叨?管他呢,先跟小鸽子美美睡一觉再说。罗勤耕搂了搂怀里的人,亲了亲洗得香喷喷的头发,甜甜地睡去。
完。
前情提要2:【巍澜】一点厕所破防文学
*PWP一发完。带朱白&耕歌。
赵云澜往脸上泼了捧清水,他需要冷静。什么同台共演,什么接人下班,那帮女鬼没东西磕无中生有原地发疯了吧。还有沈巍,那个可恶的宇唯,刚认识的时候以为是个纯良之人只专注自家,没想到后来处处跟自己作对。
是的,作对。沈巍从来没有明面上给赵云澜难堪,相反,总是彬彬有礼,笑如春风。明知赵云澜是朱一龙纯粉,对白宇丝毫不感兴趣,还硬要给他发白宇的一手资讯,每天跟打卡似的。当然,如今他拉黑了沈巍。沈巍竟没找他理论。
赵云澜不知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就说今天,又有该死的小道消息说朱白要同台,他赵云澜作为朱一龙头号心腹(自封)自然第一时间发了条动态,希望影帝上厕所小心,离那谁远点,千万别再被逮到。对家粉丝果然不落下风,同样发博祈祷自家哥哥上厕所小心,免得被拍下遭人编排。
擦干脸上手上的水,赵云澜掏出手机,呵呵,这沈巍也破天荒地发了条动态——“等一个消息”。等什么消息,想让那根瘦精精的白菜离远点就直说。
没错,赵云澜在所有社交媒体拉黑了沈巍,但他日常会去视奸。无奈沈巍这人跟团棉花似的,碰到什么事都不破防。一次赵云澜怒批白宇粉丝和朱白CP粉数十条,事后暗中观察沈巍,不料对方不仅没反应,在察觉到他的视线后还冲他微微一笑。后来他发现沈巍也经常悄悄观察他,每次被他逮到,沈巍都跟没事人似的撇开视线。
不就是脸长得好看,肌肉多了点,戴副眼镜看着斯斯文文,温润如玉,玉树临风,风度翩翩——内心不知道多阴暗呢。他们是同类,他很确信。
吱地一声。洗手间的门开了。赵云澜扭头迎上一双熟悉的眼睛,伴随着镜片反光——他脑袋里的批判对象,正一脸疑惑地看着他。
“你来做什么?”话音刚落赵云澜就悔得恨不得拧掉水龙头——这里是厕所,沈巍当然是来上厕所的。
“云澜,给你工作证让你进来的那位先生也给我弄了张,所以我也能来这儿看他们彩排。”沈巍无辜地看着他,睫毛忽忽地闪动。
“别叫得那么亲密!我跟你不熟,我家居老师和你那白菜也不熟——”
“云澜,我们之间可能有些误会——”
“误会?你讨厌我家拢龙、看我也不顺眼就直说,别装出一副高高在上的圣人模样,天天在微博朋友圈岁月静好,背地里暗戳戳拉踩。是男人,不喜欢就堂堂正正地黑,踏踏实实地踩!”赵云澜见沈巍脸色变了,神情间还透着点委屈,红润的嘴唇都有些发白,决定索性说个清楚。
“我没有讨厌你喜欢的人,更没有看你不顺眼。我只是想——”
“那就别来纠缠我,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偷看我,没准心里面恨不得掐死我。”
沈巍再也忍不住了,赵云澜一个劲输出,他根本无力解释,只能盯着那柔润的嘴唇和颤动的喉结,怎么才能让赵云澜好好听他说话呢?
圣人云:说不是办法,干才有出路。
赵云澜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沈巍的脸就突然凑近——沈巍咬住了他的喉结。他想推开沈巍,想咒骂这个混蛋,挣不过只能死命扯对方的衣服。很快沈巍放过了他的喉结,他算是捡回一命,还没缓一口气下一秒后脑勺就被抵在镜子上,后腰硌在洗手台边,双手被沈巍擒住,双唇毫无防备地被侵入打开。
沈巍的舌头搅动着他的口腔,不断分泌交换的津液仿佛掺了毒药的蜂蜜。赵云澜的大脑嗡嗡作响,几分钟之前他还肖想过那双嘴唇被他激怒后无力地颤动。如今他却成了它们的俘虏,被吸吮在沈巍的温度里,头晕目眩,坠落下沉。
沈巍终于放开他,他大口呼吸,透明的津液顺着嘴角淌下。
“你只是想和我做这个?”他艰难地喘息,蹭了蹭沈巍的小腹,试图直起自己硌得发疼的腰,不料两人的某个身体部位因此碰撞,如同特意提醒他们各自的生理变化。
赵云澜抽出双手解开沈巍的皮带,腾地跳出来的东西令他咋舌。
“哇哦。”这可真是出乎意料,却又好像是情理之中。他握住那根粗长的玩意搓揉,摩擦,如此反复。
“云澜……你不讨厌我吗?”沈巍的声音轻轻钻入他的耳朵,撩动着他抽搐的神经。
“闭嘴、吻我。”
沈巍听话地吻他,两只手迅速解开他的裤子,手指猛地戳进后穴。
“不是,等一下——”赵云澜心道不对,沈巍怕不是搞错了什么,他扭动腰肢,想把沈巍的手指挤出去。不想那手指用力摁了两下内壁,接着耐心地摩挲抠弄,随后来到一处凸起。
快感有如浪头涌上,径直拍裂他的尾骨。沈巍挟住那一处,一下一下地戳弄,赵云澜整个人都软下来,控住不住的抽搐扭动。可怜的分身无人照顾,红肿委屈地渗出几丝清液。
“算了,进来……”
后穴里的手指收了回去,尺寸、温度、质感截然不同的东西顶了进去。后穴比主人更加迫切,一圈圈软肉包裹撮吸着外来侵入者,想要吞进更多,将其引入更深。
沈巍的眼里是专注,是情欲,是一种令赵云澜惊讶的认真。那巨物本和他的肠肉慢慢拉锯,岂料突然毫无防备地猛顶进一大截。
赵云澜尖叫一声,不等他逃开,沈巍掰开他的双腿抬起。现在他整个人靠坐在洗手台上,背后是镜子,两腿大开挂在沈巍腰上。
“轻……你轻一点……”
沈巍安抚似的摸了摸他的头发,抚上他的后背轻轻拍打,如同安慰襁褓中的婴孩。赵云澜恍惚地看着自己含着沈巍,抽插的速度越来越快,他被彻底操开,根本合不拢,只能任凭那物什一次次带出暧昧的情液和些许外翻的粉嫩软肉。
“太深了……你轻一点啊!”
沈巍陡然停住,赵云澜倒吸一口冷气。他今天大约中了邪,说的每一句话都仿佛有大病。他受够了若有似无的试探,受够了若即若离的视线,他愤怒地想质问沈巍,想冲他大喊大叫,想咬住沈巍的嘴唇叫他再不能装模作样,想撕开沈巍的伪装叫他再没发故作委屈。
是这样了。都怪沈巍,总做出人畜无害的纯良模样,让他想争辩也无处找茬。
身体叫嚣着继续,甬道哭泣着恳求。想被贯穿,想被填满,想要缠住那人让他无处可藏。
“我不动了,云澜,你放松些。”沈巍扶着他,防止他滑下去伤着,话语里满是歉意。他轻轻吻过赵云澜的锁骨和胸口,抚摸起白皙滑腻的皮肤。
这么一停,赵云澜反倒要被折磨疯了,后穴主动收缩起来,绞得沈巍一声低吟。
罢了,管他天皇老子。赵云澜搂住沈巍的脖子,摘下那副在他看来无比可恶的眼镜,舔了舔沈巍的眼皮,最后凶狠地啃住沈巍的颈侧。
“想要你。”
“你说什么?”
“想要你继续!快点给我!”
沈巍重新堵住他的嘴。舌头又一次被卷动,上颚阵阵发痒,下颚酸软难当,藕断丝连的晶莹从嘴角不断溢出。那根东西重重地反复碾磨前列腺,操得他无暇顾及这是洗手间,无暇担忧会不会有人进来。他自己的阴茎晃动着射出白浊,喷溅在沈巍胸口,又淅淅沥沥滴到他的小腹上。射精带动后穴一阵阵痉挛。该结束了,快点结束吧。
可等他从不应期回过神来,沈巍还在继续。他不住地求饶,一遍遍地说不要了,说太多了,说自己不行了。
沈巍终于射在他体内,精液一股一股打着内壁,刺激得他抑制不住地呜咽,双腿忍不住乱蹬——好在沈巍一直抱着他。
等赵云澜彻底恢复,发现沈巍正温柔地亲吻他,还体贴地帮他清理。可他的裤子早已皱皱巴巴,沈巍的衬衫也被他抓得跟一团抹布似的。万幸没人来这间厕所,不然就算他俩立刻穿戴整齐,别人也能一眼看出他们在这干了什么。
“云澜,我对你没意见,对朱一龙老师也没意见。”沈巍又恢复了那副温良模样,见赵云澜没打断,他接着道,“我关注白宇老师,是觉得他跟你有点像。”
“所以……我是替身?”赵云澜皱了皱眉头。
“不是的!我喜欢你,第一眼就喜欢你。给你发那些东西是想找话题跟你聊天,后来才知道你对白宇老师没什么兴趣。可你把我拉黑了,我想重新加你又怕你嫌我纠缠,想当面跟你说可你又总是很生气地看着我……”
“你是认真的?”好吧,赵云澜又后悔了。这话说的跟患得患失的小男孩小女孩似的,他今天就不该说话!
“我是认真的。你……对不起,今天是我唐突了。如果你不喜欢,我马上就从你面前消失,以后再不打扰你。”
“你上完我就走?”
“我……”
“你说你喜欢我,说你是认真的,我都心甘情愿做零了,现在又要跟我两清?”
“不是那个意思……”
“你就不能直接约我吗!”
“云澜?”沈巍顿时喜上眉梢。
赵云澜哼了一声,从台子上下来整理好衣物,又回过头恶狠狠地看了沈巍一眼,随即拧开厕所门把手,一边小声道,“快走。”
沈巍愣了愣,跟着赵云澜走出去。
“再呆下去保不准被人看到,回去再说。”
“我可以约你吗?”走了没几步,沈巍小心翼翼地问。
“可以。不过得先让我蹲完居老师的彩排。”
“好。”沈巍悄悄摸上赵云澜的后腰,赵云澜没有拒绝。
他们快步走出这条走廊,回到演播厅。
那晚沈巍跟赵云澜回了家。赵云澜没想到自己的翻身计划光速破产,还被沈巍压在自家洗手间的镜子上,面向镜子做了一回。
*
沈巍和赵云澜离开厕所三分钟后。
倒数第二个隔间的门吱呀一声打开。朱一龙和白宇从里面出来,两人面色红润,眼角星星点点。
用朱一龙的话说,他只是和他的北老师一起上个厕所。
用白宇的话说,他只是和他的居老师一起上个厕所。
关系好,一起上个厕所怎么了。这间厕所离演播厅很远,但仍改变不了它是间厕所的事实,来这当然是上厕所。
可没想到有其他人进来,他俩心有灵犀地三秒躲进同一间隔间——可不能再被看见一起上厕所。天知道无良营销号会怎么写,天知道一些有毒的粉丝会怎么编排。
确实是一起上厕所。
也确实,有那么点什么。毕竟,苍蝇不叮无缝的蛋。
“没想到现在的粉丝玩这么大……”
“有辱斯文。”
“下次试试?”
“那你别哭。”
*
朱一龙和白宇离开厕所三分钟后。
最里面的隔间门吱呀一声打开。罗勤耕的衣着光鲜整洁,仿佛刚刚熨烫好似的。牧歌满脸通红,跟在罗勤耕后面。两人回到演播厅,一起看完了今天的彩排。
回家路上,牧歌沉默不语。罗勤耕以为他累了,便没和他聊天。家门合上的瞬间,牧歌跳起身搂住罗勤耕,如果没听清楚他喊的话,罗勤耕真以为牧歌受了什么刺激——
“我就知道!朱白是真的!叔叔,我要再写十篇!!!”
“什么?”他有一阵子没睡到人,今天好不容易回来,现在说要再写十篇?
后来牧歌坐在一根火热热硬邦邦的东西上写了十篇朱白文。至于是一次写完、还是几次写完,是王道剧情、清水甜饼,还是暴力开车,那就只有本人才知道了。
反正罗勤耕操了个爽。
完。
正月初二
1.
一年前,正月初二。
“您老贵庚?”
罗勤耕的眉头不易察觉地拧了拧。“四十二。”
“哥,哪有这样问人年龄的!”
“小牧歌你别说话,进去跟他们玩会儿,大家都想你了。”
“可是……”
“小鸽子放心,我来跟你的热心朋友和同事们谈。去吧。”罗勤耕也让他先离开一会儿。
牧歌看看罗勤耕,又看看白术,知道拗不过,便走出客厅。
房门一合上,白术登时翘起二郎腿,端起咖啡啜了一口。“我说您老大不小的,找谁不好,偏要拐我们小牧歌。”
“牧歌是我养大的,说拐应该是你们吧?”
“您也知道是您养大的。”白术一字一顿道,“我看您老指定有点毛病,要不给您推荐个心理医生,业务能力绝佳,拿多少钱办多大事。您不差钱,可别耽误了。”
“我说竹子,跟这老男人废话什么,直接轰出去!”另一间房里窜出来个皮衣青年,整个人懒洋洋刚睡醒似的,瞧都没瞧罗勤耕一眼。
又一个“娘家人”。见到此人罗勤耕反倒放松下来,直接坐到沙发上,也翘起二郎腿。
“喂喂大叔您能不能要点脸,现在是我们‘考察’你。您自己都说了把牧歌养大,现在又跟他耍对象,不觉得有问题吗?”
“就是,小牧歌也是的,那么多俊男靓女,不找个年轻点的,怎么就看上个——看上——罗总?!”杨修贤正准备跟白术一唱一和刁难这老爹男友一番,不料这才看清此人相貌。
2.
杨修贤和牧歌是大学同学,两人性子截然不同却莫名投缘。后来以他们为中心,又加进来几个朋友,日子久了跟一家人似的。
牧歌第一次同杨修贤回忆童年往事,说自己是收养的,从小跟养父义兄生活。养父母都是温柔的人,待他很好。遗憾的是养母走的早。牧歌的神色和话语里满是深深的眷恋。
彼时杨修贤拍了拍牧歌的肩,嘻嘻哈哈地说以后我也是你哥我罩你。
以后他也的确这么做了。他和牧歌并非一路人,牧歌也没有太多物质上的困难,但每每碰到问题烦恼,他总有意开导或者帮牧歌排解。
他没有牧歌那么幸运,孤身一人,没有新的可以包容他接纳他的港湾,但也慢慢活出自己的乐趣和态度。遇到牧歌前他没几个交心朋友,大多不过是逢场作戏匆匆过客。
牧歌提到过养父和义兄。
从前杨修贤就有隐隐的直觉,牧歌对那位养父、他称作“叔叔”的人多少抱有点特殊情感。他没追问过,也没刻意寻找什么证据,只从牧歌每次提到那人的表情和语气里有所察觉。
或许牧歌自己都不知道。一提到叔叔这两个字,他的嘴角会不自觉地微微上扬,眼睛弯成两枚新月,说话语气也会变得轻快起来。
杨修贤一直认为这是一种恋父情结,未曾多想。他不觉得牧歌是个循规蹈矩的人,可也没料到牧歌比他还能飞,竟然直接就和养父叔叔在一起了,现在还特地告诉他们这一圈人。
他们说好大年初二聚聚,有意无意暗示牧歌把人带来坐坐,颇有几分“丈母哥”们见未来女婿的感觉。
直到那会儿杨修贤也没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他想借此机会好好试探下那老男人,看看到底什么样的人能让牧歌如此死心塌地。
直到几分钟前杨修贤也没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听到人来了循声走进客厅甚至都没看那人一眼,径直去给自己倒了杯水,一边附和白术的“声讨”。
此时此刻,杨修贤彻底看清这位养父,这位叔叔,这个他们口中的变态老男人的相貌。
杨修贤终于彻底认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变态老男人是他的顶头上司罗勤耕。
白术一脸狐疑地看向杨修贤,杨修贤干咳几声却不知该如何含混过去。罗勤耕饶有兴致地欣赏两人的眼神交流。
“罗总,有些话我得问您。您放心,过完年我就辞职走人。”
“辞职?找好下家了?”
“明人不说暗话。罗总,您是认真的吗?牧歌那么敬重您。”
“哦?从你刚才难以置信的表情,我以为牧歌很少提到我。”
“我确实不知道那个叔叔就是您。请正面回答我的问题,您是认真的吗?您为什么不找个更适合您的伴侣,或者如果您只是玩玩,就更该找别人,肯定不少主动送上门的……是牧歌先喜欢上的,你没有拒绝,对不对?”
罗勤耕点了支烟,并未立刻回答。一旁的白术皱了皱眉头,又不想现在就加入这突变的局面,于是摸出手机决定降低一下存在感静观其变。
“总不会是追求真善美吧?”杨修贤轻笑。
“不可以吗?”
“哈?”
“人本能地追求真善美,不可以吗?”
“我不信。”
“为什么不呢?”
“因为你这种人一看就心思重,手段也厉害。你可能一时兴起发现牧歌不错,对你而言这是新的寻刺激——”
“这不冲突。”
“你说什么?”
“我说追求真善美和寻刺激不冲突。而且我不是一时兴起。不是昨天,不是上星期,也不是一个月前才和牧歌在一起,不是来‘见家长’,虽然我可能更符合家长?牧歌是我一手养大的,从前是我的孩子,现在是我的爱人。我们已经在一起七年了。”
“你——”
“今天是来告知你们。你们是牧歌的朋友,他视你们为家人,这事自然该让你们知道。”
“……”
客厅里的空气仿佛停止流动。窗外时不时响起零星车辆驶过的声音,房间里的电视和聊天声也阵阵传来。
半晌,杨修贤才舒了口气,他眯起眼睛,“姑且相信你,如果你对牧歌不好,我就——”
“还辞职吗?”
“?”
“你不用为这事辞职,公司一切照旧。”
“他当然不用为这事辞职,如果你因此辞退他或者逼他辞职,他可以去申请劳动仲裁,再不行就打官司。”白术抢白道。
“确实。”罗勤耕反倒附和起来。
“……我只是暂时相信你、您。”
又是一阵骇人的沉默。白术尬得慌,刚好这时手机震了下,他看了眼新消息,心道不好。“那个,我确认下,双方现在暂时休战,对吧?”
罗勤耕和杨修贤同时看向他,与此同时大门砰地一声被人推开,一个身穿黑色外套、衬衫、黑色裤子——简而言之一身黑的帅哥冲了进来,只停顿0.1秒就径直杀到罗勤耕跟前将他一举擒住。
罗勤耕虽没来得及躲开,但动作也不算太慢,条件反射地防御性伸手抵住这位男士,二人一时僵持不下。
房门开了,一个男孩跑出来喊着爸爸跳到白术跟前,白术见状顺势抱起亲亲小光火速逃离现场。
其他人也跟着出来,一场暴力事件被及时制止。大家坐下一起吃饭,牧歌几次想缓和气氛,可罗勤耕成为众矢之的已成定局。
韩沉说是白术发的消息,一本正经地喊他来抓变态。彼时白术早带着小光跑没影了。几个人嘴上说着误会道歉,心里暗自称赞竹子此番干得漂亮,就该给这老男人一点颜色,怎么能轻轻松松让自家牧歌给他拱了。
虽然牧歌明明是这老男人家的。
虽然一起吃了饭,气氛尴尬到桌上的猪肉没了香味,白菜失了颜色。
虽然他们彼此都没有血缘关系。
但这不妨碍他们是很好的朋友,是很好的兄弟,是很好的家人。
他们暂时放过罗勤耕,因为他们的家人,牧歌喜欢。
如果罗勤耕真有什么不好不行的,他们自不会放过他。
事后,白术埋怨英勇神武的韩警官今天迟到了。韩沉说半道上一个骑摩托带人的憨憨刮了他的车。
“大过年的大白天带妹飙车,可以。”
“不是,他带的是个小弟。他俩说话怪怪的,我以为他们有问题或者喝高了酒驾,如果不是仔细盘问确认就是两个中二憨憨,当场就擒了带回去。”
“不愧是韩神。”白术嘴上称赞,内心直冒冷汗。
“不过这么一说,骑车的那个憨憨我好像在哪见过。”韩沉自言自语道。
3.
是夜。
确认罗浮生睡熟了,牧歌掀开被窝跳下床,蹑手蹑脚地走到门前,刚伸出手门就开了,罗勤耕正站在门外。
牧歌跳起身搂住他的脖子,两脚悬空盘起,罗勤耕一把抱住他的腰,贴在耳边轻轻吹道,“小鸽子,别皮。”
牧歌这才站好,不大高兴地撅了撅嘴,“去你房间。”
“好。”
牧歌轻哼一声带上房门,一转身就被罗勤耕打横抱起来。“叔叔”两字还没喊出口就看到罗勤耕警示的眼神。
是啊,不能闹出太大动静。浮生还什么都不知道。他们根本没想好怎么跟罗浮生坦白。日子久了,在罗浮生眼皮底下眉来眼去你侬我侬反倒成为一种特别的情趣。这事也就拖了下来。
罗勤耕把人抱进卧室,见牧歌睡衣领口的扣子松着,里面的白皙皮肤透着淡淡的粉红色,不禁咽了下口水。
“叔叔,你好色。”牧歌自然知道罗勤耕在看什么,下意识地伸手遮挡,扭开视线。
罗勤耕温柔而不容拒绝地将牧歌的手拿开,抬起他的下巴,让他看着自己,接着缓缓褪下牧歌的睡衣。牧歌脸上生出一簇簇红晕,静静地望着罗勤耕的双眼。
罗勤耕开始抚摸他,起初轻柔地,随后不断用力。 牧歌感受得到那双手里蕴含的力量。罗勤耕一丝一丝盘过他的头发,爱抚他的脸颊,摩擦过他的脖子和肩膀。手指顺着锁骨交汇向下滑,停留了一阵才来到胸前。他揉捏起牧歌的胸部,拇指绕着胸前的一对小红尖尖转呀转呀,牧歌被他弄得身上发麻。
食指加入进来,和拇指一道夹住乳尖,轻轻往外拉。他们以前没这么玩过,牧歌有些期待,又有点紧张。
罗勤耕手下的力道不断加强。牧歌胸前的两粒红色小果被逗硬起来,拉弹得有些痛。见他呼吸变得急促,咬牙切齿地盯着自己,罗勤耕停下手中的动作,一手搂到他的脑后,一手托起他的脸。
“不喜欢吗?”他从没听过罗勤耕的声音如此沙哑。
四目相对,牧歌的心脏怦怦直跳。明明两人在一起好久,此刻自己却像个初经人事的处子。他捉住罗勤耕托在脸旁的手,向身下带去。
“喜欢。”
“喜欢叔叔在我里面。”
罗勤耕将他翻了个身从背后插进去,他差点尖叫出来。腰被死死钳着不断拖动,里面的那根东西更是饥渴难耐,恨不得撞到不能再深,就此嵌入他的身体。
牧歌感觉到身体里的喷射,接着被就着交合的姿势转了个圈面向罗勤耕。他凑了凑脖子,舔去罗勤耕额头上的汗珠,“叔叔。”
“喜欢你,叔叔。我喜欢你在我里面。”
“不要拿出来。”
罗勤耕没有拔出来。他抱着牧歌,感受彼此合而为一的心跳。
寻得所爱,相伴依偎。世间最美之事不过如此。
人本能地追求真善美。为何不呢?
“我也喜欢你。小鸽子,我爱你。”
4.
今天,正月初二。
大家照例聚在一起。这回牧歌没带罗勤耕来,毕竟这是他们“自家人”过年,去年是“见家长”。
他们仍同从前一样。
又过一年,牧歌不禁感叹,松弛自如地沉浸在家的气息里。
直到大门打开。韩沉一脸凝重地进来,后面还跟了一个人。
牧歌看清来人,惊地直接捏碎手中的玻璃杯。那人见到牧歌也仿佛撞了鬼,一双本就大大的眼睛此刻瞪得已然赛过铜铃。
牧歌下意识地掏出手机要给罗勤耕打电话,再一想根本无从说起。
牧歌:我不管了!随便!
正月初三
1.
牧歌收到一只大蛋糕,寄件人没有署名。宿舍里的小伙伴们惊呆了,三层蛋糕耶,问牧歌谁送的。牧歌摇头含糊过去。他给室友和对门宿舍的同学分了蛋糕,又给宿管大爷送了一块。
牧歌想来想去,觉得这么夸张的事只有罗浮生会干,早上罗浮生发消息祝他生日快乐的时候肯定故意没说。牧歌给罗浮生发了信息,谢谢他送的蛋糕。
刚点下发送,一通电话打进来。来电显示的名字跟随手机振动,牧歌的心也跟着震了一下。
是罗勤耕。牧歌想都没想立刻穿上外套换鞋跑出宿舍。到了餐厅碰头,罗勤耕问他是不是吃过了,牧歌说没关系可以陪叔叔再吃点。
牧歌考上的是外地的大学。当初离开家,罗勤耕替他打点好一切。牧歌坚持不要他送,说自己想体验一下独立生活,最后双方各让一步罗勤耕开车送他到机场。
今天是罗勤耕第一次来这座城市看他。罗勤耕说自己出差,事情办完正好看看他一起吃个饭。牧歌望着年长者。八个月没见,罗勤耕的眼角多了几丝岁月的痕迹,眉眼间的关切和三分威严依旧如故。
牧歌低下头,心里直发慌。他不敢直视那双眼睛。八个月。今年寒假他没回去,一个人窝在这边过的年。他瞒过了舍友,抵挡住了罗浮生的诘问,反复强调自己这学期加入了一个课题组,实验很重要。浮生反驳纯文科哪来的实验数据,牧歌直接发了一堆写满代数式化合价一样东西的资料堵住他的嘴。
他自然也打电话同罗勤耕解释。好在罗勤耕最后同意了,只叮嘱他注意安全,没两天又寄来一大包高档日用品和零食,弄得牧歌心虚之余哭笑不得。
不是不想回去。是不敢回去。暑假的时候,他发现自己的奇怪病症越来越严重。心里常常莫名堵得慌,时不时伴有一阵钝痛。上中学的时候偶尔这样,到那时一心读书常年严重缺觉,突然身上酸疼脑袋痛什么的很常见。何况高考前他的体检一切正常。
可高考结束的暑假这个症状突然明显了。不知为何他不敢同罗勤耕讲,就这么一直带到大学。罗勤耕送他去机场那天,坐在车里他的心头一阵绞痛,他有点想哭,但他并不能够。
进入大学暂时离开父子二人,牧歌反而松了口气。心里难受的毛病渐渐好转,但他还是去医院挂了个号,倒也没查出什么问题。他怀疑自己染上的是不知名的怪病。这种时候他又会想起罗勤耕,于是怪病即刻上门。那种想要哭出来却竭力忍住的压抑感见他难以忍受。他没有哭,也没想哭,为什么会这样难受。
他不想让罗勤耕担心。他们接纳他,包容他,给了他一个家,给了他一切。他不能奢求更多。上课之余他做了份兼职,其余的空闲时间用来看书排解。
如果真的染上什么怪病,那就一个人安静地死掉吧。渐渐疏离叔叔和浮生,这样有一天自己不在了,他们也不会太难过。想到这里,痛苦又上升一个等级。他捂住心口走到阳台大口喘气。
眼前一抹亮光将他的思绪拉了回来。
罗勤耕不知从哪变出几根小蜡烛插在寿司上。牧歌回过神来,愣愣地注视着跳动的小火苗后那张雕刻般的脸。
生日快乐,小鸽子。
原来罗勤耕记得。牧歌说了声谢谢,看了眼罗勤耕,在默许的目光下闭上双眼,很快又睁开。他轻轻吹熄蜡烛。
谢谢叔叔。
许的什么愿?
不告诉你!叔叔,愿望说出来就不灵了!
罗勤耕询问牧歌的大学生活,牧歌如实相告。喜欢的课程,尊重的老师,玩的来的同学,有趣的见闻。话匣子逐渐打开,牧歌放松下来,好像回到小时候,放学回家,如果罗勤耕在,他总要先同他说一边学校里发生的事。
原来一切未曾改变。牧歌没提自己的怪病。罗勤耕突然又问他,蛋糕喜欢吗。
蛋糕。牧歌这才反应过来,下午的大蛋糕是罗勤耕订的。他点点头。
今晚开心吗?罗勤耕点了支烟接着问。
今晚?他见到了最重要的家人,同小时候那样相谈,还收到了意外惊喜。他开心吗?
牧歌点点头。可一想到今晚即将结束,那份开心便随之缩小一圈。他想同罗勤耕多呆一会儿,把上个寒假没说的话补回来。可话到嘴边又咽下去,已经很晚了,罗勤耕还得赶航班飞回去。
走吧。罗勤耕喊来服务员结账。牧歌跟他走出餐厅。罗勤耕打车先送他回的学校。
他不记得自己怎么同罗勤耕道别,只知道他的怪病不合时宜地再次发作。他想喊叔叔留下来,或者叔叔我跟你走,可他早已长成大人,不应如此任性,如此无理取闹。
他艰难地摸回宿舍,掏出方才悄悄藏在口袋里的东西,找了袋子装起来。
是那几根没烧完的小蜡烛。
从小,罗勤耕给他的东西他都会悄悄收起来。他有一个专门的盒子存放他认为有纪念意义的东西,就像一只储蓄罐。
如果他没得怪病该多好。
2.
牧歌同杨修贤说了自己的怪病。杨修贤听完直愣愣地盯着他,仿佛他是一个天外来物。
“——你一想到某个人就难受?”杨修贤轻声细语道。
点头。
“——一开始没发现,后来真的一想这人就难受?”
点头。
“——你想疏远这个人,因为你觉得自己要死了,不想让他难过。你跟这个人很熟?”
犹豫。点头。
“——冒昧问下这人谁啊?”
咬嘴。摇头。
“不能透露一下嘛。”
继续咬嘴。摇头。
杨修贤不禁扶额。“不是,我说你是真傻还是装憨?”
牧歌一脸不解。
“你……我真不好说你!中二小呆瓜。”
牧歌气呼呼地瞪他一眼。
“忧郁小南瓜!”
“你说什么呢!我很认真地跟你讲这事。”
“好,好!大哥,不是,弟弟欸,你没病,别老胡思乱想有的没的。”
“你又不是医生,怎么知道我没病?”
“听哥的,该吃吃,该飞飞,享受大好人生。”
“……”
“跟那人讲讲你的怪病。相信我,绝对能治好。还有,该回家就回家。你又不是我,老不回去家里老父亲和弟弟要担心的。如果你真得了怪病,这么不回去他们只会更伤心。”
“我……”
“小牧歌,记住,别瞎想。既然你不肯告诉我那人是哪家姑娘那就算了,我迟早挖出来。今年寒假回家吧,和家人一起守岁。天哪,想不到我竟然能说出这样的话,指引迷途的羔羊回到正轨。”
“姑娘?”这和姑娘又有什么关系?牧歌一时没闹明白,可杨修贤已经扬长而去,他也没好追问。
3.
牧歌到底回了家。罗浮生直说他不厚道,虽然此前罗浮生跟同学来牧歌大学所在的城市旅游,牧歌还做了导游。但罗浮生不爽,非常不爽。牧歌一年半没回这个家。如果不是一直保持联系后来还见了面,罗浮生简直怀疑他的好牧歌给人洗脑拐跑了。
年前,他们分好工打扫卫生,准备年菜,购置年货。罗浮生突然跳起来说鞭炮没买便匆忙出门。罗勤耕和牧歌相视一笑。牧歌低下头,继续包蛋饺。
煤气灶的蓝色火焰无声地微微颤动,牧歌想起杨修贤的话。
和“那个人”谈一谈,说说自己的怪病。
他不知道怎么开口。大过年的,跟罗勤耕说“叔叔,我生病了”?还是过完年再看吧。
牧歌这一分神,卷起蛋皮时筷子不小心划了一下,蛋皮破了个洞。他赶忙舀出一点蛋液浇进勺里补救,勉强做了个补丁。
一双手从身后伸出握住他的手。
“太久不做生疏了吧,叔叔带你一起包一个。”罗勤耕大约看不下去了,丢下手中的菜过来帮忙。
不帮还好,这手把手“复习”让牧歌的心又开始颤抖。罗勤耕的呼吸均匀地打在耳边,牧歌大气都不敢出,努力掩饰自己杂乱无章的心跳。
幸而罗勤耕什么也没发现。
一个完美的蛋饺顺着勺子滑入盘中。罗勤耕松开手,笑吟吟地看着牧歌。
痛。牧歌望着身旁的人,仿佛回到许多年前,他们三个窝在那间小平房的煤炉边,罗勤耕也是这样手把手教他包蛋饺。
一切都没有改变。现在他们也团聚在温暖的家里,一起准备迎接新年的到来。
可是,他好痛苦。为什么呢?家人团圆,明明是很开心的事。他的家人们包容他的任性,他们相亲相爱,他们一如从前。为什么他会感到痛苦呢?
“小鸽子,怎么了?”见他脸色不对,罗勤耕关切地询问。
牧歌摇摇头,说可能闷着了,缓缓就好。
除夕夜他们一起吃了团圆饭,一起爆竹声中除旧岁,一起迎接新一年的到来,交换对彼此的美好祝福。就像小时候。
一切都没有改变。
一切都已然不同。
他们再也回不到那座小平房、那只煤炉边了。
4.
牧歌浑浑噩噩过了两天,大多时候他都窝在房间里睡觉。晚上罗浮生提醒他明天早起打扫卫生,大年初三是打扫的日子。他打趣罗浮生哪来的这些奇怪常识,罗浮生坚持这是传统习俗。牧歌不想同他争辩只得应下。
天一亮牧歌就醒了。他起床洗漱,完了推开洗手间的门,发现客厅面目全非——一排排扫帚、拖把、掸子等清洁工具顺着墙边码放得整整齐齐。
“快动起来!地板靠你了!我得去给老头子他们泡茶!”罗浮生冲他喊道。牧歌深感诧异,一阵搓麻将的声音从里间传出。他好奇地过去推开房门,里面竟是从前那间平房的模样。
罗勤耕和另外三人坐在里面打麻将,正对面的青年跟罗浮生长得有三分像,毫不掩饰满脸的敌意。罗勤耕微笑面对青年,完全没把青年的无声冒犯当回事。
牧歌觉得青年和旁边的人有点眼熟,他好像该上前对他们说点什么。这样想着牧歌靠近过去,于是看清了先前背对自己的第四个人。
是牧歌。
是他自己。
“牧歌”一边摸牌出牌,一边和罗勤耕说笑逗趣,有来有回,偶尔又对另外两人说些什么,眼神里是藏不住的激动。
“二伯,您不厚道。”青年突然气鼓鼓地说,同时打出一张牌。
“此话怎讲?杠!”罗勤耕冲青年一笑。
“您偷偷看牌。”
“哦?”
“您别装了!小牧一直在跟你对牌,别以为我没看出来!”
“小鸽子,你有跟我对牌吗?”罗勤耕转头看向“牧歌”。
“牧歌”乖巧地摇摇头,“朱老师,您误会叔叔了。他没有——”
“年轻人就是血气方刚。”罗勤耕慢条斯理地说道。
“您——我——”青年瞪了罗勤耕两眼,继续牌局。
“……现在是你不厚道了。”罗勤耕打出最后一张牌,又是和局。
青年冷笑两下,“我可没跟小白眉来眼去对暗号。”
被叫做小白的人伸了个懒腰,“我说你俩能不能别互相抬杠了,大过年的。”
“白先生,您仔细看看这副牌,牌上的花纹都给一龙搓没了。”
“什么?”
青年以外的三人一通扒拉,好家伙,一副麻将牌里出来五张白皮,六个四条,还有两张更恐怖,纯白板——不是自带的纯白板,上面明显有花色,被刮掉了。
“龙哥,你练的是泰拳还是一阳指?九阳神功?九阴真经?”见大侄子和二伯父剑拔弩张,这位白先生转而拉过“牧歌”,“算了算了,让他俩斗去。小牧你跟我来,我下面给你吃。我煮面可好吃了!”
“牧歌”被那人拽出房间。
房间里却没有像牧歌以为的那样爆发争吵。青年心平气和地重新坐到桌前,漫无目的地挨个码起一张张麻将。“二伯,你是认真的吗?”
“这个问题我回答过了。倒是你,你是认真的吗?”
“当然。”青年清了清嗓子,“小牧是个特别好的孩子。”
“我知道。”
“小白也说他特别特别好。”
“牧歌也说你的白先生特别特别好。”
“小白就是特别好,特别特别好。您别学我说话!”
牧歌离开房间。他们在说什么?
他去找另一个自己,不经意来到另一扇门前,顺手推开,又是一张麻将桌。那位白老师,另一个“牧歌”,还有罗浮生,三个人坐在那里。
罗浮生翘着二郎腿愁眉苦脸。“三缺一,他们两个闹完没?快把你龙哥我的小老弟喊过来,我们四个一桌打,不带老头子。”
“——让他俩杠会儿吧,有的人天生气场不合。”白先生喝了口茶,掏出手机倒腾起来。
“——他不是老头!”与此同时“牧歌”冲罗浮生不满地抗议。
罗浮生老大不高兴地看着“牧歌”说:“哼,谁让你们不告诉我。就喊他老头,可恶的小老头子!就喊,就喊!”
5.
“小鸽子……”
“……我知道他们是谁了,我要让他们帮我签名……”
“小鸽子,醒醒。”
“等一下,我要个签名就来拖地……”
“小鸽子!”
牧歌睁开眼,罗勤耕的脸映在眼前。
“叔叔。”他轻轻叫他,几分钟前他们好像还在一起。他们配合默契,亲密无间。他们在做什么来着?
“叔叔。”他想坐起来,告诉罗勤耕不要担心,自己只是睡了会儿。
可他起不来。一双无形的手扼住他的脖子,整个身体都被莫名的力量压制,他起不来。
“叔叔!”他奋力呼喊,却发不出声音。
罗勤耕不见了。
“叔叔别走……”他竭尽全力想要爬起来,想要叫住罗勤耕。他要告诉他自己没事,自己没病。他要跟他说再也不会这么久不回来,再也不会这么任性。
“叔叔……”但他根本起不来,根本发不出一丝声响。罗勤耕不见了。房间里只有他一个人。
不对,这不是他的房间,不是那个家。这是他的宿舍,舍友们都回家了,他一个人躺在冰冷的宿舍里,只有窗外的凄风苦雨同他作伴。
他一个人痛苦地想念。想到心不住地颤抖,直至越来越沉,越来越重。
去跟那个人说说你的怪病。杨修贤的声音如惊雷般炸响在空中,霎时间电闪雷鸣。
他知道的,他一直都知道。怪病不过是自我麻痹的借口。
他想说自己不想离开他,故意填了外地的学校是因为他害怕。
他想说自己不想他走,想他再留一会儿说说话,如果不能留下就带他一起走。他想他了,他想回家。
他想说生日那天见到他很开心。他和他一起辞旧迎新他很开心。他带他一起做蛋饺他很开心。
他知道,所以才说不得,做不得。
所以他得了怪病。他不该回来。他应该一个人同这怪病搏斗。
然后他做了一个梦。
梦里尽是美丽的幻觉。
6.
“叔叔……”
“你终于醒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牧歌睁开眼。罗勤耕正坐在床头,一脸担忧地看着他。牧歌刚想坐起身,罗勤耕拦住他。伸手摸了摸他的额头,又凑上前,用自己的额头贴上来碰了碰。
“还好,没发烧。”
“叔叔?”牧歌拽起被角,只剩一双眼睛露在外面。
“小鸽子?”
“叔叔……你不会不要我的,对吗?”
“我们是一家人,怎么会不要你呢?”罗勤耕捋了捋牧歌翘起来的头发,“做噩梦了?”
“我们是一家人……以后也是,无论发生什么都是,对不对?”
“当然。”
“叔叔,我做了一个噩梦。但是没关系,我已经不怕了。”
7.
牧歌这个暑假也没回来。
罗勤耕将点燃的烟插在烟灰缸边,欣赏着白烟缓缓地盘旋升起,再一圈圈消散。
他们隔一阵仍会电话联系,牧歌言语间也听不出异常。
独自决定的志愿学校。坚决不要他多送一步的开学报到。支支吾吾说不回来了的春节。还有这个夏天。似乎提到回家,牧歌总有什么难言之隐。
他隐约觉得牧歌在躲自己。可几个月前的那晚。牧歌接到电话又直接跑出来见他,没有半点躲他的意思。
人是矛盾的生物。
孩子长大了,只要不学坏,放手本也没什么。
是他不想放手。他承认他有私心,想让牧歌留在身边。毕竟谁都不想孩子远离自己。
如果只是孩子的话。
如果下一个春节牧歌还不回来,他就去找他。
8.
牧歌回家了。
罗勤耕从未这么快乐。他们好像回到从前,他们仍在一起。
一切都没有改变。
一切都已然不同。
牧歌说做了一个噩梦。
他知道。
他的心跳,他听到了。
他的心,他接住了。
罗勤耕再也不会让牧歌做噩梦了。
正月初四
*本集由赤虎帮和白狐组独家赞助播出
醒来的时候,罗勤耕下意识地摸摸身旁,牧歌不在。他忽然想起今天初四,牧歌说过那颗白菜邀请他去家里玩。前一晚牧歌兴奋得晚饭都没吃多少,说他白老师要亲手煮面招待他。罗勤耕小声说了句我也会做各种面条。
“叔叔你吃醋了?不会吧!我是双担,不是唯粉,更不是男友粉!”牧歌缩在被窝里,弯起腿环住罗勤耕,用脚趾勾了勾他的小腿肚。
“明天还想不想去了?”罗勤耕翻身压住牧歌,弯曲膝盖顶住方才撩骚他的那条腿。
“叔叔真酸,哼。”牧歌眼一闭头一歪,故意不理他。他当又是欲擒故纵玩情趣,手才摸到人衣服里,牧歌忽地睁眼,义正言辞地拒绝,说明天要早起梳洗打扮准备。
“——追星当然要梳洗打扮全副武装精神抖擞,以最饱满的姿态见真人!”牧歌裹起被子团成一个球,翻身睡觉,这回连抱都不让他抱了。
反了,反了。翅膀硬了不要老父亲了!罗勤耕直舔后槽牙。
他当然不是真的小心眼。现在的牧歌同他在一起时率真开朗,油米柴盐酱醋茶的日子里两人也有口角,不过总能互相包容磨合,时不时还会来个小惊喜。正所谓“生活就像一盒巧克力,你永远无法得知下一颗是什么口味”。牧歌交到新朋友,他是高兴的。
不过新朋友中的一位近来令罗勤耕颇为不爽。没错,牧歌非常崇拜白菜和白菜的爱人。而白菜的爱人正是他的大侄子小朱。
原本是亲上加亲的好事。
两人好些年没见,去年年底意外相遇,自此这小朱处处视他为假想敌、人渣、花心油腻中年男,甚至还煽动牧歌离开他,气得他牙痒痒。
罗勤耕坐起身,无意碰到枕头靠牧歌那侧,下面似乎有东西。他掀开枕头,空无一物。接着掀开床单被垫,依旧空无一物。刚才硬邦邦的触感莫非是错觉?他忽然想起什么,打开床头灯,抓起枕头开始拆枕套。
噗通!
一本书滑了出来。罗勤耕捡起这书,封面上画着两个人。他定睛细看,这两个人怎么看怎么像他大侄子和那颗白菜。
罗勤耕好奇地翻开内页,看上去是本小说。朱XX和白X——画得还真是他大侄子和白菜。
小说挺能编,上来就是两个帮派老大各自发博出柜,一石激起千层浪,小弟们吃瓜吃到自家身上。二人秒删,关系究竟如何无人知晓。
白狐组的二当家警告大当家小白别假戏真做。小白竟胳膊肘朝外拐,说阿朱并不是真的赤虎帮老大,一心一意名留影史,兢兢业业拍戏,话锋一转反问二当家——赤虎帮实际掌权人明明是二当家的老相好,戴副细黑框眼镜西装笔挺成天装得斯斯文文人畜无害。小白曾亲眼目睹他扶二当家打车,两人一同钻后排座位靠得倍儿紧,二当家同那位又是什么关系?
罗勤耕看得入了迷,一边往后翻一边感叹这故事编得还挺有趣,插图画得也不错,难怪小鸽子喜欢。
可接下来的剧情就有些微妙了。又出现两个新角色,一个是儒雅温和替赤虎帮运筹帷幄的幕后大佬,一个是天真烂漫实则心狠手辣的白狐组年轻军师。
他老觉得两人的配图画得有点像他和牧歌,不知道是不是那年轻军师恰好戴了副牧歌同款眼镜的缘故。
配图这页牧歌还做了标记——夹了条爱心便笺贴。便笺上赫然四个手写字:叔叔和我。
罗勤耕不自觉地笑笑,接着看小说。
然而更令他吃惊的才刚刚开始。
书里的幕后大佬和年轻军师果不其然睡到了一起。年轻军师趴坐在大佬身上……这段竟然也配了插图。罗勤耕心说牧歌也挺喜欢趴我身上。
嗯?
罗勤耕揉了揉眼睛。
嗯嗯??
他把书转了个方向再看那图。
嗯嗯嗯???
上有昆仑神,下有斩魂使,这故事邪门!
他怎么成了下面哪个!
不是,幕后大佬怎么成了下面那个!这竟然不是脐橙?!
那幕后大佬一脸娇羞,眼下一片红晕,水汪汪的大眼睛渴求地望着拨弄他头发的年轻军师。
罗勤耕放下书,起床洗漱,煮上咖啡。
罗勤耕,镇定恢复。
房间搜索,启动。
大床脚头垫被底下,一本。床头柜最下层抽屉最里面,两本。书房书柜和墙壁的夹缝,六本。书柜里几摞子书的内侧,若干本……罗勤耕一本本挨个翻了遍。
基本都是写和画他大侄子和白菜的,不少应该是他们演过的角色,因为罗勤耕从中认出几个他看过的。
其中约摸三分之二的书牧歌做过标记——“叔叔和我”或者“代”。里面有一些罗勤耕实在看不出同他和牧歌有哪点相似。
这三分之二中又有三分之一,他是在下面的那个。不对,不是他,是牧歌钦定代“他”的是下面那个。
罗勤耕找来绳子,准备捆了所有把“他”编排成温柔俏皮小娇妻的打包扔出去。转念一想又觉不妥。
他决定先等牧歌回来。
牧歌回味着白宇老师做的油泼面、臊子面、鸡汤面,心满意足地推开家门。
罗勤耕不在客厅。时间还早,牧歌来到书房,罗勤耕果然坐在里面。
“回来了?玩得开心吗?”罗勤耕端正地坐在书桌后面。
“开心!”牧歌兴高采烈地答道,完全没注意罗勤耕的笑容分外灿烂,灿烂到泛着一股煞气。
“那太好了。”罗勤耕看着正在脱外套的牧歌,走上前去帮忙。
“叔叔,我自己来。又不是小孩子。”牧歌刚解开领带,罗勤耕顺手摘下,反手擒住牧歌双手,用领带捆了个结实。
“叔叔?”牧歌愣了下,罗勤耕推着他抵到桌边,他刚想抗议,接着看到桌上码得高高的几摞子书。
“小鸽子,我觉得我们很有必要谈一谈。”
牧歌忽然就明白了。
明白他的收藏们怕是保不住了。
但他还是硬着头皮讪讪地说,“谈什么?叔叔,我累了,想睡觉。”
“不解释一下这些书画册子码?”
“同人本呀!你知道的,我是朱白双担,收点他们的同人本不是很正常吗!”
“同人本?”
“简单地说就是二次创作,和原作品或者真人没关系。”
“和真人没关系?”
“对呀,都是粉丝虚构的。”
“那‘叔叔和我’是什么?”
“那个……”
“‘代’又是什么?”
“叔叔你别急听我说……”
“小鸽子对我们现在的相处模式不是很满意,是吗?”
“什么?我没有不满意啊。”牧歌有些委屈地看了一眼罗勤耕,又转头看向他的宝贝们,身体不自觉地往上面挡了挡。
仿佛洞穿他的想法,罗勤耕伸手拍了拍那几堆书。“小鸽子,你喜欢什么我都不反对。这边的你可以留着,另外的——”
罗勤耕指指最边上的两堆,“这边的我没收了。原来你成天都在看这些。小时候你看书都会跟我聊读后感,现在都不跟我说了。是我的疏忽。从今天起我会主动跟你讨论读书心得,多进行深入交流。”
罗勤耕伸出手指,一缕一缕地勾弄牧歌的头发。
脑海里却突然跳出幕后大佬满脸潮红泪光点点躺在年轻军师身下的画面。
罗勤耕感觉不好,很不好,非常不好。特别不好。幕后大佬和年轻军师对调一下才对。他想看年轻军师眼泪汪汪梨花带雨求幕后大佬的样子。
那晚牧歌双手被缚趴在他的宝贝们上,罗勤耕剥掉他的衣服,手指不断挑逗他的下体,一遍遍地碾压柱身头部和精孔。牧歌双腿不住地打颤,开始还喊自己错了以后再不乱代了。可那双大手根本不放过他,上下套弄和反复揉捏交错进行,不时还用掌心刮过顶端转圈,他被拿捏得死死的。
于是他换了个喊法——“我就代,就代!脑补过个瘾不行吗!叔叔你小心眼——啊!!!”
罗勤耕手上的速度越来越快,牧歌再也控制不住,尖叫着到了高潮。下一瞬间,罗勤耕突然松手。他的下体打了个空,精液喷射而出。突如其来的空虚让他失了神,眼前的黑暗变成空白,他条件反射地仰起头,罗勤耕一只手轻轻搂过他的脖颈,一只手在他身上涂抹方才他自己射出的液体。双手被捆,他根本无法反抗,忍不住呜咽起来。
后来牧歌被拖到浴室。罗勤耕不知从哪搞来一抽屉丁零当啷的玩意,佩戴的,夹的,抽的,戳的,外用的,内入的,应有尽有。又是清洗又是玩道具,折腾到牧歌哭的力气都没了,正片才开始。
再后来,罗勤耕花重金说向牧歌约稿,剧情是幕后大佬调教年轻军师。牧歌顿了两秒反应过来,立刻抱起双臂说自己不会写。罗勤耕说不会写就把他俩如此这般记录下来,大概改一改就行,反正写出来特供给他一个人看,他没那么挑剔。
牧歌忍不住骂他变态。于是罗勤耕身体力行地让牧歌又体验了一回变态的滋味。
“小鸽子明天也要去见你白老师吧?正好,我帮你达到饱满的状态。”
牧歌还有一批本子藏在工作室里。屈辱地坐在罗勤耕身上写完幕后大佬×年轻军师,第二天牧歌一出家门火速奔到工作室,把里面藏的本子标签全部换掉。想想不放心,打乱本子重新放。这回他还建了个加密文档专门记录代餐和脑洞。
加密文档密码:Hentai!Daddy_933
正月初五
1.
我是罗浮生,今天由我来记流水账。
为什么是我?因为标题里的二位昨天折腾一夜,天亮才消停。
他们好像不知道我在家,也可能纯粹忘了我这号人,又或者是初一被我撞破后在我面前彻底不装了,连矜持一下都没有。难道我不是被蒙在鼓里担心不存在的家庭矛盾,就是近距离欣赏他俩像两条鳗鱼一样粘在一起吗?一点中间状态都没有!
总之,我被迫听了一夜小妈的四十八种叫桌,叫浴缸,叫镜子,叫沙发,叫地毯,叫落地窗,再叫浴缸,叫镜子,叫床声。求饶声。骂变态声。
我从未想过我爸是如此……之人。
早上起来撞见他,我故意说房子隔音不好。爸哦了声,叫我找人来看看,说房子应该没大问题,完全没觉得我意有所指!还不忘叮嘱我出去放鞭炮迎财神。
我差点没当场说爸您老糊涂了迎财神不亲自去吗?已经急于退休让我接手家业了?您脑子里是不是除了牧歌还是牧歌?我是亲生的吗?我幼小的心灵承受了太多!
父命难违,孝顺的我出来放鞭炮。鞭炮噼里啪啦炸完,我给我的甜心宝贝发了条信息准备去看他。
是的,我的宝贝,我的甜心,我的沉沉。沉沉是个警察,今天值班。
我跟他相识在去年的大年初二。那天我骑摩托带罗诚压马路,为了躲一只窜到路上的猫猛打方向结果刮到沉沉的车。
沉沉把我当成可疑人物,对待犯人一样盘问我。我很生气,同他一通理论。好在最后他终于相信我是守法公民。
我发现他一脸认真的样子挺可爱,想喊他找个地方坐坐聊聊,可他好像赶时间,留好信息转身进车一脚油门开走了。
从那天起,我时常想起那个一身黑衣身材修长面容俊俏的人。其实那天他询问我的时候只亮了一下警察证,没有让我看到里面的具体信息。或许那时我已对他一见钟情,才心甘情愿对他有问必答,甚至没怀疑他有可能在诈我。
但是没关系。因为要赔偿我得到了他的姓名和联系方式。韩沉,韩沉,嘿嘿,就叫他沉沉吧。很快我查到了沉沉的工作单位和职务。原来他这么厉害。
我悄悄跑到他上班的地方盯梢。熟悉的黑色路虎出现,我举起手中从爸那里借来的相机摁下快门。
2.
过完年回来上班,韩沉每天都会收到一束花,还附带匿名卡片“to my sweetheart”。周小篆他们全在起哄,不知又是哪家姑娘看上韩神,如此热烈追求却又不留姓名。
——不知道,不清楚,不认识。韩沉一问三不知。
“你就装吧!哈哈哈哈哈——”见韩沉黑下脸来气压骤减,一群人这才散开回到各自的工位上。
一周后,鲜花换成了一种很新的东西。
早饭,生煎包子。
当然,单是生煎包子并不能叫很新的东西。生煎包子们包装成一束花,卡片依然是“to my sweetheart”。
生煎扔了浪费,韩沉问众人要不要来点。大家一个个摇头摆手,说自己不是甜心,见韩沉脸上阴晴不定,只得乖乖闭嘴死憋笑意。
“神经病。”韩沉吃了两口生煎,打开电脑。
诚实地说,生煎味道不错。
可味道再不错换谁天天吃也受不了。他很想联系一下这位匿名追求者,请她别再送生煎包子了。
也就在这一天,韩沉发现一个可疑人物。他按兵不动,照常上下班,对方可能是冲黑盾组来的,一直有人盯在他们门口。
这天下班,韩沉同往常一样发动汽车开出大门。
很快,一个人影从马路对面的某个地方窜了出来,拿着手里的相机摆弄几下,收进包里,走向一辆摩托车。
不等罗浮生跨上车,黑色路虎突然驶回来在他面前来了个急刹车。韩沉直接冲出来一把拎住他的夹克衣领。
“罗浮生你想干什么?”韩沉记得此人,大年初二那天刮了他的爱车,害得他和家人们聚会迟到。
“韩警官,别紧张。我不是坏人,刚好路过。”
“路过?”韩沉指了指罗浮生肩上挎的相机包,同时飞起一脚准备擒拿嫌疑人。
不料罗浮生反应更快,身子一晃抄后,两只手臂反剪住韩沉的胳膊,韩沉收回的脚准备往后蹬,罗浮生已转过一个圈抱住他的脑袋,整个身子压下将他抵在路虎车门上。
“我每天都‘路过’这儿,为了看你。”罗浮生嘴角勾起一丝狡黠的弧度,“韩警官,虽然我的方式可能引起了不必要的误会,但我想说,我对你一见钟情!我每天想你想得紧,我要你做我的人!”
韩沉先是一愣,随即语气和善地道:“好呀,那你跟我来。”说着拽起罗浮生一只手,牵着他往楼里走。
罗浮生没想到他这么快就答应,登时喜形于色,屁颠屁颠地跟在后面,任由他的小甜心牵着他的小圆手。
不想刚踏进大厅,卡擦一声。
韩沉把他铐上了。
就,铐上了。
罗浮生冲面前的警官们翻着白眼。“都说了我不是什么可疑人物,你们为什么不相信。”
“罗先生,您在我们对面盯了两个礼拜,还拿相机拍照。如果有什么诉求您可以走正规途径。您的行为已经涉嫌违法。”
“韩警官呢?我要跟韩警官说。”
“您还是先关心一下自己,如实交代地好。”
“如实交代?”罗浮生清了两下嗓子,“我接送心上人上下班,有什么问题吗?相机你们也看到了,拍的都是我家甜心宝贝,又没拍你们办案。”
“心上人?”周小篆好像想到了什么。
“对呀,就是沉沉,韩警官呀。”
“送花和包子的是你?”
“当然是我。怎么,你单身狗嫉妒?”
“罗浮生,你给我过来。”韩沉脸色阴沉地出现在门口,罗浮生立刻笑眯眯地站起来冲过去,仿佛手上没有那副手铐,下一秒就要把人抱起来。
见两人走进里间办公室,周小篆瞅瞅白锦曦,“什么情况?”
白锦曦摇摇头,说已经查了这人,并没发现什么问题。但此人和上面某位领导有那么点关系。
“不会吧?官二代?富二代?保护伞?官商勾结?”周小篆瞪大眼睛。
“你想哪去了,没那么夸张。这个罗浮生确实没问题,家里和那位领导虽有关系,但罗浮生本人没跟那位有过直接联系,他父亲做的也是正规生意,没发现毛病。”
“那他真是来追韩神的?!”
“可能吧。”
第二天,所有人都知道有个憨憨给韩沉送生煎花束每天目送上下班还偷拍的事了。
3.
罗浮生被狠狠批评教育一通,顺便被勒令不许再送生煎。
他不死心,韩沉只是不了解他。至于生煎,他思忖再三,想来还是包成花耗费时间误了口感,韩沉没吃到刚出炉的。
要知道,当初那一蹭,刮掉的是韩沉爱车的漆,可车主却撞进了他的心。他罗浮生看上的人,怎么可能轻易放弃。
于是鲜花和其他早饭交替出现,风雨无阻,雷打不动。罗浮生依旧每天“接送”韩沉上下班,知趣地没再作死搞偷拍。原先的照片除了被逮到那天的,其他都有备份,每一张有韩沉本人的他都打印出来,时不时拿起欣赏。
韩沉采取冷处理。倒是其他人,看到罗浮生已经习以为常,还会打个招呼,“又来等韩神啊。”
“宝贝,今天是鸢尾兰。它是爱的使者,代我陪在你身边。”
“闭嘴。我不是你的宝贝。”
“甜心,这是我亲手做的三明治。鸡蛋火腿生菜番茄,营养均衡……”
“我不是甜心……罗浮生你手怎么了?”
罗浮生低头看看自己缠着纱布的手指,又抬头瞧瞧韩沉微微皱起的眉头。“你在关心我?”
“算了。”韩沉扭头就走。
“沉沉,我切番茄的时候不小心剁伤了手指。你放心,我下次一定注意。”
韩沉真想一个扫荡腿把罗浮生撂倒在地,可罗浮生到底没犯什么事,现在又因为自己“光荣负伤”,算了,忍!等他自讨没趣久了自然会放弃。
韩沉咀嚼着三明治,完全没意识到可以不收罗浮生的爱心早餐和鲜花。
众人看在眼里,却没一个敢说出来,只暗地里背着韩沉下注,赌罗浮生哪天追到人。
4.
牧歌要去一家公司聊新剧本,罗浮生见地址在韩沉附近,便决定顺路捎他过去。
等送到地方,牧歌刚走,罗浮生就听到背后有人喊他。
是韩沉。
“沉沉!”罗浮生没想到能提前见到韩沉,随即意识到韩沉看到刚才那幕可能产生误会。“沉沉,刚才坐后面的是我哥,他到这边办事,我刚好顺路送他过来。”
“你不必解释。”韩沉没再接话,匆匆离去。
“你吃早饭了吗?我请你吃生煎!我们去店里吃,这样就能吃到新鲜出炉的,还能来碗馄饨!”
“再说吧。”韩沉淡淡地道。
再说吧?就是有可能?!罗浮生回味过来,这是沉沉给他的一小步余地,对他来说那就是往前迈了一大步!
可这天罗浮生没等到下班的韩沉。直到大半夜他忍不住去问门卫,门卫早认识他了,看他那副可怜样于心不忍,说黑盾组都去出任务了。
也对,他的沉沉到底是个警察。
可第二天,第三天,第四天,他还是没见到韩沉。
看见周小篆走出来,罗浮生上去询问,周小篆只说韩神在执行任务,让罗浮生别担心,最近几天没必要这么苦等。
比起担心,罗浮生心里更多的是沮丧。韩沉甚至不愿意同他多讲一个字。
他东江小霸王(业界自封)从没这样追求谁,也从没受过这等冷遇。
晚上他叫上罗诚等一众兄弟在美高美开怀畅饮。觥筹交错间一个熟悉的身影闪过。
韩沉?
5.
韩沉跟了嫌疑人五天。现在万事俱备,收网在即。
可常言道,智者千虑必有一失。韩沉跟着目标离开美高美来到后面巷子里,三下五除二解决了目标和接头的,不料身后街灯光线一暗。他急忙闪开却被来自另一侧的钝物砸中后脑。
韩沉倒在地上,远处是警车的声音,同伴们马上就到。但他或许无法再多等几秒,银白色的闪光掠过,嫌疑人的同伙看来做了鱼死网破的打算,即使逃不出去也不准备放过他。
轰隆一声巨响。
接着是什么东西飞出去的声音。
“在我的地盘上动我的人,你们也太不识趣了。”
一阵打斗声,随后是一串杂乱的脚步声。有人冲到他面前,其中一个抱起他拼命地喊他,但他看不清是谁,渐渐也听不到了……
6.
韩沉瞪着病房的天花板。很难说任务中不慎疏忽被嫌犯一板砖拍成轻微脑震荡,和此刻正坐在他旁边削苹果的罗浮生,哪一个更让他难以忍受。
“韩沉,你放心。美高美是我家的产业,做的都是正经生意。我从来都是文明好市民,那晚我是见义勇为。”
“……”
“韩沉,你不用觉得欠我人情就想要不答应我的追求。我喜欢你,一开始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我喜欢你认真的样子,喜欢你坚持自己的原则,喜欢你对这份工作的态度。虽然我真的很担心你,但我相信你,你是最棒的韩警官。虽然你总是拒绝我,像头驴似的倔得很,但我喜欢你,你是我最可爱的沉沉。你的一切我都喜欢。”
“罗浮生……”
“我的意思不是要放弃追求你。我会继续追求,因为我有自信,你一定会是我的。”
7.
韩沉按照罗浮生给的地址如期赴约。他本以为会是包子铺馄饨摊,没想到是家西餐厅。
他有些惊讶,罗浮生说今天约的是晚餐,馄饨生煎留待下次吃早饭。
罗浮生亲自替他斟了一杯酒,侍者这时端上来一盘生煎。
比平日里吃的早点小一圈,但又确实是生煎的模样。韩沉晃了晃酒杯,白葡萄酒,闻起来酸甜可口,果香浓郁。
罗浮生示意他喝一口酒,再吃这生煎。
“怎么样?”
“挺好吃。”韩沉点点头。
“真哒?”
“真的。”
或许试着和罗浮生相处,也不是那么令人心烦的事。韩沉正想着,罗浮生突然拍了拍手,西餐厅的灯光暗下来,同时餐厅另一侧小舞台上方的灯突然亮起。两个京剧扮相的人上去,伴随一阵锣鼓声开始唱起来。
韩沉:???
罗浮生:“我是第一个在这家西餐厅听京剧的,你是第二个。”
好吧,韩沉决定撤回前话。这罗浮生就不是个省油的灯,总搞出些奇奇怪怪的搅得他脑壳疼!
8.
这就是我和沉沉的故事。
对了,前面忘了写,沉沉早就知道我的家底。他和牧歌认识,后来查我的时候已经把我扒了个底朝天。之前被他看到我送牧歌,他根本不介意。他还见过我爸——就在我们初见那天,爸和牧歌去见他们“娘家人”。
是的,我的沉沉居然早我一年知道牧歌是我小妈。哥哥变成妈……我还需要一点时间消化这件事。不过比起震惊,我更不爽的是他俩背着我搞到一起不告诉我。别人都知道了!连我多年未见的堂弟朱一龙都知道了!!我还不知道!!!
现在我要买几根冲天炮,去给沉沉一个惊喜。我要给他一场最难忘的烟花。
9.
今天是正月初五。
罗浮生又被铐上了。
就,铐上了。
原因:在禁燃地点燃放烟花,危害公共安全和人民人身、财产安全。
正月初六&初七
*健康第一,生病请好好休息,切莫模仿文中行为。
1.
刚关上车门,罗勤耕就伸手摸了摸牧歌的头发,轻柔地抚平几根翘起的头毛。“今天怎么没戴眼镜?”
“戴的隐形。眼镜掉了颗螺丝送去补了。”牧歌故意蹭蹭罗勤耕的手。
罗勤耕最近似乎很喜欢这么触碰他。走路时主动伸手让他缠住胳膊,拥抱时总要顺势摸摸他的脸蛋,绊倒时第一时间揽住他的双肩支撑他。牧歌觉得罗勤耕还在拿他当小孩子。
牧歌陪白极光玩了一整个白天,傍晚将小光送到下班的白术那,罗勤耕来接牧歌回家。路上两人一时兴起,想着刚好顺路便开到灯会街逛逛。今晚人不少但也不算拥挤。牧歌看着河对岸的壁灯,黑瓦红墙之上是双龙戏珠,没有太阳光的强势,独属于夜晚的明艳,华丽,却又与古典气质的建筑融合得恰到好处。灯光洒在水面上,如同黑墨纸上的碎金子一般。
滴答。滴答。
罗勤耕伸出手,“我们回去吧。”牧歌握住那手跟上去。雨越下越大,离停车场还有一段路,两人走进一间店铺躲雨。
确切地说这是一座小棚子,货架上挂满各式各样的花灯。从此处望过去的水面和先前在桥上看见的有些不同。雨中的河面升起一层淡淡的水雾,灯光变得暧昧朦胧。
牧歌转头看罗勤耕,正对上罗勤耕的视线。雨水顺着他们的发丝滴落,打湿了肩膀处的衣服。
“很好看。”
“花灯?”
“不是。不过我们可以买几个花灯十五的时候在家点?”
“好……水景?”
“也不是。”
牧歌轻轻托住罗勤耕的脸颊,舔了舔他垂下来的前发,重新理了理,接着两手搭在他肩上。
“被雨打湿的叔叔,好看。”
他感到罗勤耕的身体靠过来,略微粗糙的大手温柔地拨弄他的头发,掠过他的额头,脸颊,耳后……明明下着雨,罗勤耕的衣服上却还残留着太阳的味道。熟悉的味道,熟悉的体温。
这场雨并不叫他讨厌。他的脸不由自主地灼烧,毕竟在外面。明明是他先动的手,现在他却有一丝害羞。明明雨水带来冰冷的触感,罗勤耕碰过的地方却在发烫。
“被打湿的小鸽子,更动人呢。”
2.
早晨起来罗勤耕就不太舒服,牧歌有些担心。罗勤耕说自己没事,今天不去公司刚好在家休息。牧歌来到工作室,心里莫名发慌,事情也做不下去。好在今天原也没有特别安排,在敲了改,改了删,循环反复若干个来回后,他关上电脑赶回家。
他的好叔叔裹着毯子靠在沙发上,不知跟谁一脸严肃地通着电话。牧歌悄悄走近,罗勤耕脸颊通红,声音也不太对劲——还光着脚,拖鞋也没穿好,挂在脚上露出脚踝和一截脚背。
罗勤耕挂上电话,抬头就看见牧歌气鼓鼓地站在跟前,于是站起身想逗逗他。
不想身体却摇摇晃晃,幸好牧歌手快赶紧扶住他。
“叔叔!”
“不打紧,小鸽子别担心。”他捏了捏牧歌的脸蛋,想叫人放心,刚迈出一小步,头晕目眩的感觉袭来。
“你还嘴硬!”牧歌伸出手,罗勤耕依靠支撑站定,只得乖乖被牧歌搀回房间。
牧歌暗暗庆幸回来得早,不然罗勤耕一个人在家这么“浪”下去,晕过去都没人知道。进到卧室,牧歌简单整理下床铺,掖好被角喊罗勤耕睡下,一回头发现罗勤耕趴在椅子上,脸贴着扶手。
“叔叔?”
“椅子凉快。”
“……”牧歌走上前摸了摸了罗勤耕的脸,又弯下腰贴过额头,果然很烫。看来还是昨晚淋雨受的凉。“你发烧了,快躺回去。”说着便把人架到床上。
罗勤耕径直躺下去,夹棉睡衣也没脱。牧歌趴上来替他解扣子,掀起来发现里面的贴身衣服没扣,就这么挂在身上,底下的皮肤露出来。
“这么大个人,一点也不注意!”牧歌重新扣好里面的扣子,拽掉外层睡衣,替罗勤耕盖好被子。往日里深邃的眼睛少了一分锐利,此刻忽闪着望他。又因为发烧的缘故,此刻罗勤耕不仅脸颊通红,眼睑也微微泛红,不知道的还以为牧歌虐待老年人。
等牧歌拿来退烧药敦促罗勤耕服下,不知是发烧还是喝了热水的缘故,那双眼睛蒙上一层雾气。牧歌看得有些恍惚,他从未见过这样的叔叔。
“你还是离我远一点罢。”被窝里飘出一句。
牧歌翻了个白眼没接他的茬,“早上你只是嗓子有点哑说身上没力气,如果乖乖躺床上或者穿好衣服袜子说不定不会发烧。”
“叔叔错了。”
“……”牧歌没想到罗勤耕是这个反应,叹了口气,担心之余又有点想笑,“好了好了,叔叔乖,好好卧床休息,我在家陪你,需要什么就喊我。”
3.
罗勤耕方才分明是故意的。借着三分病,同他撒娇扮委屈。过了会儿牧歌轻手轻脚地走回卧室替他量体温贴退热贴,罗勤耕已经睡着了。
牧歌查看了冰箱里的存货,想着晚上做点清淡的。每隔一阵他就去卧室看看,三点多的时候罗勤耕的脸上的潮红褪去,牧歌一量体温看烧退了大半,悬着的心才算放下来。
一直以来都是罗勤耕照顾他,牧歌小时候经常生病,有一年大年三十发高烧,罗勤耕连夜背他去的医院。
那年过年在医院挂水,罗勤耕一直陪在他身边。他向罗勤耕抱歉地说都是自己让叔叔没过好年,害浮生一个人守在家里。挂完水回家的路上,他说以后叔叔老了自己就来照顾叔叔,罗勤耕笑着说好。
被窝里的人眼皮合起,睫毛随着呼吸微微颤动,被子里的身体随之规律地起伏,像一只正在熟睡的温顺的大型动物。牧歌轻轻摸了摸罗勤耕眼角的细纹,又捋了捋他的头发。
牧歌从没见过罗勤耕生病的样子,他盯着床上的人陷入沉思……他合上卧室的门,取出笔记本开始敲字。虽然这个想法有点叛逆,但他确实控制不住自己。
4.
罗勤耕起来走进客厅没看到人,只有喝了一半的咖啡和笔记本摆在茶几上。罗勤耕瞥了眼屏幕,听见厨房里传来动静,看来牧歌在准备晚餐。
“刨子哪去了……”牧歌嘀咕道,再找不到刨子只能用刀削白萝卜皮了,先顺着横截面剁成段,再竖着直接切皮可能更快些。他决定试试,刚切第一块,握刀的手就被轻轻提起。
“哪有你这么切萝卜的。”罗勤耕的声音从耳边传来,整个人从后面揽着他。
如果不是罗勤耕握着他的手和刀,菜刀没准就坠砧板了。“叔、叔……你怎么起来了?不难受了?”
“烧已经退了,多亏小鸽子。”
“你还是好好歇着,晚饭我来做。”
“没关系,你看我这回衣服穿得严严实实,袜子也穿上了。叔叔教你用菜刀削罗卜皮。”说着就抓着牧歌的手,一边握着萝卜,一边对上菜刀刀口。
“你……唔。”没费什么力气,萝卜皮仿佛主动迎接菜刀似的剥离脱落。
很快准备工作完成,牧歌将萝卜和其他菜放进砂锅加水开火,扭头见罗勤耕还站在那。“叔叔饿了吧?再等一会儿就好啦。”
“小鸽子。”
“嗯?”
“耽误你工作了。”
“叔叔你言重啦,工作我都安排好了,半天不在影响不大。现在照顾你比较重要。”
“今天的工作是写新剧本吗?”
“啊?”牧歌没听明白,年后他确实准备写新本子,但他没提过,罗勤耕怎么会知道的?他今天做了些整理,严格地说不算正式开工。
“幕后大佬生病了,烧得满脸通红,倒在年轻军师怀里?”
牧歌瞬间明白罗勤耕在说什么,心叫不好——他下午在客厅里写了会儿自己磕cp搞的连载,那会儿文思如泉涌,行文如流水。等一抬头发现时候不早他赶紧冲进厨房准备晚饭,笔记本就这么忘在了茶几上。
这个家太过安全,太过温暖,让牧歌轻易卸下一切防备。在那堆同人本被罗勤耕缴获后他本该升级一切“防御措施”,没想到在这翻了车。
“叔叔,你说什么呢……那个是我在追的网文。”他讨好地冲罗勤耕笑笑,不由自主地往后退。可后面哪有地方让他退,没挪两步冰冰凉凉的料理台和他的后腰来了个零距离亲密接触。罗勤耕跟着靠上来,伸出一只手撑在牧歌身后的墙壁上。
“现在的平台可以修改别的作者的文章?协同创作?”罗勤耕另一只手抬了抬牧歌的下巴,“小鸽子,你总是带给我意想不到的惊喜。”
“我,我……”完了。
“我以为我们可以深入交流读后感,居然疏忽了也该听你讲讲写作思路。”罗勤耕抵住牧歌的膝盖。“早点告诉叔叔你私底下在写书,叔叔专门打个柜子放你的书。”
“不是的……”
罗勤耕拉过牧歌的手,将人往台子上带,牧歌奋力挣扎抬脚踢他,结果重心一歪直接被压在料理台上。
他想抗议,然而嘴巴已经被死死堵住。罗勤耕的舌头灵巧地在他嘴里探来探去,搅动起阵阵水声。他想反抗,但面对罗勤耕他总是败下阵来。那舌头仿佛勾了他的魂,他的世界天旋地转,他几乎忘了面前是个刚退烧的病人,忘了他们现在在厨房里,忘了炉子上煮着一锅菜。
忘了家里还有一个人,今天下班回家吃晚饭。
5.
“爸,牧歌,我朋友送了两条鲤鱼年糕,晚上蒸一条一起吃?”罗浮生提着年糕进门就往厨房走,一边扯开嗓子喊道。他在车库看到车了,那两人都在家。他推开厨房门——
“打扰了。”罗浮生淡定地退出去关上门。一看忘了把手里的年糕放下来,只好再推门——
他的老父亲穿着睡衣,两手撑在台子上,身下是领口大开的牧歌。牧歌胸前白花花的肌肤上面明晃晃印着几个不可描述的红印子,原本一脸娇羞还带着几分怒气地瞪着罗勤耕,看到罗浮生瞬间别过脸,象征性地蹬了两下腿踢了踢他的老父亲。
“朋友送的年糕。”罗浮生目不斜视地把那两条肥鱼扔到台子边上,想想不妥拿起来转身放进冰箱。
“真的打扰了。”他从容不迫地再次退出去,关门。
“啊!!!!!!!”
“啊!!!!!!!”
厨房内外同时响起两声叫喊。
今天是初七,大多数人年后上班第一天。上有昆仑神,下有斩魂使,哪路神仙听到这叫声,都得感叹一句现在的年轻人朝气蓬勃,中气十足,很有活力,甚好甚好。
6.
那天牧歌写下年轻的军师小心而又笨拙地照顾生病的幕后大佬,大佬退烧后,两人情不自禁缠绵一番,军师从未见过大佬病弱柔软的一面,丧心病狂地折腾到大佬跟熟透的水蜜桃似的,红艳软烂,甜甜的汁水倾泻而出。
最初设定里大佬确实是上位者。画师是牧歌的好朋友,这两个角色也是牧歌特地让画师揉进罗勤耕和自己的特点画的。
可有一天牧歌忽然发现这个剧情里年下也挺香,不如试试。创作嘛,又不是现实。何况写的是他崇拜的两位老师的角色拉郎。
牧歌付出了一点“代”价。
他用笔下的人物代罗勤耕和自己,如愿活成了角色的模样。不过他不是那位血气方刚的年下军师,而是成了那只大大的、软软的水蜜桃。
红得发紫、粗长粗长、硬邦邦的东西对着水蜜桃底部发起猛攻。一轮加速,汁水四溅。
水蜜桃不住地颤抖喘息。那根东西头部蹭了蹭入口,又一次顶入水蜜桃。
缓慢地,匀速地,不插到底。还未消退的快感层层堆积到让人喘不过气来,这时速度再次加快,每一下都顶到最里面。空气中回荡着碰撞和搅动的声响,随着一人不住的尖叫和另一人几声低吼,那东西深深地抵到最里面,过了好一会儿才退出来,带出一汪粘稠的白色液体。烂熟的水蜜桃大口喘气,不想新一轮攻势又开始了。
“被打湿的小鸽子,更动人呢。”
最后床单一塌糊涂,两人在客房里睡了一夜。初八,牧歌没去上班。初九,也没去。
那两天他在家里除了躺床上,就是坐在垫得高高的软垫上,没给他的好叔叔一点好脸色。
连带罗浮生也被瞪了好几次。
罗浮生:我果然不是亲生的。我要去找沉沉!
正月十五·梧桐树
1.
我们住在一座小平房里。叔叔很忙,不上学的日子,浮生和我常常两人街头巷尾地窜耍。巷口有一棵高大的梧桐树,像一个卫兵,守护着巷子里的老老少少。
我记得梧桐树春夏绿油油的光辉和落花般的呛人毛絮,记得秋冬叶片从金黄到干枯消散瞬间的那一声声脆响。
有个大叔骑三轮车卖炒元宵,一年四季都会出摊。外皮金灿灿,中间白软软,内里甜滋滋的芝麻馅炒元宵。可惜只有我喜欢,叔叔和浮生都好咸口。以前阿姨在的时候,亲手做过蒸糯米汤圆,荠菜馅,菠菜馅,撒上豆干丁白芝麻再淋上香油。很好吃,可我总觉得有点怪。在我的认知里汤圆就该是甜的。
每到傍晚时分,我和浮生拖上小板凳,坐在门口凹凸不平的水泥地上,望着那棵梧桐树。望到星星都出来和我们一起眨眼,叔叔就回来了。
正月十五,我们想给下班回来的叔叔一个惊喜。我们买了原材料,跑去找隔壁开馄饨店的爷爷奶奶请他们教做汤圆。爷爷帮我们做好面团剂子,奶奶替我们调菜陷。我们当场蒸煮各两个试吃,圆鼓鼓、粉糯糯的外皮咬开,里面的荠菜清香与芝麻油的香气瞬间在口齿间绽放。
可回家后,不知到底哪一步不对,我们烧出一锅荠菜豆干糯米皮汤。蒸的那几只大汤圆看上去倒挺正常,后来吃的时候才发现底通了。
那晚叔叔回来看到一桌子汤圆很惊讶。很难想象他是怎么吃下那一堆奇形怪状的汤圆的,如果还能叫做汤圆的话。
叔叔带回来几只手扎灯,荷花灯,小宫灯,兔子灯。浮生一把拽过兔子灯,拖在地上滴溜溜地跑。叔叔点了蜡烛插进灯里,随后关上家里的电灯。我们便打着灯,把家里几个房间走一圈。
一圈不过瘾,我和浮生打灯出门,准备走到巷口大梧桐那儿,转一圈再回来。浮生拖的兔子灯车轮子在地上咕噜咕噜响。我提的小宫灯,灯笼的部分太窄,追浮生步子急了些,灯一歪里面的蜡烛焰烧着了灯壁。
我眼睁睁地看着宫灯烧到只剩架子却无能为力——还没来得及回家拿到水池里就烧完了。
叔叔把荷花灯给我,我怕再弄毁一只于是吹灭蜡烛。叔叔说我这样不点灯是不行的。
我说叔叔您能不能点打火机当作点灯,我跟在后面我们一起去追浮生。
巷子里是有路灯的。黄晕昏暗,但足够照亮脚下的路。叔叔到底点了打火机,兜在手里。我提着花灯跟着叔叔。走到梧桐树那,浮生已经拖着那大眼四轮兔子等候多时,埋怨我们速度太慢。
我不知道这是不是人们说的“上灯”,只是小时候每到正月十五,叔叔总带我们这样,就像一种固定仪式。在我心里,这就是我家的“上灯”。买回来的灯以后也会在家里挂很久。
我们搬进楼房,再到独栋。这个正月十五的专属仪式便渐渐消失。叔叔仍会买灯,但后来带回来的都是电子灯。我和浮生去灯会看过,仍有纸灯贩卖,但再找不到从前的模样。
2.
那一片老房子全都拆了,不知道隔壁馄饨店的爷爷奶奶后来怎么样了,我们搬走时他们还在。最后一天我和浮生去吃了馄饨,爷爷奶奶叮嘱我们要好好读书。
我记得那天我和浮生向爷爷奶奶挥手道别,他们站在小店门口看着我们走。走出好几步我回过头,爷爷奶奶还在,笑吟吟地冲我又挥了挥手。
我们搬进楼房。没多久叔叔带回来一位阿姨。阿姨很好看,长长的头发,笑起来眼睛亮亮的嘴角两个小酒窝,对我们也很好。浮生不喜欢她,每次阿姨来都要同她拌嘴。叔叔不太高兴,教训浮生说他没礼貌。浮生便会赌气跑进房间。
一次叔叔送走阿姨,回来浮生还在自己房间关着,叔叔问我喜欢阿姨吗。我偏过头看叔叔,问他喜欢阿姨是指哪种喜欢,怕他误会我又补充说我觉得阿姨人很好。
阿姨很好,但我心里的阿姨只有一个。我没有说出这句话,只无声地看着叔叔。
叔叔说想找个人照顾我们。我说我们已经上中学,已经不是小孩子,可以照顾好自己,实在不行还能住校。话一出口,我忽然意识到如果我和浮生都去住校,叔叔平常回到家就只有一个人了。
“叔叔,我们会照顾你的。”我直视着叔叔的眼睛,努力传达内心的真诚。
“我会照顾叔叔,浮生也会的。”困难的时候我们相依为命,幸福的日子我们依然拥有彼此。
叔叔看了我一会儿,噗嗤一声笑了。
他一笑,我就觉得自己很蠢。“叔叔,你是不是喜欢那个阿姨?”叔叔成天忙于公司事务,回来还要操心我们,一定身心俱疲。对呀,也许叔叔就是想找个伴,他总不能永远跟我和浮生玩。虽然我不介意永远陪着叔叔。可是叔叔一定更喜欢和跟他一样的大人呆在一起吧。
叔叔摇了摇头。
如果我们一直这样在一起该多好。夜里我缩在被窝里回忆晚上的事,这个念头突然浮上心头。我吓了一跳。
阿姨再没来过我们家。浮生和叔叔言归于好,我松了一口气。是啊,如果一直这样该多好。我突然有些怀念生活在小平房的那些年,想到那些老房子都已不在,巷口的大梧桐树可能也被砍掉,心一点一点疼起来。
我喜欢的,我留恋的,都在不断远离,不断后退,不断消失。
3.
见到喜欢的人总是快乐的。
心脏快乐地跳动,却又夹杂着一丝不协和音,隐隐作痛。
人为什么要有如此奇妙复杂的情感?如果情感可以任己选择,只留下快乐该多好。
4.
我逃避许久。我做了一个梦。
好几层楼的商场,有直达电梯、扶手电梯和旋转楼梯。旋转楼梯很小,在建筑的角落。我梦到过这个商场很多次,每次都和不同的人约在这里碰面。每次还没遇到约定的人,梦就醒了。每次我都从扶手电梯上到顶楼,再旋转楼梯一层层下来。每层旋转楼梯前都是餐饮区域,有西餐餐吧也有传统小吃店。
这次走下旋转楼梯,我终于看见有人向我招手。我飞奔向那人,笑着坐下。那人示意我看菜单,问我要点什么。我不记得我说了什么,只知道我很快乐,因为我一直在笑。
接着梦醒了。我瞪着宿舍的天花板,三秒钟后我拿起手机。
据说反复梦到同一个没去过的地方,预示人生将迎来新的开始。
5.
我不再逃避。我做了一个梦。
梦里我和最想见的人、我的家人在一起,还有我非常崇拜的人。我们坐在老平房里玩耍拌嘴。我不记得我说了什么,只知道我很快乐,因为我一直在笑。
接着梦醒了。我瞪着家里的天花板,三秒后我看到最想见的人的脸。
他以为我生病了。我告诉他我做了一个噩梦,现在没事了。
6.
大学毕业,我回到我们的城市,回到家所在的地方。
鬼使神差地,我一个人跑到从前住的小巷。小巷还在,只是原先的平房早已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些商业店铺——那块区域后来连同附近的城墙一起划成景区改造。节假日里人流攒动,每年正月灯会期间更是火爆。
令我吃惊的是巷口的大梧桐树也还在。
我来到树下,周围修了一圈花坛。我抬头仰望,树默不作声。许多年过去了,她似乎一点儿也没变。又或许是阔别已久,少时的我根本不曾记清她的一枝一叶。
然后我听见有人叫我的名字。我以为这是透过遥远年代,透过日月星辰,透过风清雨露传来的儿时记忆。
接着那个声音又叫了我一遍。我转身,红日西沉的方向,叔叔冲我挥手向我走来。
我奔向叔叔。
第一次见到他,他看着跟人打架弄得灰头土脸遍体鳞伤的我,眉头紧皱仿佛打了个结。很长一段时间我都怀疑他不信任我不喜欢我。后来那个结打开,他会对我笑了。我才发现他很好看。我的叔叔阿姨,他们都是好看的人——样貌好看,心也好看。
现在我端详着那张脸,仍同当年那般,乌黑发丝,素净额头,剑眉墨眼,轮廓分明。只是眼角的纹路细密些,笑起来的时候会泛起一圈圈涟漪,让人忍不住想轻轻抚摸。
于是我这么做了。
一阵微风吹过,大梧桐树仅剩的枯叶沙沙作响。迟暮的她终于发现,有人记得她、回来看她了。她在向我们问好。她没有消失,真是太好了。
耕歌的新年记事,完。
后记·一点梧桐树没看到的事
牧歌关上电脑和灯,蹑手蹑脚地回到卧室。今晚为了赶稿子工作晚了些,不想发出声音吵醒已经睡下的罗勤耕。家里只有他俩,浮生这学期开学早,头一天就去报到了。
他推开卧室门,见床已铺好,被窝拱起半边——他的床已被人占领。“叔叔?”
床上的人没应他,翻了个身,没有要走的意思,好像这是他自己的床。
牧歌愣了下,虽然两人已经确定关系,但还处在拉拉小手搂搂抱抱偶尔亲亲的阶段。
背着罗浮生。
就算没有现在这层复杂关系,两个男人睡一张床本也没什么。牧歌太困了,不想再折腾,索性直接钻进被窝,很快便睡着了。
醒来的时候天蒙蒙亮。罗勤耕仍在熟睡,不知何时又翻身面向他。牧歌盯着他,没多久就听见砰砰砰的声音。家里进小偷了?天亮进小偷?接着他意识到那不是小偷,更不是什么东西掉下来的声音 。
是他自己的心跳。
叔叔给他崭新人生,对他不离不弃。温饱,陪伴,理解,信任。他问过叔叔,真的不讨厌这样的自己吗?叔叔却反问是否真的想清楚不会后悔,说他有大好前途和光明未来,而不是留在一个即将开始走人生下坡路的中年人身边。
不后悔。牧歌说你才不是走下坡路的中年人呢。他想告诉罗勤耕,前途也好,未来也好,牧歌都愿意一起走下去。没有“大好”,他们还有彼此。没有“光明”,他们就在黑夜里相伴而行,循着星光指引。
心爱之人、共度一生之人毫无防备地躺在身侧,他的心怎能不怦怦直跳。
牧歌很想抱住罗勤耕,却不敢动一分一毫,生怕吵醒他。可满心欢喜满腔热情又让牧歌想做点什么,于是他凑上那张脸,鼻尖对鼻尖蹭了下,又轻轻吻了吻眼角的小鱼尾。
突然一只手伸过来,本该熟睡的人一把将牧歌拉进怀里,顺势摸了摸他的脑袋——熟睡之人似乎仍在熟睡,不曾睁眼,呼吸均匀,眼皮翕动。
“叔叔,醒了吗?要不我先起来把汤圆蒸上?你的荠菜汤圆,得蒸一会儿才行。”牧歌从那怀抱里抬起头,并未得到回应。
所以,叔叔到底是真睡还是假睡?刚才的事他到底知不知道?牧歌越想脸越烫,脑袋里嗡嗡作响。
算了,再睡一会儿,既然叔叔不准备放手——他试图挪开腰上的手臂,可那手臂纹丝不动。于是他也环住那人的腰,一头埋进厚实的胸膛里,聆听温暖的心跳。
“叔叔,就尝一口芝麻馅吧……甜汤圆好吃……”再次进入梦乡的牧歌发出一些呓语。
年长者睁开眼睛,怜爱地捋了捋他的小恋人睡得乱蓬蓬的头发,摸摸白净脸蛋,拂过那两片红色花瓣,凑上前去,落下一吻。
“现在我吃到甜汤圆了。”
”确实好吃。“
另一条世界线·笙竹的初六初七
初六白天牧歌陪小光,下午在甜品店和一位男士拼桌。离开的时候小光背着牧歌向男士挥手道别。
晚上送回小光,老罗接牧歌去灯会。躲雨那段不变。雨小了去停车场,老罗开车出来,牧歌在旁边等。一分钟不到,牧歌不见了。
牧歌醒来发现被绑。绑匪鄙夷地说他一个男人四处钓男人真不要脸,和那个人也是绝配,说自己要替老婆报仇。那个人害死了他老婆,他也要害死那个人的最爱。牧歌听到这里明白绑匪弄错人了,可嘴被塞着说不了话。
绑匪拿牧歌的手机翻了半天没找到电话,连打带踢,取了牧歌嘴里的东西,牧歌说你弄错人了我不认识你说的官老爷。
绑匪说少废话,我看到你带着小孩和他在一起。牧歌心里咯噔一下,想起甜品店里的那位男士。他向绑匪说明,绑匪不信,说自己以前就看到过他们在一起。
牧歌绝望,根本不知道那位男士是谁。或许白术和白极光认识那位男士?想想也不对,小光根本没和那位男士说话,不像认识他的样子。
绑匪没再折磨他,掏出自己的手机拨通了一个号码。
老罗追人的同时报了警,半路上撞了车跟丢,好在是轻伤人没事。老罗在警局里回忆自己的潜在仇家,韩沉突然出现,案子转给了黑盾组。一个意想不到的男人走出来,说这件事因自己而起。绑匪是他认识的人,作为黑盾组曾经的老组长,他主动申请加入。
老罗没想到会在这里遇见男人。
十年前男人潜入犯罪组织当卧底,一次交易为掩护老大受重伤。幸得一个路过的医学生相救。他在医学生租的小公寓里呆了一阵,他身上没带多少钱,每天做饭做菜补贴“房费”。他奇怪医学生不怕他是坏人,医学生说你若真是坏人,未必打得过我,一边做了个拿手术刀的姿势。两人相处甚欢。
医学生的邻居是一对小夫妻,打过几次照面。他下意识谎称自己是医学生的哥哥。回到家医学生故意嘴贫,追着他喊哥哥哥哥,听得他心里痒痒的。但到底不宜久留。伤好后他留下一些现金和一枚胸针不辞而别。
卧底任务完成,他想起医学生,小公寓却已人去楼空。他敲了敲对门也没人应,一个楼上下来的邻居说小夫妻卷入了黑帮乱斗,妻子死了,丈夫不知所踪。他心里咯噔一下,怕医学生出事,于是寻着名字查他在哪。
好在虚惊一场。医学生只是毕业了,已经进入医院就职。他开始追求小医生,可对方显然气他当初不辞而别,根本不给他机会。
只要不是因为办案加班,他总会去医院等小医生下班。可小医生也忙得很,两人的时间根本难以重合在一起。于是他只得远远地望着工作中的小医生,小医生上手术台的时候他连人都见不到。
小医生渐渐软化,愿意理他几下。他欣喜若狂。一次两人都休息,小医生终于同意和他出去。到了地方发现小医生还带着个男孩。
晚上他送小医生回家,男孩睡下后,小医生同他说了孩子的身世。他有些惊讶,如同当年在小公寓里那样,问小医生不怕自己是坏人吗。小医生哈哈大笑,说警官,不是只有你能调查别人,我早知道你是谁了。
两人算是正式在一起了。但由于各自工作聚少离多,他又经常断个胳膊破个头,小医生开始希望他能调岗。小医生知道他对信仰对职业的忠诚,没有说出内心的想法。可任凭小医生平日里再强势嘴巴再能说再天不怕地不怕的样子,心里的忧虑和害怕也越来越重。
矛盾终于在他被人报复受伤昏迷又痊愈后彻底爆发。他向医生提出分手,说不想连累他和孩子。医生听完冷冷地说,也好,我不想我的爱人不是突然失踪就是死于非命。
白术再没见他。他又忍不住远远地望他,有一次被白极光发现。他请求小光保密,不要说自己来过。小光不理解,他说这是我们的秘密,因为一些原因他和白术不得不分开。他想说这也是为了小光,可小光却说,那你要加油啊,爸爸可喜欢你了,一定要把他追回来,我也很喜欢你。
白术发现他背着自己和小光玩耍,没有戳破,也没有去联系他。久而久之他也知道了。或许这样才是最好的。
他决定默默地守护白术和小光,只要他们幸福安康。
男人歉疚地看着老罗说,今晚我接到一个电话。是当年住在白术对门的那位丈夫。因为我曾在那里住过,帮派仇家寻上门,白术那时已经退房离开,不幸的小夫妻没能躲过。妻子惨死,丈夫不知怎么查到了一些事情。
他认为我害死了他的此生挚爱,所以他也要杀死我的。绑架牧歌的人正是那位丈夫。
老罗皱眉,依然不解。牧歌怎么是你的毕生所爱?
男人说了下午的偶遇。老罗恍然大悟。
最后在男人单刀赴会谈判吸引注意力,黑盾组抄后突入,其他警察配合下,绑匪就范。牧歌救出。
老罗心急如焚地跟着救护车一起去的医院。牧歌的身上有多处击打伤,虽不致命但也需要仔细观察好好治疗调养。
白术揍了男人一拳,说牧歌是替自己受灾。两人相貌本就有几分相似,牧歌今天碰巧没戴眼镜,还替他带小光。白术质问男人为什么要去甜品店,如果男人不出现,绑匪就不会盯上牧歌。
男人不解释,任凭白术发泄。小光出现,说爸爸别怪他了,是我背着你跟他约好的。白术语塞,带着小光离开男人。男人原地站了很久。
男人来同白术道别,说自己将调到外地,以后恐怕都再难相见。白术别过脸不看他。
男人走了。白术回过神来开车去追。路上遇到爆炸,白术挣扎之下去现场救人。
男人在前面也听到爆炸声,职业敏感让他当即掉头。
男人没想到后来在现场抬出去的伤员里看到一张熟悉的脸,那人已经昏迷,左胸前别着一枚胸针。男人不知道,白术一直随身带着那枚胸针。
最后当然he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