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1年5月11日

【巍澜衍生/井东】这辈子也好好活 闷骚和迷糊之卷

第一章

  过了立夏,龙城的气温持续升高,碰上好几个30多度的高温,仿佛要把人给蒸腾了。与屋外的炎炎夏日相对的是,屋子里的冷气倒是开得十足,只不过客厅中央的餐桌上,一锅红得流油的火锅正不断冒着热气,使得围坐在周围的三个人即使身处室内仍旧热得汗流浃背,仿佛从冰箱里取出的雪糕,再过一会儿就该化了。

  说来,这围着辣锅胡吃海塞的三个人其实都不怎么能吃辣,这会儿已经是鼻头嘴唇通红了。尤东东接过君君递来的纸巾,先是擦了擦脑门的汗,又抹了把满嘴油,最后还不忘擤了擤鼻涕,几乎把可循环利用做到了极致。

  杨修贤在旁边瞥了他一眼,忍不住摇了摇头,“就你这副邋里邋遢的穷屌丝样,要怎么才能把自己嫁出去啊。”

  尤东东没理他,被辣到麻木的味蕾恢复过来后,又从锅里夹了片羊肉,蘸了油碟就往嘴里送,羊肉带着滚烫的热气,迫使尤东东不得不张着嘴直哈气,翘起的舌尖在嘴里若隐若现,直到肉下了肚还忍不住意犹未尽地添了下嘴唇,把唇上沾上的那点儿酱料一股脑地舔进嘴里。

  尤东东又接着喝了一大口啤酒,咽下后发出一声爽快的喟叹,这才慢条斯理地开始搭理杨修贤,“我大男人一个,为什么要嫁出去?不能娶么?”

  杨修贤回了他一个颇具深意的眼神,没有明说,摆明了让他自己体会。

  这时,坐在尤东东另一边的君君举着酒杯朝着杨修贤伸了过来,“修贤,这次多亏你了,我得好好谢谢你,这杯敬你!”

  尤东东这才反应过来,看向一旁的杨修贤,眼带盘问,“你老实交代,咋回事儿啊?什么时候背着我勾搭上的,我好歹是君君室友,怎么一点苗头都没发现?”

  君君听了这话,忍不住用力在尤东东露在外面的胳膊上重重拍了一下,那一声脆响即使在冒着泡的火锅的衬托下仍旧十分扎耳,不时便在尤东东那雪白的胳膊上印出个红印子。

  “君君,你这下手也太重了吧!这、这胳膊都红了,那么大一个手印子,我明天上班还怎么穿背心啊!”尤东东愁眉苦脸地抱怨着,原本生得挺精致的五官都聚到了一起,看起来竟然还带着几分喜感。

  “让你瞎说!我和修贤早就认识了,什么叫勾搭上的!”君君翻了个白眼,又往自己碗里夹了个虾丸。

  杨修贤附和着点头,“我俩做网友好些年了,之前看了他的直播才知道他长啥模样,没想到世界这么小,你是我们公司这一期的模特,还是尤东东的室友。”

  “那你们之间和胡杨前辈又是怎么回事?”尤东东忍不住问道。

  杨修贤和君君相视一笑,这才娓娓道来。

  “前几天胡杨不是跟吃了炮仗似的,见谁都爆么,这么明显的失恋症状,谁看不出来?直到那天君君来我们公司,我才知道胡杨的对象就是君君,所以跟他相认以后,我就顺便问了他一句,需不需要我帮忙。”

  尤东东听了不由得打断,“不是,你怎么知道君君需要帮助?”

  杨修贤把身子往前探了探,用低哑的嗓子问尤东东,“我不帮他,难道还能靠你这小傻子呀?”

  尤东东转过脑袋就要向君君告状,却看君君也是满脸的赞同,气得尤东东直接灌了一大口啤酒。

  “傻东东,你想啊,君君要是真的打算跟胡杨结束,怎么可能还来做我们公司的模特?你真以为他缺这点钱啊?分手就要断得干干净净!以我这么多年对君君的了解啊,他八成是在放长线钓大鱼。”

  君君赞同地点点头,又举起杯子,在杨修贤的玻璃杯上碰了碰。

  “所以,我就故意在胡杨面前装作和君君很亲密的样子。仓库里的那些个人体模特也是我特意帮忙找出来和布置的,为的就是让鱼儿主动上钩,再来个……”

  “瓮中捉鳖!”君君主动把话接了过去,还不忘同时跟人碰了碰杯。

  尤东东默默地喝了口闷酒,一边看着君君,一边摆出一张可怜兮兮的苦瓜脸,“我认识的那个清纯可爱、单纯善良的君君去了哪里!”

  杨修贤听了这话,直接扑到尤东东身上,一把勾住他的脖子,“小朋友,哥哥告诉你,这爱情啊,就是个互相套路的过程,你要是不主动套住对方,那就只有被对方套住的份儿。所以啊,只有主动出击,才不容易吃亏,知道不?”

  杨修贤接着又道,“再说了,胡杨那家伙又不吃亏,得了我们君君这么个大美人,简直便宜他了!是不是?”

  杨修贤说着,直接抬手在君君的下巴上撩了下,君君抬起头,一张白皙的脸因为喝了酒的关系透着点艳丽的粉色,他眨了眨眼睛,立刻配合地给杨修贤送了段秋波,看得一旁的尤东东直翻白眼。

  “对了东东,你又是怎么回事?”

  尤东东一见君君把话题绕到他的身上,立刻没了声响,端起杯子低头喝了口啤酒,“什么怎么回事……”

  “别装蒜啊!”君君用力拍了拍桌子,大有一副要兴师问罪的气势,“我之前是忙着换工作,没时间管你,你老实交代,怎么回事儿?怎么就那么缺钱了?”

  君君这话不假,之前的一段时间,东东私底下接了不少私活。他是做美编的,封设和排版这种他是内行,所以在工作之余会接一些出版社或是同人作品的私活,虽然不多,收入也算可观。加上杂志社每个月的固定收入,照道理日子就算不富裕也有希望奔个小康。可尤东东前段时间过得简直像是贫困阶级,三餐见不到一点儿肉腥不说,整个人都快钻到钱眼里去了。

  “哎呀,不说了,那时候发生了点事儿,急着用钱。”尤东东三言两语想把人打发了,可显然没这么容易。

  君君可不信尤东东这随口找来的借口,继续追问道,“那现在呢?事情解决了?”

  尤东东放下酒杯,两只眼睛直愣愣地盯着面前那堵空白的墙壁,半晌才冒出一句,“大概是解决了吧……”

  只是这话明显没有什么说服力。

  要说这事情还要从好几个月前开始说起,大概要比君君开始网恋还要早上一些。

  那天尤东东收到一封红色炸弹,他最好的哥们之一,下个月月底要结婚了。尤东东表面装作挺高兴的样子,欢欢喜喜收了兄弟在群里发的拼手气红包,还同时发了好几个“谢谢老板”的沙雕表情,可放下手机,脸上就忍不住浮现出几分失落。

  尤东东大学毕业也四年多了,和初恋女友分手以后,至今维持单身。这倒也不是尤东东的错,要论条件,尤东东在他那批同学里也算质量上乘的了,身高腿长的,虽然有些不修边幅,可胜在底子好。只不过,尤东东毕业后为了梦想一个人留在龙城,在这座物质水平极高的大城市里,光是想要好好站稳脚跟,尤东东便用尽了力气,哪里还有时间去思考其他的?

  尤东东的想法倒也挺简单的,就这么点儿死工资,养他一个或许绰绰有余,可要是交个女朋友……尤东东算了算每周约会大概产生的花费、每逢重要节日买礼物的开销……还不如给游戏人物买几套好装备呢。

  只是如今,看着过去的发小一个个成了家,尤东东又免不了生出些寂寞和失落,说白了,还是骨子里的柠檬精在作祟,捉出来教训一顿,估计隔几天也就好了。

  只是这一天,说不上为什么,尤东东总觉得特别失落。明明刚结了一笔私活,支付宝里多了好几百块大洋的收入,可就是觉得哪儿哪儿都不对劲,这种感觉就像是心里被塞了一堆棉花,沾了水,使劲往下沉,可取又取不出来,只能慢慢等它们干了,才能缓过来。

  尤东东心里难受,便打算索性把这笔外快花了,乐呵一下。

  吃喝女票赌,尤东东后两样肯定是不沾的,于是便决定找个路边摊撸个串儿,顺便再来上几杯啤酒。

  尤东东拿出手机软件查了查,最近的烤串儿店离这倒是不远,步行也就十五分钟,只不过中间要穿过一条大路。那条路有点儿特殊,尤东东平时是不乐意去的,整条街从头到尾没有正经人不说,各个还都打扮得花枝招展的,深怕别人看不出你是做啥的。

  只不过今天的尤东东带着那么点破罐子破摔的心思,还真想见识见识,所谓的特殊服务人群到底是怎么个模样。26岁至今还是小处 男的尤东东也不知打哪儿生出了点儿怂胆,兜里揣着手机,手机里还有千百块钱,就这么雄赳赳气昂昂地上了花街。

  井然已经在这个街口站了快15分钟了,却依旧没有等来他的客户。15分钟的时间足够他把周围的环境观察个彻底,也让他愈发后悔接了手上这份活儿。

  井然不是个好脾气的人,即便外表看起来斯文有礼,可骨子里的优越感也让他沾染上了点但凡成功人士都会有的陋习,对人对事总透着那么几分高傲。就好比这会儿,虽然面上还是没什么表情,可心里已经在盘算着怎么干脆利落的拒绝客户的委托。

  这时,井然那位姗姗来迟的客户总算到了。

  和井然一声衬衫西服不同的是,对方的穿着显得十分得吊儿郎当,一件只扣了一颗扣子的花衬衫,一条大裤衩,脚上蹬着双拖鞋,身后还跟着两个差不多穿着打扮的小弟,怎么看都是个混子。

  那人见了井然也没几分客气,招了招手,就算是打过招呼了,“井先生是吧,我这的人之前跟你联系过了吧。你看看待遇方面成不成,你要是觉得低了,想加点也都行。一会儿跟我进去,把该办的都办了,就算是定下来了,时间不会太长,我估摸着也就小半年吧,可以先给你定金,结束的时候再给你尾款,你看怎么样?”

  井然却是皱了皱眉,表情并没有因为对方开出的好条件而好上哪怕些许,“抱歉,可我并不打算接这笔生意。”

  那混子显然没有料到井然会这么说,抬起一只手,指了指井然,“你可别敬酒不吃吃罚酒,你算哪根葱?要不是我们老大喜欢你,你以为这么好的差事,能落在你头上?”

  井然仍旧不为所动,往后退了半步,拉开和那混子的距离,两手抱胸,完全没有要动摇的意思。

  这一幕被尤东东完完全全地看在眼里,他怎么都没有想到,不过是为了吃烤串路过这里,就能看着如此惊心动魄的画面。作为21世纪的五好青年,哪里能忍受这“逼良为娼”的恶劣行径发生在自己面前,更何况对面被胁迫的男子看着就一副斯斯文文的读书人模样,哪里会是那些混子的对手!?

  尤东东没有多想,当即就冲了上去,也想学着电视里来上那么一出“英雄救美”。

  “你们做什么呢?这么多人欺负一个,算什么男人?”尤东东边说边站到井然的面前,用身体把井然玩玩全全挡在自己身后,也是走近了尤东东才发现,对方虽然比自己矮一点,可身板却是一点儿都不弱,那肩膀可能还比自己的要宽上一些。

  可这既然都插手了,尤东东就决定要管到底,“你们没听见人家说不愿意啊,还在这咄咄逼人,信不信我叫警察了?”

  那混子听了非但没有退缩,还向前进了一步,胸膛直接挑衅地贴上尤东东的,“报警?呵,我倒要看看,在这条街上,哪个警察敢管我洪帮的事儿。”

  尤东东心里咯噔一声,心想完了,这次踢上铁板了,也不知怎么的就急中生了一智,手向后一伸,直接抓住了井然的手腕,“那做生意也得有个先来后到的吧!他事先已经答应我了,今天就是我的了,您要不明儿个赶早?”

第二章

  国内外知名的建筑设计师井然,人如其名,在过去的三十多年里,把他的生活过得井然有序,有条不紊。这么做的好处就是,相较于他的同龄人,井然获得了更多的名利和财产。相对的,他的人生也像是被一个规规矩矩的方框给完全地束缚住。念书的时候,他是班长,是学生会主席,是公认的三好学生;工作后,他是优秀员工、是天才设计师,进而也是出色的企业管理者。

  人人称羡的完美人生却也难免单调乏味,像是小时候看的黑白电影,缺少那么点吸引人的浓墨重彩,以至于才跨入三十大关的井然在设计风格上出现了一些瓶颈。虽然他的作品仍然优秀,总能轻而易举地得到那些热衷于阿谀奉承之人的赞美之词,可真正懂行的人就会发现,井然的这两年的设计风格始终单一,只能说是中规中矩,却没有吸睛之处。

  这一次的人居设计大奖,井然与第一名失之交臂,虽然心中不平,倒也在情理之中。

  井然这次之所以承接下夜总会重建的工作,一来有那么点自暴自弃的意思,二来,也是想跳出自己的框架,能够真正设计出与众不同的作品。

  只是当他站在那条街上,对着那个富丽堂皇,散发着浓郁暴发户气息的建筑时,便打消了要继续合作下去的念头。毕竟,他只是个设计师,并不是能够化腐朽为神奇的神仙。

  然而请神容易送神难,井然想轻而易举地拒绝那帮混混的要求,显然是不太可能的。可他怎么也想不到,这半路还能杀出个混不吝的程咬金,像一只没头没脑的骡子,一头就这么撞进了他和一群混子的争执之中。

  其实当尤东东开口为他解围时,井然就猜到对方一定是误会了了。觉得好笑的同时,又有点好奇,井然低头审视了一下自己的服装,上身是白衬衫、浅灰色西装搭配藏青色领带,下身是和西装一套的西裤和深褐色绑带皮鞋,怎么看都是一副正常到不能再正常的社畜模样。

  到底是自己骨子里带着一股做鸡的气场还是这年头特殊服务业的从业人员都开始玩儿cosplay了?

  井然这头抬起手,刚想提醒面前那人,自己并非他所想的样子,却没想到那见义勇为的憨憨却直接回过头给了井然一个灿烂的笑脸,还小声安慰他“别怕”。井然举起来的手僵在半空,不知是该给面前这个年轻人一个表彰正义的机会,还是当头泼一盆冷水,让对方清醒些。

  最终,井然眨了眨无辜的眼睛,仍旧是那副人畜无害的样子,决定做一个普通好看的旁观者。

  那头,混子也有些纳闷,这井设计师不是才刚有那么点儿意向要接自己的活么,怎么又杀出来一个“新客户”?有点天真的小头目完全没有察觉到这一切都是尤东东自己搞出的一个大乌龙,反而看向井然,想知道是不是对方把这天的日程安排给搞混了。

  并不想跟黑社会多啰嗦的井然想也不想地接过尤东东抛出的橄榄枝,“是的,我确实事先已经答应了这位先生。”

  洪帮的混子们忍不住面面相觑,这年头,还能这么正大光明地抢客户的?不对啊,我才是甲方爸爸啊!

  而这边厢,并不想跟“帮派人士”多作交流的尤东东,直接就拉着井然的手,往一旁最近的快捷酒店走起,以一个略带点气势的动作,把自己的身份证拍在前台,并且难得奢侈地要了一间华丽大床房。一心想着掩人耳目的尤东东并没有意识到,房间长啥样那帮混子压根看不到啊。

  尤东东在前台小姐姐暧昧的眼神中一把抓过房卡,转身就走,期间完全没有要放开井然手的意思,直到刷开的房门,给房间通了电,他才一个人坐在亮堂堂的房间中央,两手抱着头暗想:我是谁,我在哪儿,我到底要干什么!?

  25平左右的快捷酒店总是带着一股符合它价位的下水道气息,那些怕麻烦的入住者总是自欺欺人地觉得开点排风扇就能把这味道散掉些,渐渐的,倒真闻不到这味儿了,也不知是排风扇效果奇佳,还是久而久之被这股味儿给同化了。

  作为天之骄子的井然,显然没有体验过这样的居住环境,一时有些坐立难安,只好把注意力都投向正坐在床沿的那个人。那人的头发是有些俏皮的自然卷,略带厚重感的平刘海直接遮住了眉毛,衬托着两只圆溜溜的黑眼睛,不知不觉就添了几分奶气。他的嘴唇生得很性感,唇色偏深,唇肉厚实饱满,让人不自觉地会将视线投注其上,只是那沿着嘴唇蓄了一圈的胡渣却显得有些不修边幅,硬生生给人添了两岁。

  井然身边多是西装笔挺扮相精致的上班族,很少碰到尤东东这种类型的,乍一眼看去倒还有几分新鲜劲,忍不住多看了两眼。尤东东一抬头,刚巧对上井然那双好看的眸子,那人即使偷看被发现也没觉得有什么,反而还无辜地眨了眨眼睛,一时倒搞得尤东东心跳快了几拍。

  “那、那啥,你别想太多,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就看你好像不愿意跟他们走,所以我就擅自做主……”尤东东话说了一半,像是突然意识到了什么,一张脸刹时变得煞白,“我没有给你添麻烦吧?”

  井然忍不住在心里笑了声,这人可当真有意思,先是把他当作特殊从业者,不管不顾地就跟那群混子对着干了,头还挺硬地直接把他给拖到酒店来了。可这会儿怎么人就怂了呢?怂就怂吧,先担心的还不是自己的安危。

  井然摇了摇头,向来一本正经的设计师,不知不觉生出点捉弄人的心思,“只是我担心,他们明天还会再来……”

  说完,还不忘皱着眉,默默不语地低下了头。井然生得白净,大眼睛白皮肤配上这副可怜又无辜的表情轻易能让看的人生出那么点不值得提倡的保护欲,尤其是当这个人还是像尤东东这样的颜控时。

  “那怎么办啊……”尤东东这么说着,竟然还真的烦恼了起来,两条腿蓦地站了起来,当着井然的面,就这么万分苦恼地在屋子里徘徊起来。

  井然见了这场面,不自觉挑了挑眉,然后开始反省是不是逗人逗过了,正想摆个台阶好让自己收场,就听对面尤东东 突然说道,“要不这样,明天我还来!”

  “啊?”

  “你别啊呀,明天我还来,你有客人了他们总拿你没办法吧!不过我会不会耽误你做生意了?”

  井然支支吾吾地想说没有,我不做这种生意,却被对面的尤东东理解成了不好意思承认,于是,本就是贫农阶级的尤东东也不知道从哪里生出来点魄力,“那你一个晚上大概多少钱啊,我补给你?”

  话一出口尤东东就后悔了,喝多了吧你!?能耐没多大,钱包也瘪得够呛,这口气倒是不小?

  而听了这话的井然,倒是更加意外了,心里莫名地升起一丝愧疚,脑子里想着要不还是老老实实把事情交待清楚算了,可嘴里一句“好啊”却脱口而出,快得让井然差点没咬掉自己舌头。

  等到事情尘埃落定了,井然抱着手机,看着微信里的500块转账,一时竟然不知如何收场才好……

  只是井然没有料到,比收场更难的是,该怎么度过这个晚上。

  抱着做戏做全套的精神,尤东东要的是大床房,顾名思义,屋子里只有一个大床。2米乘2米的,躺两个男人绰绰有余。

  都是大老爷们,尤东东觉得没什么好矫情的,并排并盖着被子纯睡觉,又不作啥亏心事。

  直到半夜里,井然迷迷糊糊醒过来,心里一阵呵呵,老子信了你的邪!

  井然只觉得胸口被什么压着,有点喘不过气,浑身上下像多盖了一条棉被似的,热出了满身汗。他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就发现脖子边上多了个毛茸茸的脑袋,他低头用眼神一扫,下巴就触到了柔软蓬松的发丝,井然忍不住想,这触感意外得还挺不错的。

  井然一边这么想着一边想伸手把尤东东的脑袋推开,这才发现,两只胳膊都动不了了,抬头抻脖子一看,才发现尤东东像只澳洲树袋熊似的一只胳膊和一条腿正紧紧地缠在他身上,也难怪会觉得热了!

  井然挣扎着,想从尤东东的束缚中挣脱开,可尤东东似乎正在做什么甜蜜的美梦,不仅手脚不见松开,还把脑袋在井然的胸口使劲蹭了蹭。这还不算完,尤东东弯起的腿原本架在井然大腿上,这一动,膝盖直接顶到了不该顶的地方。

  井然觉得作为一个三十岁如狼似虎的正常男人,要是这都没反应,就该去看男科了。

  实在无可奈何的井然只能尝试着把尤东东叫醒,不然他这一晚上真的不用睡了。迷迷糊糊的尤东东习惯性地伸手去摸眼镜,他原本抱着井然,手往上一伸,眼镜是没摸到,倒是摸到井然因为嫌热没有散开的小揪揪。尤东东一摸不对,整个人都吓醒了,膝盖不自觉地往上一顶,这回顶到的不是小揪揪了,是大棒棒……

第三章

  【春田到了,万物复苏了,又到了动物交 配的季节,小动物们……】

  尤东东穿着大裤衩,盘着两条小细腿,坐在沙发上。他手里拿着个削好的苹果。这苹果放了好几天了,中间烂了个大口子,尤东东不舍得扔,带着点儿自欺欺人的心态把烂的那块给挖了,抱着继续啃。动物世界正放到小动物们特别香艳的镜头,可在尤东东这个人类眼里,也不过是正在晃动的一团毛茸茸。

  他转过头,把视线投向一边正在涂脚指甲油室友君君,忍不住问道,“君君啊,你知道男人和男人之间,怎么做啊?”

  君君一门心思都在他那五根脚指头上,压根没听清尤东东说了些什么,“做什么?”

  尤东东能问出这种问题也是下了很大决心的,但他只敢问一遍,第二遍就怂了,他没敢重复刚才的问题,闷声不响的开始啃苹果。

  君君继续涂着甲油,嘴里琢磨着尤东东刚刚说的话,这么一琢磨,就觉出点不对劲,连手上涂甲油的动作都停了,“不是,东东,你问这个问题做什么?”

  尤东东紧张地啃了一大口苹果,嘴里含着果肉,口齿不清地回道,“我这不好奇么……”

  君君有些怀疑地看了尤东东一眼,“尤东东,你有问题!”

  “我哪有什么问题啊,我看是你自己不知道吧,小处 男!”

  尤东东这话直接戳了君君的心窝子,他把甲油的盖子拧紧,嘭的一声砸在茶几上,刚涂完的脚指甲不敢乱动,君君便动手抓过屁股后面的一个抱枕,直接丢到尤东东的身上,“处 男怎么了!?我好歹也是阅片无数,没吃过猪肉,还能没见过猪跑啊!”

  尤东东听了,好奇地探过身子,小声问道,“那猪怎么跑啊?”

  君君把两只雪白的脚丫子小心翼翼地放在沙发坐垫上,胳膊环抱住膝盖,身体贴着大腿,神神秘秘地凑过去跟尤东东讨论道,“你知不知道男人可以前列腺高 潮?那种算无精高 潮,比你自己用手弄出来更爽更舒服。男人和男人做,就是1进入0的里面,刺 激前列腺的过程。0不仅不费力气还可以高 潮两次,所以这年头gay圈都是0多1少。”

  尤东东不自觉地咽了口唾沫,伸着脖子凑到君君跟前,“这前列腺高 潮是什么感觉啊?”

  君君往后缩了缩,看向尤东东的眼神带着几分怪异,“你想知道这个做什么?你不一直说你是直男么?”

  “这这这……直、直男也有生理需要吧!”声音挺大,要不是尤东东那张红透了的脸蛋,还真看不出他心虚。

  君君挑挑眉,给他指了条明路,“你去淘宝搜搜吧,前列腺按 摩器,你这种程度的,那个估计就够了。”

  说完,用手轻轻碰了碰自己的脚指甲,见甲油已经干透了,就穿上拖鞋,趿拉着脚,就要往自己屋里走,进屋前还不忘提醒尤东东,“东东,我可提醒你,前列腺高 潮对男人来说可大可小,和可能就回不去了,你可得考虑清楚啊!”

  尤东东不以为然地对着东东摆了摆手,接着便掏出个手机开始查“卫生用品”,这一查仿佛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直男尤东东虽然曾经有过女朋友,但哪里想得到这种简单重复化的交流运动还能搞出这么多与众不同的周边产品。

  尤东东按灭了手机,从脖颈到耳朵尖都红得发烫,他不自觉地想到昨天碰到的井然。他花了整整500块钱并搭上一晚上酒店钱跟一个男性特殊从业工作者睡了一觉,打呼噜的那种,虽然过程中发生的事有点尴尬……本来尤东东想着今天不行就订个标准双床房的,可是没想到他站在街口等了老半天也没见着井然。

  不但如此,自己还被当作是站街的被寻了几次价。尤东东就搞不懂了,自己胡子拉渣的这么大一个铁杆直的大直男,来询价的竟然全都是比他高壮的大男人!尤东东真怀疑这些人是不是都瞎了眼了,要找也该找像井然那样好看的啊!

  尤东东不自觉地开始猜测,井然在那方面到底是1还是0,他觉得井然长得这么好看应该是在下面的那一个,可一想到井然被别的男人压在身下他心里又特别不舒服,像是里头有一团搅和起来的毛线,堵得难受。

  尤东东自己也说不清为什么对这个不过一面之缘的男人这么上心,只记得初见时就觉得对方特别好看,挺直着脊背站在那里像一棵挺拔的白杨。井然长得白净又好看,只是站在那里就有一股吸引人的书卷气,翩翩君子,彬彬有礼。

  也是因为这样,他特别看不惯那些去纠缠井然的混子,像是亵渎了天上仙那样罪无可恕。

  尤东东忍不住担心起来,今天没有来赴约的井然会不会遇到什么事儿,有没有再被昨天那群人纠缠……越想越担心的尤东东总算想起来昨天晚上转账时加了井然的微信。

  井然的头像乍一看是一个雪白的十字架,点开图片放大之后才看出那是个教堂,深灰色的墙壁,冷硬的线条,带着与教堂格格不入的金属质感,可与之相对应的却是温暖的阳光透过墙上十字形的缝隙,带来满室光明。

  尤东东特意去查了这个头像的来源,发现是一位日本设计师的作品,叫作“光之教堂”。尤东东忍不住去想,井然用这个头像是单纯的喜欢这栋建筑呢,还是有什么更深一层的含义?

  这么想着的尤东东不自觉地脑补了一场美强惨青年渴望救赎的凄美故事,立刻红着眼眶给井然发了条消息——“你今天晚上没有来吗?你没遇到什么事吧?”

  实际上,井然今天也去了那条“花街”,并且像前一天那样站在路口的地方等着尤东东。井然今天穿着一件天蓝色的衬衫配卡其色长裤,一身衣服看着便做工优良,且修身熨帖。井然本身气质偏冷一些,不说话站在那里也带着一种生人勿进的气场,说实话,除了尤东东,哪还有人会把他当作是什么特殊从业者。

  井然本来还在犹豫今天晚上要怎么和尤东东解释清楚,却见一辆黑色迈巴赫突然停在他的面前,后排靠近他的车窗被摇下,缓缓露出一张英俊男人的侧脸,男人转过头正面对上井然,井然才看清对方的长相。

  那人看上去差不多40岁前后的年纪,明明是21世纪却穿着一件素白的长衫,头发梳理得一丝不苟,像是老上海电视剧里才会出现的那种形象,可搭配上男人那张分外英俊的脸却毫不突兀,甚至有种量身定做般的错觉。

  “是井然井设计师吧,介不介意找个地方单独聊聊?”男人的声线也如同他那身打扮一般温润如玉,却隐隐带着几分不容拒绝的气势。

  “你是?”

  男人推开车门,在井然面前站定,井然这才注意到,男人就连脚上的鞋子也是做工精致的复古布鞋。

  男人微微低了低头,朝着井然伸出一只手,“抱歉,没有自我介绍。鄙姓罗,罗勤耕是我的名字。正好是那家美高美夜总会的老板。”

  井然顿了顿,他听说过一些关于这个人的传说,外表公子端方,实则心狠手辣的洪帮大佬罗勤耕,却不曾想到对方看起竟然这般平易近人。井然心想昨天因为尤东东的出现,才趁乱拒绝了洪帮,今日怕是没这么容易过关。想着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的井然大方地也伸出自己的手,跟着罗勤耕上了che。

  美高美夜总会是整条花街最雄伟气派的建筑,且历史悠久。层高9层,顶楼是罗勤耕平时落脚休息的地方兼办公室。

  井然此时正坐在9楼的沙发上,他的面前摆着一只玻璃杯,里面是棕色的威士忌酒液。坐在他对面的罗勤耕端起桌上的酒杯,摇晃了一下,用鼻子轻嗅酒液里散发的醇香,接着才送到嘴边呷了一口,直到他放下酒杯才发现对面的井然一动不动,“井先生不来一点?50年的山崎,不算什么好酒,不过好歹也是日本货里质量最好的,毕竟日本的酒,水质都无可挑剔。”

  井然笑着回了一句“您谦虚了”,他听说过这酒,至少得7、8万,“我本人酒精过敏,不太能喝这种烈酒。”

  罗勤耕勾唇说了句“可惜了”,便又轻呷了一口酒,“想必昨天,我手下的人已经联系过井先生了。或许你们之间有些什么误会,我听说,你要拒绝我的委托?”

  井然点点头,出口的回答并没有因为罗勤耕的身份而改变分毫,“抱歉罗先生,我昨天实地考察了您的……公司,我觉得和我本人的设计风格有很大的出入,我恐怕没有办法胜任。”

  罗勤耕又笑了笑,只是看向井然的眼中带着几分欣赏,“井先生,我看过不少你的设计作品,我本人也非常喜欢你的设计风格。”罗勤耕说着放下手里的酒杯,将脊背倚靠在沙发上,两腿交叠,换了个更为舒适的坐姿,“不知道你有没有听说过,龙城老城区很快会出台新的规划建设,而这条花街便是再建设的重点对象。我的打算是,这整栋建筑都要推到重建,毕竟是五、六十年的老东西了,而新建的美高美将会是集住宿、聚会、休闲娱乐为一体的私人会所,需要一个高端大气的建筑外形,而不是现在这种……说好听点是富丽堂皇,说难听点就是艳俗。”

  井然赞同地点点头,意外于这位大佬对自家产业竟然有如此正确的定位和认识。

  “井先生,我刚刚说了,花街会是再建设的重心,而美高美则是花街的重心,能为这重中之重的建筑进行设计的设计师,除了井先生,我想不出第二人。”

  “您过誉了,这么大的工程,您不觉得竞标更为合适一些么?”

  罗勤耕却摆了摆手,“我并不需要什么最合适的,我只要最喜欢的。而我喜欢你的建筑风格。”

  井然从业以来,虽然获得过业内不少大大小小的设计大奖,可是这样直截了当地被人说喜欢还是生平第一次,他的嘴角不自觉地勾起几分笑容,身体带着些许可见的兴奋朝着对面的罗勤耕前倾了几分,“这个设计我可以做,但是我不接受客户的任何无理要求,换句话说,不要试图对我指手画脚。”

  罗勤耕笑着拿起酒杯,在井然面前的酒杯上轻轻碰撞了一下,“成交。”

  “设计稿的最终期限是什么时候?”

  “我打算在暑假之后把美高美全部关掉,在那之前最好能确定好基本设计方案。工程方面我打算做一次竞标,如果能有方案,进标会更方便些。”

  井然点点头,在心里估摸了一下,大约有3个月左右的时间,对他来说应该绰绰有余。

  “既然如此,不如我们趁早把合同签了。”

  井然点头表示同意,同时又说道,“另外,我有一个小小的要求。”

  “井先生尽管提。”

  “我听说美高美的楼上有供客人休息的房间,如果可以的话,我希望设计期间可以在美高美给我安排一间客房。”

  罗勤耕知道这些建筑设计师会经常实地考察,觉得这个要求倒也合理,便欣然答应了,“房间自然会为井先生准备最好的。”

  “不用、普通客房就行,相对清静些的。”井然说着面上露出几分尴尬。

  罗勤耕不解,“这是为何?”

  井然清了清嗓子实在不好意思解释他要这房间只是单纯想到了尤东东今后有可能还会再来这里找他,不想再住脏乱差的快捷酒店的某设计师便恬不知耻地提出了这么一个要求,当然这话不好意思对外人说,只能回以一个耐人寻味的微笑。

  罗勤耕心想或许这是搞设计的人的怪癖便没有多问,最终折中给井然准备了一间普通套房。

第四章

  尤东东晚上十一点多才收到井然的消息,告诉他晚上因为有事所以没有赴约。尤东东担心地问了句是不是遇上了什么麻烦,得到对方否定的答案后才稍稍安下心来。

  隔天是周五,尤东东问井然晚上还去不去“上班”,对面的人犹豫了一下还是回了句“上”,尤东东看了这回复心底忍不住泛出几分期待,又接着问他——“那我明天可以来找你吗?”

  尤东东刚按下发送键就觉得这话怎么看都有些不妥,就像急色鬼等不及了要上窑子似的,他面上一红,想撤回,又觉得别扭,便在后面补上一句——“我是怕你遇上什么麻烦。”——只是这话更让人觉出那么几分此地无银。

  井然看着手机屏幕上尤东东发来的消息,考虑再说,还是同意了,他心里一边想着这次一定要把事情解释清楚,可一边又在考虑穿哪套衣服看起来没那么正式,像是不经意间分裂出另一个人格,然而实际上不过是闷骚转明了而已。

  井然和尤东东约好了七点半在老位置见,可下班前,尤东东刚好遇上点儿活,这么一耽搁,等尤东东到花街的时候已经快八点了。大老远的,尤东东就看见井然站在花街路口,他今天穿着一件灰白格子的针织外套,里头是雪白的T恤,这种打扮让井然看起来显得平静柔和,尤东东两只眼睛几乎粘在井然身上,挪都挪不开。

  迟到的人快爬跑了两步,到井然面前的时候便有点喘,“对、对不起啊,临下班出了点事儿,来晚了。”

  井然倒是全不在意,还好心地给尤东东顺了两下背,上手后发现这动作似乎不太礼貌,甚少与人打交道的井然便又略微尴尬地把手收了回去。

  只是神经大条的尤东东并没有发现井然的尴尬,他只觉得原本就跳得挺快的心脏蹦跶得越发欢快起来,他用力吸了两口气,呼吸刚平稳下来,肚子就不争气地叫了一声。这声音还不小,至少他对面的井然听了个清清楚楚。

  尤东东脸一红,伸手挠了挠脑袋,“那啥,咱要不先吃点儿东西?”

  井然憋着笑,同意地点了点头。

  花街地处龙城的老城区,附近并没有繁华的商业街,除了网吧、K房就是扎堆的快捷酒店。餐馆倒是也有不少,但大多都是个体户,也就比路边摊头上多了几片瓦。

  尤东东就近找了家面馆,迈开步子就走了进去。井然跟在他身后,看着尤东东在靠墙的座位上坐下,他站在桌边犹豫了一下,转头看了看贴在墙上的食品安全卫生公示,一张巨大的红色扑克脸引入眼帘,旁边还非常贴心地标记了注释——“C级 一般”。

  井然平时吃饭,最不济,去的也是连锁餐厅,墙上的卫生评级即使是B级他也得稍微考虑一下。早几年他在意大利那会儿,外国人更加注重饮食卫生,长此以往,对吃这方面便多了那么点儿洁癖。也不光光是心理因素吧,由于长时间吃得东西太干净,肠胃也变得相对比较脆弱,抗体不强。

  井然正犹豫着,一低头就看见坐在凳子上的尤东东正抬头看他,井然二话不说,屁 股便沾了凳子,只是没敢多沾,那简陋的圆凳本来就没有多大,井然堪堪就只坐了半个屁 股。

  尤东东见井然坐下了,就开始翻菜单,几乎想也没想就要了份招牌油泼面。随后还兴致勃勃地来给井然安利,“在我们陕西啊,最好吃的就是油泼面,你一定得吃吃看,感受一下!就是不知道这里的正不正宗。”

  井然听了点点头,“那就来一份吧。”

  尤东东便开开心心地在点单牌的数字那栏里写了个2,写完后还不忘跟井然确认,“你能吃辣吧?”

  “能。”

  其实井然还挺喜欢吃辣的,吃火锅的时候从来不会叫鸳鸯,就是吃意大利面也得浇上一堆的TABASCO辣椒酱。

  这会儿刚过八点,虽然早已过了饭点,可也许是花街上的人作息时间都相对晚一些,即使是这个时间,店里仍旧座无虚席。不过这上菜的速度倒是比井然想象得要快,不一会儿就端上来两晚热腾腾的油泼面。这面的色面倒是不错,手工拉出的宽面看起来劲道可口,碗边点缀着几根绿油油的青菜,而与之形成鲜明对比的则是中间淋了热油的红辣椒面,散发着令人食指大动的香气,让嗜辣的井然不自觉地咽了咽口水。

  井然之前没接触过油泼面,便依样画葫芦地学着尤东东的样,抱过面碗,拿起一次性筷子开始拌面,这一筷子下去,井然才发现看起来满满一碗,竟然是一整根面!井然想试试这面到底有多长,筷子一翻,几滴红油从碗里飞溅而出,落在井然胸前雪白的T恤上,晕出一大朵刺眼的红花。

  井然愣了愣,手里的筷子还来不及放下,身旁的尤东东就眼疾手快地取来一张纸巾,在他胸前擦了起来。等井然反应过来时,只觉得胸前被擦过的地方痒痒的,感受着尤东东的指尖隔着布料划过皮肤,软软的,还挺热乎。

  这么想着的井然只觉得心里头也跟着一块儿痒,他没体会过这种感觉,只能坐在原地不自在地扭了扭身子,这反应在尤东东眼里倒成了别扭和不习惯,尤东东没敢继续上手,又从纸巾盒里抽了几张纸巾,交到井然手里,“这抽纸质量都不怎么好,你擦的时候注意点儿,别把衣服擦坏了,起毛起球什么的。”

  井然点了点头,却并没有要接着擦的意思,红油氤进了衣服里,光靠擦哪里去得掉。

  尤东东低头看着那油渍,眉头越皱越深,“都怪我,吃啥油泼面,这么好的衣服,也不知道能不能洗掉。”

  “没事儿的,这衣服也不值钱,先吃面吧。”四位数的off-white表示自己很委屈……

  井然说完,捣起一筷子面就往嘴里送,这面太长,井然只能在差不多的地方咬断,吃进嘴里才发现,这手扯面劲道十足,虽是油泼面却不油腻,油香配合着辣椒面鲜香十足,令人胃口大开。他咽下一口面,忍不住对着尤东东夸了句,“好吃!”

  尤东东见井然吃得还挺满意,也不自觉脸上挂起几分笑容,自己也吃了一口,这味儿是不错,不过这辣椒面对他来说有点儿多。尤东东从小有个毛病,一吃太辣的东西就打嗝,一打嗝,就是眼睛鼻头通红,止也止不住。

  井然一抬头就是对面人那副楚楚可怜的模样,心脏不自觉地漏跳了一拍,半天才想起来关心对方,“你怎么了?”

  尤东东端起水杯喝了几口,直到缓过劲儿来才回道,“没事儿,就是太辣了,我一吃辣的就打嗝,习惯了就好了。不过这味道可真不错!”

  井然担心地看了他一眼,随手递了瓶醋过去,“加点醋,这个解辣。”接着又招手对着店员要了瓶酸奶。餐厅里的酒水饮料都不便宜,就这么一瓶酸奶比外面超市翻了一倍,得十几块,尤东东看得心里滴血,却没说什么,也没舍得喝,就把酸奶放到手边。

  井然见尤东东不打嗝了,才继续低头吃自己的那碗面,他的适应能力比他自己想象的似乎要强点儿,也不知道是因为这面真的好吃,还是因为对面坐对了人,让他特别有胃口。

  尤东东清了清嗓子,低头看见碗里红油油的扯面,突然想到前一天晚上君君跟他科普的内容,心里“咯噔”一声,一句话没过脑对着井然就冒了出来,“这东西这么辣会不会影响你做生意?”

  井然一开始没反应过来,后来琢磨了两下尤东东指的“生意”是怎么回事,一个没控制好,一点儿辣椒面直接呛到了气管里,也亏得这面宽,不然一顺溜井然觉得能从鼻子里喷出来。他掩着嘴在那儿不停咳嗽,尤东东看得心里一惊,二话没说把手边那瓶舍不得喝的酸奶递了过去,一点儿没意识到自己才是那罪魁祸首。

  井然一边咳嗽一边想着,不行,这误会必须得早点儿解开,可等他一平复下来,这点儿刚冒出头的想法又被他抛到脑后。

  井然咳得眼眶都湿了,他眼睛大,皮肤又白,怎么看都有点儿我见犹怜的样子,尤东东忍不住盯着井然一直看,越看心跳得越快,简直像匹脱缰的野马,一个没控制住,心里的话脱口而出,“你说你长得这么好看……是不是有什么困难啊?”

  “啊?”井然没能及时关注尤东东的心理活动,这节奏就没能跟上,只听见对方夸他好看了,那张白皙的脸一红,结结巴巴回了句,“没有没有,我就是普通好看。”

  尤东东 突然也意识到自己这话问得不太合适,又换了个问题,“你为什么要选择现在这份工作啊?”

  现在这份工作?建筑设计?井然想也没想张口就说,“也没什么特别的原因,就是毕业以后发现没有别的工作能做,就做这个了。”

  这话被尤东东自动脑补出一幅毕业后井然到处跑人才市场却求职无门的画面,心里不自觉泛起疼来,“是不是很辛苦?”

  井然想了想,“是挺辛苦的,有时候忙起来晚上经常通宵(画设计图)。”

  这话一说,尤东东更心疼了,这通宵,一晚上得应付几个客人呀?这么一想,尤东东心里不仅难受,还酸溜溜的,在心里把那群子虚乌有的“客人”们挨个儿骂了一句“臭 煞 笔”后,又接着问,“你父母也没说什么?”

  井然打开酸奶喝了一口,这酸奶虽然卖的贵,味道倒是不错,奶味纯正,还挺厚实,井然咽下酸奶后又伸出舌头把嘴唇上沾的那些都舔进嘴里,尤东东在一旁看得眼睛发直,忍不住也跟着拿起手边的水杯喝了一口,却觉得寡然无味。

  “我父亲在我还挺小的时候就去世了,我是我母亲一手养大的。我母亲对我的工作其实有点怨言,她最近……身体也不太好,所以我想过阵子少接点活,多陪陪她。”

  尤东东心里想,我就知道,井然一定是有苦衷才会做这份工作的,原来是单亲家庭,妈妈又病倒了,这生活过得得有多辛苦啊!一边想着,尤东东觉得自己鼻头酸酸的,眼眶都要红了。

  井然又喝了口酸奶,也许是这沁凉的滋味让他的头脑稍微清醒了些,他总算想起来尤东东所谓的工作和他自己以为的压根就是两码事儿,他头痛地伸手抚了抚额头,话都不知道该怎么继续说下去。

  这时,就听尤东东又问道,“那你有——女朋友么?或者——男朋友?”

  井然脸一红,没想到尤东东问问题会这么直接,“没,我之前谈过一个女朋友,不过结果并不那么愉快,我们之间有些问题,还有另外一个人,也很喜欢她。她最后选择了另一个人,虽然想想还是挺难受的,不过也算是和平分手吧。”

  没想到这话简直就像是压垮尤东东的最后一根稻草,井然一回头,就看见尤东东眼圈红了,五官皱在一起,咧着嘴哭得稀里哗啦的,看着就特别可怜,“井然,你也太难、太难了吧!”

  尤东东这哭法,典型的雷声大雨点小,眼泪没几滴,声音倒是不小。尤东东本身底子不算差,可是不爱打扮,人家蓄胡子,他也蓄胡子,可人家还会细心打理打理修个形,尤东东就是狂野豪放得随风长,加上平时大T恤短裤拖鞋的地摊标配打扮,配上这哭得乱七八糟的模样,说实话,真的不怎么好看,可井然还是觉得移不开眼睛,越看越觉得可爱,还忍不住直发笑。

  尤东东哭得正起劲,抬头就看见井然低头掩着嘴笑,他表情瞬间就像被人按了暂停键,一动不动的,气也不抽了,泪珠子也不掉了,闷声闷气地问井然,“你你你、你干嘛笑啊!?”说完还当着井然的面抽了两张纸巾,醒鼻子的动静大得惊天动地。

  井然实在是没忍住,哈哈大笑起来,又觉得不太礼貌,憋着笑抬手在尤东东的那头乱发上揉了揉,在尤东东万分不解的眼神中,柔声说了句,“你真可爱。”

  尤东东:?????妈妈我觉得我恋爱了怎么办?我这要是给老尤家绝后了你会不会怪我呀!?

第五章

  井然坐在套房里那张巨大的办公桌后头,对这一台最新款的ipad pro画着草图,他下笔速度很快,刷刷几笔,一座立体饱满的建筑物便跃然于眼前。然而这些不过是井然平时练手用的,做不得数,美高美的正式设计图到目前为止仍旧没有丝毫进展。

  井然叹了口气,背靠在椅背上转着数码笔,两眼放空陷入一种介于清醒和冥想之间的状态。他今天穿了一件薄款的蓝灰色休闲西装,里面依旧是一件纯白的T恤,交错着盘起的双腿被包裹在一条深蓝色的牛仔裤里,算是比较正儿八经却又不会太正式的穿着。与他相比,罗勤耕则完全是另一种风格。

  罗勤耕手里捧着一个紫砂茶杯,就站在井然的身边看着,他今天没有穿长褂子,却仍旧是旧社会的打扮,唐装式样的深灰色衬衫搭配同样棉麻质地的长裤,盘扣一直系到立领前的最后一颗,隐约露出一截凸起的喉结,明明是小区里遛鸟大爷的打扮,可罗勤耕穿起来却能展现出一种截然不同的风格,慵懒却也禁欲。

  “你的风格似乎和以前有些不一样了。”罗勤耕说道。

  井然回过神来,端起桌上的平板电脑,用两根手指把设计图随意地移动放大,“不好么?”

  罗勤耕摇了摇头,“无论是哪种风格都很优秀,但就喜好上来说,我更喜欢你现在的风格,更有灵气。”

  井然听了,嘴角不自觉地露出一个淡淡的笑容,没有告诉罗勤耕,他随手画着草图时,脑子里想的都是尤东东的样子,想着对方那双圆溜溜的眼珠子,那笑起来见牙不见眼的可爱模样,就连哭起来那五官皱在一起的样子都生动可爱极了。

  罗勤耕拍了拍井然的肩膀,“我很期待你的设计图。”说完也没在这里多待,仍旧端着手里的杯子就往外走。他身边连个助理也没有带,一点儿黑道大佬的样子都看不出来。

  罗勤耕离开后不久,井然的手机就响了起来,是尤东东发来的短信,今天是周四,是井然和尤东东约好了要见面的日子。

  说到这里,井然又忍不住开始反省事情怎么会发展成如今这个样子。

  那天两人吃饭,尤东东也不知道被井然的哪句话刺激了,哭得眼睛鼻头通红,人还止不住地打嗝,也不知道是哭的还是辣的,看他那副傻呆呆的模样,也有可能是被吓的。井然不知道,也不好判断,只能把人先领到罗勤耕给他准备好的套房里来。

  带尤东东回去的那天,也是井然自己第一天进到那套房里,一进屋,就被那king size的双人床和毫无隔断的巨大按摩浴缸给震傻了。井然忍不住用手扶了扶额,他怎么就忘了,就算是普通的套房,这里也不是什么正经地方啊!

  相比之下,尤东东的反应就显得单纯可爱多了,活了24年的尤东东第一次看到这么豪华又高大上的房间,一时吓得打嗝都憋回去了,“哇哦”一声,跟寻着宝藏的小海盗似的,东看看,西摸摸,还忍不住扑棱到那弹性极佳的大床上滚了两下。

  尤东东平时向来喜欢穿大号的T恤,这么几圈滚下来,衣服下摆早就翘起了一大块,遮不住的腰线就这么光明正大地暴露在井然的视线里。井然摇了摇头,也亏得自己还算个正人君子,要不然谁受得了这种画面,不把人彻底办了才怪。

  这个想法刚冒出头,又被井然自己吓了一跳。井然在私生活这方面向来规规矩矩的,就是之前谈了个女朋友也没做多少出格的事儿,怎么见了尤东东这么个糙老爷们,反而生出一堆乱七八糟的心思?

  井然这头刚把心思收了收,那边的尤东东已经在床上滚完,坐到了床沿上,两只圆眼睛使劲眨了眨,带着点儿不安地看向他,“这房间会不会很贵……”

  “不会不会,”井然急中生智,立刻回了一句,“这是员工福利。”

  嗯,这倒是没有撒谎,确实是“员工福利”,抛开哪种员工不提的话。

  尤东东先是点了点头,小脑袋又在房间里打量了一圈,才对着井然说道,“能住这么好的房间,井然一定很受欢迎吧。”

  井然瞬间觉得自己又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没……这的房间都这样高级,这已经是最差的房型了……”井然觉得他的谎话就快要编不下去,便扯开话题,“不早了,你先去洗个澡,然后休息吧。”

  尤东东正想答应,两只眼睛突然瞥见落地窗边毫无遮拦的巨型按 摩浴缸,脸不由自主地一红,“这、这怎么洗啊?”

  井然随着尤东东的视线望过去,脸上也跟着一热,不自觉地咽了口唾沫,才说道,“应该还有普通的浴室吧……”说着,便立刻迈开步子,在房间里找了起来,像是屁 股后头着了火似的。

  也亏得这套房里真的还有个正儿八经的淋浴间,跟卫生间并在一起,不然井然还真不知道晚上这澡要怎么洗。那边尤东东刚进了卫生间没多久,井然的手机就响了,打开一看,又是一条微信转账记录,不多不少500软妹币。井然更加觉得头大了,本来是想着和尤东东把话说清楚的,结果自己话没说出口就算了,人家钱还转了过来。

  井然犹豫了半天,还是没敢点收款,毕竟收了钱这性质可就不一样了,他可真没想过要做个骗子。他坐立不安地在房间里踱来踱去,正准备把上次的500块也退回去时,卫生间的门开了。

  刚洗完澡的尤东东穿着一件大背心,整个肩膀和两条手臂都露在外面,屁 股上则是一条有点可爱的大花裤衩,仔细一看才看出上面印了个小熊维尼。尤东东原本那一头乱发这会儿乖巧地贴在脑门上,脖子里挂了条白毛巾,正不停地来回擦着,把原本那一头顺发擦得毛毛躁躁的,东翘一块西翘一块的。或许是耳朵里进了点水,尤东东歪着脖子,使劲往侧边抖了几下,见不怎么奏效,还跟着原地跳了两下,那模样逗得井然只想笑。

  “你怎么不穿酒店里准备的浴袍?”井然说着走上前去,接过尤东东手里的毛巾,握着他的手腕把人儿带到一边的沙发上坐下,就开始用手里的毛巾给他擦头发。井然的力道不轻不重,五指穿插在发丝间,将那一头被尤东东自己弄得乱糟糟的头发整理柔顺。

  从小糙惯了的尤东东哪里受过这种待遇,不自觉的脸一红,就想去抢毛巾,“我、我自己来吧。”

  井然却不答应,“你好歹给钱了,这点服务总要接受吧。”

  尤东东说不出话来了,他怕他不答应一会儿井然把他的钱给退回来。本来吧,就是尤东东硬缠着井然还不让他接客的,虽然出发点是为他好,可毕竟井然家里有困难,尤东东觉得自己能帮他就应该多帮一点,便收回了手,两只手乖巧地撑在身前的沙发沿上,像只蹲坐的猫。

  等头发擦干了,井然就搬了把椅子,坐到尤东东的对面,“东东,我有话跟你说。”

  “什么?”

  “其实我……”这话刚出口,井然抬头,对上尤东东那双专注的圆眼睛,就彻底说不出话了,支支吾吾半天,给了句特没出息的话,“我没有那么缺钱的,也不是天天来这里上班。”

  井然话一出口,尤东东就琢磨出那味儿来了,觉得井然这是有意在下逐客令。尤东东吓得脸都白了,尤其一想到井然以后还要接别的客人,带着别的客人进来这么豪华的房间,一起睡那么舒服的床,尤东东心里就像被人用小锤子捶了似的,难受得几乎说不出话来。

  他立刻上去抓住井然的两只手,“你来一天我就陪你一天,来两天我就陪两天。我不放心你一个人。”

  井然只觉得心里扑通扑通一直跳,理智告诉他不应该接受尤东东,再这样发展下去,他们的关系会变得越来越畸形,可感情上,他压根没有半点要拒绝的意思。

  心里有两个小人正在打架的井然脸上也是一片愁云惨雾,这一幕看在尤东东眼里宛如世界末日前的阴云密布,为了让井然同意他过来,尤东东想也没想就说了句谎话,“你千万不要觉得过意不去,我这钱本来就是拿来准备在花街上花的,不用在你身上,也得用在别人身上……”

  井然的脑海里,原本理智与情感两个小人儿吵得正凶,斗得不分伯仲,就因为尤东东这句话,突然蹦出来个名叫“占有欲”的恶魔,二话不说吊打那两个小人。而在尤东东眼里,就看见井然突然脸色一沉,二话不说突然从他面前的椅子上站了起来,尤东东眼前一花,再反应过来,整个人就躺在那并不十分宽阔的三人沙发上。说实话,那沙发弹性极佳,躺着还挺舒服的,前提是,他没有被井然一只手按着脖子压在上面。

  井然居高临下地望着他,脸上虽然泛着笑意,可那笑容让尤东东不自觉地寒毛直竖,背上全是竖起来的鸡皮疙瘩,“井然,你怎么了?”

  “你不是来消费的么?至少得物有所值,是不是?”

  尤东东的脑袋一直停留在井然问他是不是的那个转音上,那音尾打着小卷儿,像是在尤东东心上挠了一下似的,接着便是各种混乱一股脑地塞进了他的脑袋里,尤东东只觉得热,渐渐地开始透不过气,身体不自觉地挣扎起来,两只手无力地抬高,却做不出接下去的动作,因为他自己都不知道那两只胳膊应该把身上这人推开,还是抱紧……

  从回忆中回过神来的井然忍不住揉了揉脑袋,他承认当时是气急了,只要一想到尤东东可能去女票别人,他的心里就一阵一阵地冒火气。虽然那天晚上由于条件限制,井然没真的把人儿怎么样,可隔天起来,尤东东身上那堆痕迹的精彩程度可一点儿也不比人家做了全套的差。

  而最终结果就是,井然不仅再次收了尤东东的五百块钱,还约定了以后每周周二、周四和人儿见面。

  气昏了头的井然一边把尤东东给他的钱存进新开设的银行账户里,一边恶狠狠地自言自语道——“男人有钱就变坏,我这是在帮你改好!”一点儿也没意识到自己的行为也见不得多良善。

第六章

  【腰腿酸痛,精神不振,好像,身体被掏空。】

  【是不是肾透支了?】

  尤东东穿着背心大裤衩,两条细长的毛腿盘在沙发上,手肘支在膝盖上,两个手掌拖着自己的大脸盘子,双眼无神地望着电视上的某肾宝广告。呵呵,他可不仅是肾透支了,连钱包也透支了!

  尤东东和井然的孽缘,自第二次见面之后,逐渐发展到了一个十分诡异的方向。

  尤东东自己平时工作也挺忙,作为办公室里资历最浅的老幺,自然要给前辈多打些下手,加上偶尔在休息时间接接私活,生活也算比较充实。平时的爱好就是打打游戏,从魔兽世界到PUBG再到手机上的王者荣耀……尤东东不怎么花钱买衣裤鞋袜,在游戏上却是挺舍得氪金的。

  也是,作为一个毕业后就开始保持单身的正常男青年,除了寄情于游戏,也没有什么其他能够用来消耗精力的消遣模式。直到尤东东遇上了井然,这一切都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尤东东在短短一个月的时间内,领教了更为刺 激的消耗“精力”的方式。

  他就不明白了,同样是一双手,为什么井然给他的感觉就是那么的与众不同?

  除此之外,尤东东还迅速解锁了身体上各处不为人知的敏 感点,侧腰、腰窝、后背、大腿根……有些地方尤东东自己都没怎么碰过,被井然一摸一舔就开始忍不住发颤。尤东东自己也没想过会和井然发展成这样,毕竟一开始真的只是单纯地想帮一把这个长得特别好看的人,哪知道帮着帮着,就真的帮到床上去了,甚至于,君君之前跟他科普过的那劳什子“前 列 腺”按 摩大法,尤东东也在井然的手里尝试了一次,确实,相当的一言难尽……

  尤东东所在的杂志社,工资不算高,税后到手也就5000多块,6000不到一点儿。每个月房租水电等基本花销得支出2000,加上每天50-100的伙食开销,排除这些固定花费还能剩下一两千用作额外开支。尤东东平时算是比较节省的类型,比较宅,也不乱买东西,加上日常偶尔会接些私活,每个月也能固定存上个千百来块钱。

  工作两年,抛去偶尔出去旅游和给家里爸妈长辈买的年礼,尤东东的银行存款里也有了将近一万块的存款。只是这些存款,最近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减少着。眼见着月底了,尤东东的日子更加叫苦不迭,一日三餐几乎见不着荤腥。

  尤东东的存款,原本是想留着买一台摩托车的,罗马假日里的那台小巧可爱的vespa,尤东东查了一下,最小排量的价格大概是3打头的五位数。尤东东这一年绩效还算不错,年底应该有一笔可观的年终奖金,这么一算,估计最快明年可以买到他心爱的小摩托,只不过如今可能这个计划得暂时搁浅了。

  摆着一张苦瓜脸的尤东东,一边数着自己的存款,一边可怜兮兮的撅着嘴,嘴唇下榻,翻出里头一大片粉嫩的唇肉,看着可怜又好笑。君君忍不住走过去揉了揉尤东东的脑袋,“你咋回事啊?为情所困了这是?”

  “别、别瞎说!”尤东东说着,还特别强调地把脖子往前面送了送。

  君君挑挑眉,两手抱胸,“你好歹拿面镜子出来照照啊,你这样子,有可信度么?”

  “我这是为钱所困!”

  君君眉头一蹙,坐到尤东东便边上,“东东,我还没说你呢,你最近咋回事啊?这么缺钱,你别是碰到什么情感骗子了吧?”

  尤东东不以为然地挥挥手,“我这么精明,谁能骗得了我?”

  君君有些怀疑地又看了尤东东一眼,最终也没说什么,毕竟他最近谈了一个网恋对象,自己都有些自顾不暇了。只是,君君怎么都没想到,这随便说说的一句话,竟然真的一语成谶。

  为了缓解生活压力,尤东东找了份兼职,一家连锁品牌的快餐店,因为最近有一场规模不小的线下促销活动,甜品店正在大量招收兼职。尤东东去的那家店由于地理位置处于市中心的商业区,每小时给的时薪还不错,加上交通补贴,一个周末也能赚到个两百来块。

  嗯,还不够去井然那边消费一次的。

  然而骨感的现实并没能轻易地击倒尤东东,到了周六,他还是高高兴兴地哼着歌,穿上了快餐店的统一制服。

  也不知道是不是尤东东兼职的这家店的地理位置实在是太好了,在送走了误打误撞过来买冰淇淋的君君之后,尤东东又在街头上见到一道熟悉又陌生的身影。

  今天的井然穿着一套深灰色的西服套装,西服敞开着,露出里头深蓝色的衬衫和黑色的领带。井然平时和尤东东见面的时候很少穿正装,只除了第一次那个有些狼狈的夜晚。因此,尤东东乍一眼看见一个穿着如此正式的井然,一开始还有点不敢认,直到他听见井然身边的女孩开口说道——“井然,你要不要吃冰淇淋?最近这家店出了芒果味的,我记得你在罗马的时候,最喜欢吃的就是芒果口味的冰淇淋。”

  尤东东这才注意到井然的身边站着一个特别漂亮的女孩子,大眼睛长头发,白皮肤巴掌脸。尤东东觉得,这模样比他们家杂志社来拍照的那些网红小模特都要漂亮。尤东东看见女孩颇为亲切地一把勾住井然的手臂,把他往甜品站的方向带,忍不住想到,井然是为了这个女孩才穿得这么正式么?

  眼前这一幕像是那些加了五毛特效的二流言情剧,带着让眼睛感到十分不适的闪光特效,刺得尤东东眼睛生疼,可他又不得不承认,这一男一女站在一起简直相配极了。

  而突然被勾住手臂还没反应过来的井然一抬头,就和尤东东打了个照面,一时间竟然就忘了动作,只记得一双眼睛怔怔地盯着尤东东,“东东你怎么在这儿?”

  尤东东一边勉强地挤出一个礼貌的职业微笑一边问道,“欢迎光临,请问需要点些什么?”这话一出口,尤东东更加深刻地意识到,他和井然的关系不过就是服务人员和顾客的关系,无论过去,还是现在。

  井然看着尤东东那有些僵硬的笑容,心里咯噔一声,这才反应过来把手臂从程真真的怀抱里挣脱出来,还没来得及多作解释,就听见身旁的程真真问道,“现在是不是在做促销呀?第二份半价?”

  “是的,客人。”

  “太好了!”女孩说着笑了起来,略侧过头看着餐单,对着尤东东露出左边脸上那十分可爱酒窝,“那给我来一份抹茶的,给他来一份芒果榴莲的。”

  尤东东点了点头,同时转头去看井然的反应,而井然仍旧一瞬不瞬地盯着他看,似乎想开口说些什么,可尤东东却并没有给他这个机会,“好的,两份大花筒冰淇淋,一个倾城兰花,一个碧玉山茶。请问还有什么其他需要的吗?”

  女孩又问井然,“你还要什么吗?”

  井然摇了摇头,很自然地拿出自己的手机,递向尤东东,要支付扫码。

  在场的三个人,几乎在同一时间愣住了……

  程真真:井然竟然这么主动地请我吃冰淇淋,看来复合有望!

  井然:完了……平时和东东扫码扫习惯了……

  尤东东:呵呵,挺行啊井然,挣着老子的钱请别的漂亮小姑娘吃冰淇淋?

  半晌——“要不……我们还是AA吧?”

  程真真&尤东东:???

  等井然接过橙黄的冰淇淋,还是忍不住去问尤东东,“你还没告诉我呢,怎么在这儿?”

  尤东东一愣,心想着必须坚持自己最后的尊严,绝对不能让井然知道自己缺钱!于是,硬着头皮说道,“哦,这是我朋友开的店,最近不是第二杯半价么,周末人手有点不太够,求爷爷告奶奶地一定要我来帮忙,我也是没办法。”尤东东说完,还特意强调了一下,“我真的不缺钱!”

  井然没有多想,他今天是为了一个老城新建的项目而来的,这个项目就在尤东东打工的店铺旁边,是和某家不动产公司合作的,而程真真正好是那家不动产公司的职员。也不知道这不动产公司的领导从哪里听到程真真以前和井然有过那么一段,这次会面特意让程真真负责接待工作。

 这边步行街不能开车,井然就跟着程真真下来步行,好巧不巧地就路过了尤东东的店铺。

  因为之后还有工作,井然便没有多想,随口说了句,“晚上等我电话”,就跟着程真真走了。这可把站在原地的尤东东给气坏了,当老子什么?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备胎么?

  严格说来,他比备胎还可怜,备胎肯定没有他这么费钱!

  井然本来是想着这边忙完了就打电话给尤东东,接他一起回家,顺便请他吃顿晚饭。依照井然的理解,尤东东既然是在朋友的店里帮忙,那自然想走就能走。只是,井然没想到,他这边项目刚刚接洽完,甲方负责人十分满意,打算今晚做东,在隔壁王宝和叫一桌好的。

  井然面露难色,想拒绝,可对方毕竟是之后的合作对象,实在是没法辜负对方那一翻好意。

  “井设之后是还有约?”

  井然轻笑一声,“我朋友在隔壁的快餐店帮忙,本来想约他吃晚饭的。”

  “嘿,这么巧的事儿,那感情好啊,叫上您的朋友一起啊!”负责人一边说一边朝着一旁的程真真使眼色。

  成功接收的程真真:“是啊井然,我们也好久没见了,叫上那位先生一起吧,就是一顿饭的功夫,耽误不了不少功夫的。”——嗯,依旧是程真他么自说自话少女真。

  井然虽然有些为难,却又觉得这或许也是一个间接向尤东东坦白自己真实身份的好机会,便答应了。井然在路过甜品站的小窗口时,果然又见到了那个正一脸傻笑着给客人递冰淇淋的可爱青年。井然不声不响地站在旁边看着,直到尤东东送走最后一组客人,才走上前去。

  “欢迎光……你怎么又来了呀?”

  井然看着尤东东脸上的笑容在看见自己的瞬间荡然无存,他忍不住眨了眨眼睛,清清白白并不知道自己犯下什么大错的井设计师不自觉露出一副特别无辜地表情,说道,“我、我想约你一起吃晚饭。”

  “没空,我正工作呢。”

  “可……这是你朋友的店吧?能不能请个假?”说完还不忘用那张和冰淇淋同款的盛世美颜来个暴击。

  尤东东忍不住咽了口唾沫,默默拍了拍那不堪重负的小心脏,故意摆出一张正儿八经的脸,“井然,虽然我是答应了朋友来帮忙的,可是做人要有始有终,你看,这就我一个,也没人替班,我走了,谁做冰淇淋?”

  井然有些难过地垂下眼,可心里也知道尤东东说得没错。他点点头,眼神带着几分落寞,“别太累了,早点回家,到家给我打电话。”说完便转身走了。

  呆立在原地的尤东东仿佛瞬间被切成了两半,一半歇斯底里地尖叫着“他好好看!他怎么这么好看!!??老子要睡他!花多少钱也要睡他!不然被他睡也行!”而另一半则噘着嘴,两手抱着胸,忿忿不平地嘟囔着,“装什么装!?你凭什么明明有女朋友了还来撩老子!?渣男!”

  井然天生酒精过敏,喝一点点酒就脸红上头,所以不动产公司那边也没灌他酒,只是为了助兴小酌了几杯,井然到家的时候还十分清醒,梳洗完毕一边擦头发一边拿过手机,十分自然地给尤东东发消息——回家了吗?

  不一会儿,手机亮起,尤东东回复的很及时——嗯,刚到家。

  井然皱着眉看了看屏幕左上角的时间,都快晚上十一点。有些担心的男人两只手敲打着屏幕,快速的输入一长串字——怎么这么晚?你明明是去帮忙的,你朋友这分明是在压榨你么?

  等了一会儿,才收到尤东东那边的回复——你别管了,不关你事。

  井然立刻像被人灌了哑药似的,半天想不出该怎么回复尤东东。也是,他们现在的关系简直就是剪不断理还乱,虽然他也不想解开,可这越绕越乱也不是办法啊。自顾自烦恼着的井然一边吹头发一边想办法,一冷静下来才反应过来尤东东的话似乎有些不太合理。

  就算尤东东是去店里帮忙的,可哪里有人会让好友去站最辛苦的甜品站的?人流量大靠着马路冷气还不强。再算算时间,十一点到家,刚好就是晚上十点下班关了店才回去的时间。越想井然越觉得尤东东不是去帮忙的,他应该就是去打工的。

  井然和尤东东认识一个月了,自然知道他有固定工作,是一家小有名气的杂志社的美术编辑。这本杂志就是井然这种对时尚毫不关心的人也听说过,自然觉得尤东东收入应该不低,可事实究竟怎么样,井然并不清楚。后知后觉的井然立刻给自己时尚圈的朋友发了条消息,询问杂志社美编的薪资问题。

  而对方的答复无疑给了井然重重地一击——美编呀?这可没多少钱,底层小职工大概也就五六千吧,好一点儿的也就七八千,杂志社这种,也就看起来高大上一些,除了catalogue里的样品可以免费拿回家用和能多认识一些小明星之外压根挣不到什么钱。除非你是那种时尚大触、摄影大师、神级P图手。

  井然越看心里越难过,回想起来,井然每次和尤东东见面,对方的穿着都十分普通,有时候两个人出去吃饭,尤东东一边坚持自己掏钱请客,一边省吃俭用,却又把好东西都毫不犹豫地摆到井然的面前,就像两个人第一次吃饭时的那瓶酸奶。

  井然心里难过,一方面心疼尤东东,这会儿特别想过去抱抱那个小傻瓜,另一方面又觉得自己特别不是个东西,虽然尤东东给他的钱他都一笔一笔好好地存了起来,可始终觉得这么欺骗像东东这么善良的人真应该遭雷劈。

  被良心谴责的井然一整晚辗转反侧,终于下定决心隔天见了尤东东一定要当面跟他承认错误。

第七章

  星期天,井然和开发商那边约好了下午一点到工地现场,继续商定设计方向。他这一次特意婉拒了开发商那边让程真真来接他的提议,也算是从侧面十分隐晦的表明自己对那姑娘的态度。只是没想到,井然以为的隐晦,到了程真真那边,直接就成了隐形。

  为了和尤东东解释清楚自己的实际情况,井然特意这天早到了半个小时,果不其然又看到尤东东站在甜品站的窗口后面,仍旧穿着那身短袖制服,黑色鸭舌帽把他那一头微卷的留海压在脑门上,看起来可爱极了。

  或许是中午日照正旺的关系,甜品店前排了不少人,虽然忙,尤东东看起来却是不慌不忙的。他今天终于不再是一个人呆在那小隔间里了,多了个帮他打收银的女孩子。尤东东站在一边,嘴里重复着客人的点餐,一边熟练地做着冰淇淋。

  井然站在一边,看着尤东东拉下冰淇淋机的手闸,熟练地在甜筒上旋转出一圈又一圈好看的花筒,撒上色泽鲜艳的配料后,微笑着递给对面的顾客。井然突然有些嫉妒那些买了尤东东亲手制作的冰淇淋、并且还得到了东东灿烂笑容的顾客们。他的心痒痒的,在那一刻特别想把这样耀眼的尤东东藏起来。

  井然一边这么想着,一边就排到了队伍的最后面,他并不那么喜欢甜食,所以只叫了一杯冰咖啡,随后越过打收银的小姐姐,直接对尤东东说道,“东东,你今天晚上几点下班?下了班之后,能不能给我一点时间?”

  尤东东哪里想得到他今天又在这里碰到了井然,尤东东这会儿嗓子眼里还卡着根名叫程真真的刺儿,一句话都不想跟井然说,可没想到他旁边的收银小妹却是个猪队友,“能能能!给给给!十点下班!等你哦!”

  “能什么呢就能了,你知道个屁!”尤东东忍不住对着自己刚认识两天的新同事吼了句。

  “长得这么好看的帅哥,无论什么我都能答应他!”小姑娘想也不想,理直气壮地回道。

  井然听了忍不住低声笑了出来,听起来奶声奶气的,因为笑意而低垂的睫毛遮住大半个眼睛,简直就是视觉和听觉的双重享受,让两个并排站立的颜狗顿时愣怔在原地,内心嚎叫半天最后只剩下一句:他真好看!妈妈我要嫁给他!

  只是这年头总不乏一些没有眼色的喜欢出来坏人好事。

  “井然,你怎么在这里?我们都到齐了,在等你呢。”清亮的女声自井然身后传来,尤东东探着脖子往后头一张望,果不其然地又看到昨天井然身边的那个女孩。

  井然当下就收了笑脸,他冲着程真真点了点头,随口回了句“知道了”,这才又转过身来对尤东东道,“你记得下班以后等着我。”

  尤东东越听越觉得这像念书那会儿约架时才会说的话,心里暗自骂了句谁跟你下班后别走!?

  可心里这么想着,身体上却老实的狠。十点钟下班以后,尤东东在门口张望了一会儿,没见着井然,便又回过头去帮店里几个小朋友一块儿擦桌抹地。

  一边正在拖地的男孩儿见了,不解地问道:“东东你不是小时工么?关店以后可没有工资领的。”

  尤东东哪里会不清楚这些,瞪了对方一眼,嘴上说着,“我乐意!”便继续低头帮忙擦起桌子来。

  只是尤东东没等到井然,倒是先见到了程真真。程真真站在快餐店门口,长发及腰,穿着一身做工精良的碎花长裙,远远看去仿佛带着一股正宫的气场。她看见尤东东之后,便不慌不忙地走了上去,临到了尤东东跟前,还忍不住撩了把那一头柔顺的黑发,“你好,能方便问一下,你和井然是什么关系吗?”

  尤东东皱了皱眉,越听越觉得这话有问题,平时哪有一个姑娘家,上来就质问一个男人跟自家男朋友是什么关系的?

  “我认识的是井然,跟您也不是很熟。您如果是井然的女朋友,是不是问他更加方便些?”尤东东不卑不亢地说完这些话,还忍不住在心里给自己竖了个大拇指。

  程真真听了,两道漂亮的柳叶眉轻轻蹙起,尤东东忍不住心想,这美人果然就是美人,就是嫌弃人的样子也挺赏心悦目的,只是不是尤东东喜欢的那一卦。

  程真真朱唇轻启,尽显出一副尖酸刻薄的样子,“我和井然有一段时间没有见面了,我也不知道他为什么会交你这样……条件不太好的朋友。”

  尤东东不知道对方在那停顿的间隔里想了多少贬义词来形容他,只是最后出口的那个倒还过得去,至少实事求是,他确实就是条件不太好,长得一般,经济条件也一般。可那又如何?井然遇到困难的时候,好歹还是他这个条件不好的人出手相助的呢,那个时候您这位女朋友在哪儿呢?

  “井然交什么样的朋友是他的个人自由。你如果真的关心他,与其担心他交什么样的朋友,不是更应该关心他这段时间过得好不好,有没有碰上什么困难?”

  “遇上什么困难?你能不能别咒他?”

  尤东东一听这话,小暴脾气都要上来了,“你离开他这么久,你怎么敢打包票他什么事都没有?”他要是没遇上事儿,怎么能去那种地方“卖 身”?

  “你这人怎么回事啊?你自己条件差就想着去抹黑贬低井然么?井然什么身份,他就是遇上困难了,能找你这种人么?”

  尤东东也没想到这程真真长得挺像个人样的,讲出来的话却没有什么阳间的样儿,他还来不及反驳又听对方说道,“井然什么身份?意大利归国知名建筑设计师,还是公司老板,就是遇到困难了,能找你这种人帮忙么?”

  尤东东愣怔在原地,程真真还在那里叫嚣着,可尤东东却像是突然聋了似的,那些不堪入耳的话语被自动过滤了一遍,听不清具体在说些什么,只能听见刺耳的杂音。尤东东脑袋不停地转着,却像是一台生了锈的齿轮,嘎吱嘎吱地,走两下就停一停。他似乎没明白过来程真真话里的意思,尤东东第一次遇到井然是在花街,对方穿得西装笔挺,也确实没有说过是来做“这个”的。是尤东东见到有人纠缠他,就先入为主地以为对方是位特殊职业者。

  现在仔细想想似乎也是,井然浑身上下的气场哪里像个在社会底层挣扎的小市民?也就是尤东东自己脑子大概被没挖干净的耳屎给糊住了,才会看不清现实。

  所以是怎么回事?难道一直以来井然都是骗他的么?

  “东东!”男人焦急的叫喊声把尤东东飞了老远的神志又给唤了回来,他睁大眼睛看着面前的男人,依旧是西装笔挺,仔细看那身衣服做工精良,材质上乘。尤东东好歹也是时尚杂志的美术编辑,自然知道这套衣服绝对价值不菲。尤东东苦笑一声,更加确定程真真说的话才是事实,可正因为这样,尤东东才更加深刻地意识到自己像个白 痴一样被井然骗了快一个月。

  “东东!”井然一边说,一边抓住尤东东的手臂,“东东你听我说,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

  “不是哪样?”尤东东反问道。

  “我……你……”井然一时又说不出话来,关键程真真在这闹了半天,如今整家快餐店里的人视线都聚集在他们三人身上,“东东,你先跟我走,我一定跟你解释清楚。”

  尤东东却一点儿也不想听,他用力抽回自己的手,对着井然恶狠狠地说道,“不是什么样子?你没有去过意大利,不是知名建筑设计师,还是你没有骗我的钱?”

  井然瞪大眼睛,完全找不出话来辩驳尤东东的问题,井然低着头,纤长的睫毛随着他眨眼睛的动作上下翻飞,平时看起来赏心悦目的画面这会儿却只能透出主人止不住的心虚,“那些钱,我没有动过,我可以立刻拿出来还给你。”

  尤东东气得直接伸脚就往井然的小腿上踹过去,井然痛得往后退了半步,却还是硬挺着没从对方身边让开。倒是程真真在一旁看着哇哇大叫了起来,“哎,你怎么回事啊!怎么还动手了?讲不讲道理啊?”

  尤东东气得吹胡子瞪眼的,转过头还来不及对程真真发火,就听井然毫不客气地对那姑娘说道,“这跟你没有关系,程真真小姐,我们早就已经结束了。这是我和东东之间的事情,如果你没什么事情的话,就请你先离开。”

  尤东东挑了挑眉,没想到一向在他面前看起来温文有礼的井然,还会有这么又凶又狠的一面。

  程真真显然也没有料到井然会这样跟她说话,向来自以为是惯了的小姑娘承受能力不怎么强,被假想情人这么一吼,眼泪都差点没憋住,可怜兮兮地掩着嘴就往外跑,自以为是一副弱柳扶风的林美人样子,可惜已经弯了的井设计师一点欣赏的心情都没有,还一门心思地扑在该怎么哄心上人身上。

  井然这会儿刚转过头,还没张嘴,另一条小腿又被重重踢了一下。他忍着没喊疼,心里骂自己活该,一抬头,就看见尤东东两只圆眼睛红彤彤的,井然愣在原地,一个字都不敢说,他有些手足无措地伸出两只手,想安慰地拍一拍对方,再抱一抱对方,却又被尤东东无情地闪躲开。

  “你以为把骗的钱还回去就不构成行骗事实了吗?你等着,我明天就报警抓你,臭煞 笔!”尤东东说完,两只手用力把井然一把推开,穿着一身有些滑稽的快餐店制服就往外跑。

第八章

  尤东东踹了井然的当天晚上,手机上就收到了来自井然的一条转账信息,整整一万元人民币,比尤东东支出的翻了一翻还多些。他轻哼一声,果断点了确认收账,又不傻,送上门的钱干嘛不收,男人也需要精神损失费的好么!

  而那之后,尤东东便直接无视了井然发来的所有消息,更懒得搭理井然是不是真的在周二等了他一个晚上。

  尤东东是真的生气了,他哪里想得到生平第一次尽全力去帮助一个人,却遭受到如此致命的打击,以至于,他都忘了微信还有拉黑删除好友的功能,每天盯着井然发来的一条条消息,气得干瞪眼。

  而井然那边,也没好到哪里去。建筑设计界的男神最近似乎陷入了某种低谷,上班迟到,下班早退,连画他平时最喜欢的设计稿都少了几分热情。亏得他是老板不用打卡计工时,不然全勤奖早就给扣完了。

  萎靡不振的井然其实一直都在思考着一件事情,为此,他还特意去网上查阅了相关资料。

  那天晚上,尤东东骂他是骗子,还说要报警抓他,于是井然立刻查了诈骗罪立案的条件。

  在龙城,个人诈骗公私财物在4000元以上的,属于“数额较大”,已经可以处以三年以下有期徒刑了。

  井然翻开手机记录,他和尤东东认识一个月,前后加起来一共八条转账记录,不多不少正好4000。

  接受过正规高等教育,家教严谨,作风正派的井设计师突然就过不了自己这关了。他觉得尤东东说的没错,这事儿不能因为自己把钱还给回去了就当作没有发生过,毕竟,诈骗事实已经发生了,他应该受到相应的法律制裁。

  因此,多天来连续早退的井老板再次在下班时间前离开了公司,这次比较刺 激,直接一脚油门开到了派出所门口。

  从龙城的各个派出所往外打的电话,不管前头是啥区号,最后三位都是110。

  尤东东手机一响,一眼扫到那标志性的来电显示,就吓了一跳,没敢多耽搁,就接起了电话。

  “喂,是尤东东先生么?”

  对方声音听起来像是个40多岁的中年男人,龙城本地口音,不像是电话诈骗的样子。

  尤东东便回道,“是,您哪位?”

  “哦,我这是龙城东区派出所的,我这接到报案,说你在过去一个月内受到过4000元的诈骗。嫌疑人现在来我们这自首了,你方不方便过来配合一下我们的调查?”

  “啥、啥玩意儿?”

  尤东东挂了电话,打了个车就往东区派出所赶,飞奔进门的时候,就看见井然一个人孤零零地坐在门口的长板凳上,特别像小时候等着家长来领的走丢儿童。

  井然一发现尤东东就立刻看了过来,两只大眼睛对上尤东东还带着几分欣喜,一点儿也没有“犯罪嫌疑人”看到“受害者”时的心虚。

  尤东东懒得理他,直接走到窗口前,问怎么回事。

  那个打电话的40多岁老警察接待了尤东东,“你就是尤东东吧。今天有人来自首,说对你进行了4000元整的诈骗,并提供了相应的转账记录。”

  尤东东一边答应着一边在民警的指示下坐到对面的位子上。

  民警拿出打印的转账记录,摆到尤东东面前,“这金额吧,确实已经可以立案了,可他给我们提供的只有转账记录,多余的直接证据却拿不出来,所以我们就直接打电话给你这个受害人了,确定受害事实,就可以立案了。”

  尤东东吓得脸色铁青,把头摇得像个拨浪鼓,“不是不是,没有诈骗!”

  尤东东说着指了指坐在门边的井然,又指了指自己,“大哥,你看看他那模样,那打扮,再看看我,”尤东东一边说着,还忍不住站起来冲着自己笔画了两下,“他咋能诈骗我这样的?我俩走一起,谁骗谁还不一定呢!”

  民警不赞同地摇了摇头,“小伙子,这年头啊,知人知面不知心哦。那话怎么说来着,金玉其外败絮其中,你怎么就能确定,他这身犯案工具不是租的呢?”

  尤东东急得都快原地跺脚了,他心想,大哥,你别闹了行么?这气质摆在那儿,您看不出来啊!?可话还没出口,就见那民警对他摆了摆手,“你先坐下,我看你脖子疼!”

  尤东东气得把嘴鼓成个河豚,刚坐下,又听那民警道,“你跟那个谁,你俩,不会有啥不正常的关系吧?”民警说着,还朝着井然的方向看了一眼。

  这话直说得尤东东面红耳赤的,他赶紧摇头否认,想张嘴说话还差点咬到自己舌头,让那民警将信将疑地又看了他一眼。

  尤东东叫苦不迭,只能从口袋里拿出手机,解释道,“真不是,我们就朋友,普通朋友!那钱是我借给他的,都已经连本带利还干净了!”

  民警接过手机一眼看去,不仅看见了转账记录,还跟着看见了井然发过来的几条消息——“对不起,是我错了。”,“你别不理我,行吗?”诸如此类,等等等等。

  民警把手机转了个向,正对着尤东东,脸上呵呵一笑,只看得尤东东寒毛直竖,“还说你俩不是一对?我算是搞明白了!小两口吵架吵到我这派出所来了是吧?”

  尤东东俩眼睛瞪得滚圆,瞥了手机上的聊天记录一眼,这一眼越瞅越像那么回事,吓得他赶紧一把抢回了自己的手机,一张脸红得冒烟。

  民警轻哼一声,又对着坐在边上的井然招了招手。还在状况外的井然以为要立案了,两只手指在身前不停搅动,一副做错事待批评的乖宝宝模样。

  “你们两个看看,看看这都办的什么事儿!”民警伸出手指,指了指井然,又指了指尤东东,“小两口吵架,有什么事儿私下不能解决么?非得上派出所?你们这叫滥用公共资源,情节再严重点,就是妨碍公务!”

  井然抬起头,两只眼睛有些迷茫地眨了眨,接着立刻转头,满脸惊喜地看向尤东东。

  尤东东尴尬地恨不得挖个洞立刻把自己埋了,他现在是想解释,又解释不清,典型的有口难言。

  “这事儿我就这么算了,你俩也别立案了,立什么案?他被抓进去,你舍得?”民警冲尤东东问道。

  尤东东不自觉地摇了摇头,意识到隔壁越来越热切的目光,立刻僵了脖子,动也不是,不动也不是,特别像恐怖片里死了好久的丧尸。

  民警气得重重地把那叠复印资料摔在桌子上,对着两人教育道,“今天这事儿我就当没发生过,你俩赶紧从我眼前消失,要是还有下一次,全都抓回来给你们关上48小时再说!”

  尤东东尴尬地快哭了,不停点头说是,一得了赦令,抓着井然转身就走,跟屁股后头着了火似的。

  一出派出所的门,尤东东的手就放开了,他当然看见井然望着他欲言又止的模样了,却只当没看见,往前撒腿就跑,一点机会都不给井然留。跑了一阵子,回头没看见井然的影子,又忍不住生闷气,气得原地跺脚,心里直骂井然个没良心的,一点诚意都没有!

  尤东东来的时候是打车来的,回去自然不敢再这么奢侈,拿出手机,开了个地图软件,想着怎么导航回去。他地址都没输完,就见一辆黑色奔驰R系停在他身边,副驾驶这边的车窗降下,露出井然的脸,“东东,我送你回家。”

  这车目测50万往上,尤东东心想自己可能不光是被耳屎糊了脑袋,还被眼屎糊了眼!

  本着“不坐白不坐”的价值观和精神理念,尤东东果断打开车门上了车,井然还没反应过来,尤东东已经连安全带都系上了,顺带还报了地址。见井然半天没有动作才催了一句,“你怎么不开车啊?”

  井然这才后知后觉地打了方向灯,松了脚刹,把车挤进来往的车流里。

  车子里静得出奇,二人认识以来,一直都是尤东东在那儿不停地叨叨叨,而井然则负责在旁边及时应和。

  可今天尤东东不讲话了,就显得特别特别安静,静得平时习惯了保持沉默的井然都有些不自在。

  开车的人想了想,还是忍不住开口道,“其实这事确实是我不对,你不应该包庇我的。”

  尤东东听了这话,差点原地爆炸,他尽可能地把被安全带勒住的大半个身子转向井然,“包什么庇?什么包庇?我这叫包庇么?”

  井然趁着红灯的档口,很老实地转过头,用力地点了点头。

  “我这是为了我自己!”尤东东气得大叫,“不然你要我怎么说呀!一个二十好几的大老爷们,到派出所报案说自己被骗财骗色,像话吗!?我不要脸的么?”

  井然听了脸一红,确实觉得这好像不太合适。

  夜里车流量不算太多,从派出所到尤东东家,撑死了也就二十多分钟。可自从尤东东回答了井然那莫名其妙的问题以后,原本就不怎么说话的井然更是成了个锯嘴的葫芦,声都没吭一声。

  直到汽车在大门前停下,几乎快要窒息的尤东东赶紧解了安全带就要下车,却见车顶灯一亮,尤东东下意识地转过头来看井然,就这一眼,差点没惊掉他的下吧。

  尤东东一直知道井然生得白净又好看,不说话站在那边是真的像一朵出淤泥而不染的白莲,一点贬义的意思都没有,也是因为这样,尤东东第一次见着井然的时候,啥都没想,一腔热血就往上冲,带着极其强烈的,对绝色美人的保护欲。

  可尤东东没有想到,井然一言不发啪嗒啪嗒往下直掉眼泪的样子简直可以用“摄人心魂”来形容,尤其是那柳眉微蹙,睫毛垂泪的楚楚可怜样儿,尤东东觉得自己快要无法呼吸了,甚至可以立刻原地表演一个西施捧心的动作来。

  “东东,我没有骗你的感情,我对你是认真的。我喜欢你,因为喜欢你,所以我一直没有勇气告诉你这件事情的真相,我怕你会生我的气,会再也不理我,可我真的没有想过要伤害你。”

  井然说着用力地眨了眨眼,积蓄在眼眶里的那滴眼泪便随着这个动作无声地滴落。尤东东不自觉地伸手去接,只觉得掌心里的那一滴又湿又热。

  “东东,你能再给我一次机会吗?”

  而回应井然的只有那一声沉重的砸门声,以及尤东东那落荒而逃的背影。

第九章

  ZB杂志社总社大楼楼下,这会儿刚好是下班的时间,杂志社的员工一个接着一个地从大楼里鱼贯而出,似乎和以往每一个下班的日子都没有什么不同。但若有人抬头一看,就会发现在大楼对面停着辆奔驰车,而车边站着个面容姣好的男人,穿着一身熨帖的西服,直挺挺地站在那边,那端正严肃的模样特别容易让人联想到站岗的哨兵。不同的是,那人手里还抱着一大束盛开的红玫瑰,神色紧张地盯着大楼门口的方向。

  每当有人从办公大楼里走出来,这人总会紧张兮兮地抬起头来看上一眼,整个人像是上了遍发条,一下子打起了十二万分的精神。直到发现不是自己在等的人后,才又垂头丧脑地低下头去,整个人也笼罩上一层仿佛肉眼可见的低气压。也亏得这人长得是真好看,不然早晚被人当作是神经病给举报了。

  而毫无所觉的当事人井然,就这么一动不动地在门口等了半个多小时,眼看着人流量变得越来越稀少,却依旧没有等到他想见的人。

  尤东东没有来,却来了个不嫌热闹又爱搞事的杨修贤。

  向来荤素不忌、浪荡成性的杨修贤,一出门就看到了井然。作为圈里向来玩得比较开的万人迷,杨修贤是见惯了美人的,只是凑巧,井然这模样吧,这眼睛、这鼻子、这嘴巴,好像每一样都刚好长在杨修贤喜欢的点上,让他第一眼就看上了。

  杨修贤敢爱敢恨惯了,也没多想,直接无视了井然正在等人这个事实,两步跨到对方面前,“这位小哥哥有点面熟啊,我们是不是在哪里见过?”

  井然的注意力还在办公大楼的门口,听到杨修贤的声音,连视线都懒得对上,只随口回了句,“抱歉,我在等人。”

  杨修贤眉毛一挑,显然没有预料到自己主动出手竟然还会碰到块硬石头,他半边嘴角上翘,露出个特别勾人的笑容,“我想起来为什么我看你那么眼熟了,因为我觉得,你长得特别像我下一任男朋友。”

  这话倒是难得引起了井然的注意,他总算愿意把注意力转移那么点儿在面前这人身上了,“先生,我有喜欢的人了,而且,你不觉得你这种搭讪方式,有点老套吗?”

  这话却半点儿没让杨修贤生气,“不管老不老套,管用就是好招,再说,你看你这不是看我了吗?”

  井然本身的性格就不是特别好,长期接受的高等教育让他本人自带了那么几分容易让人生厌的傲气,相对的,就是看别人都觉得低自己一等。他唯一那么点儿耐心和亲切都放在尤东东的身上了,一时半会儿也匀不出丁点儿给别人了,于是对上杨修贤便没有半分客气,“我正在等我的心上人,而先生你现在所站的位置对我来说,有点儿碍事。”

  岂料这话一点儿也没让杨修贤知难而退,吃惯了入口即化的小鲜肉之后,杨修贤似乎对井然这根硬骨头特别感兴趣,“你看你在这等半天了,也没到你要等的人,看来也是一厢情愿吧。那正好,你有花,我有酒,不如我们俩凑一块,我带你领略一下,不一样的东西?”

  杨修贤说着还扬了扬手里的香槟,今天刚到的海淘货,全球销量第一的Moet Chandon,杨修贤本来是打算带去酒吧把钓小美人的,没想到在门口就直接遇到了位大美人。

  而井然的反应只是很冷淡地向后退了一步,顺便拒绝道:“对不起,我酒精过敏。”

  杨修贤抿着嘴,无奈地怂了怂肩,大方地把香槟藏到了身后,“行吧,那换点儿别的?喝茶?喝咖啡?”

  井然只觉得头痛,正想找个借口摆脱面前这个粘人精,转眼就看到穿着格子衫,背着双肩包的尤东东蹦蹦跳跳地从大楼里走了出来,井然直接无视了面前仍旧嘴皮子没停的杨修贤,探出半个身子,冲着尤东东招了招手,“东东!”

  尤东东见到井然的瞬间就想掉头走,转而又看见了他面前的杨修贤,皱着眉头,眼神在两人身上徘徊了一下。注意到尤东东视线的井然只觉得心不自觉地往下沉,当初他和尤东东的初识就是尤东东误会他被人骚扰,哪里想到这会儿他是真的没人盯上了,尤东东却是半点儿都不想搭理他。

  眼看着尤东东转身要走,井然更加感到欲哭无泪,他觉得他这会儿特别能明白山上那个喊“狼来了”的小孩儿的感受。

  而唯一让井然感到庆幸的是,之前一直缠着他的杨修贤,这会儿倒是不再那么咄咄逼人了,相反,那人摆出一副看好戏的姿势,两手抱胸,怀里还夹着瓶酒,好整以暇地看着井然,“唉,原来你等的是东东啊?”

  “你认识东东?”

  杨修贤点点头,“既然这样我就不出手了,毕竟是一个办公室的同事。”说完,杨修贤又 忍 不住上下打量了一番井然,这会儿是不带颜色的纯探究,“据我了解吧,东东属于那种无药可救的颜控,你这模样的,没道理这么难追吧。”

  井然听了垂头丧脑地叹了口气,“我之前做错了点儿事情,惹他不高兴了……”

  杨修贤听了更加出几分兴趣,又把酒伸到井然面前扬了扬,“怎么样,要不要改一改注意?我有酒,你有故事,说不定,我还能给你提一点儿小小的建议?”

  井然想着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秉着死马当活马医的心思,就跟着杨修贤往杂志社的办公大楼走。杨修贤难得找人喝酒不是为了把人往床上带,所以去哪里喝都不太合适,最后两人选了杂志社的会客厅,环境优雅,备了不少小零食,还有做价格不菲的水晶高脚杯道具。

  酒过三巡,两人都互相说了不少话,井然因为酒精过敏,喝一点儿脸就通红,就用雪碧混着香槟一起喝,倒是杨修贤,真真实实的喝了好几杯,这会儿已经笑眯眯地拍着井然的肩膀称兄道弟了,“兄弟,看不出来你还真挺有本事的?能让尤东东这个小吝啬鬼在你身上花这么多钱?”

  井然隐瞒了一些具体细节,把两人认识的过程大致解释了下,当然,那些不太能描述的全都给掐了,“他只是误会我遇到了困难,所以主动借钱给我……”

  “那也不错了,你不知道,那些钱可是尤东东的老婆本,真老婆本,用来讨小老婆的那种。”

  “小老婆?”井然不明所以。

  “对啊,你可以投其所好啊!”杨修贤一拍脑袋,靠近井然,开始跟他解释所谓的小老婆,“兄弟你看过《罗马假日》么?老电影。”

  井然点了点头。

  杨修贤又道,“尤东东最喜欢的就是电影里格里高利派克那辆旧摩托车,卖的不便宜,所以一直在存钱,打算买辆复刻的,结果这钱还没存满呢,就给你了。”

  “所以,你的意思是,我应该买辆那车送给东东?”

  杨修贤立刻否定地摇了摇头,“尤东东你还不了解他啊?你要是一上来就送他一辆这么五位数的摩托车,他一定不能收。”

  井然点头表示同意,“那我应该怎么做?”

  “你听我说啊……”杨修贤说着,便神秘兮兮地朝着井然靠了过去,那一双算计的眼睛眯成两弯月牙,像极了一只不怀好意的狐狸。

  没过几天,尤东东一下班就在楼下看见一辆他心心念念的Vespa,赏心悦目的薄荷绿,配上简洁大方的驼色皮质座椅,简直就和他梦想中的那辆一模一样。尤东东忍不住往那辆车的方向多瞄了几眼,就这几眼却差点闪瞎他那双狗狗眼。

  只见那小摩托的主人穿着一身英姿飒爽的黑色皮夹克,一条包腿的黑色水洗牛仔裤,脚上蹬着一双驼色绑带马丁靴,一看就是特别朋克又酷炫的打扮,只是,尤东东怎么都没想到穿成这样的人竟然有一张和井然一模一样的脸,不对,这扎着根小辫儿的,不是井然是谁?

  “东东!”那人手里抱着顶黑色的头盔,看到尤东东往他这边张望,便兴奋地朝着他招了招手,平时冷惯了的那张脸,也难得的挂上一脸灿笑,晃得尤东东差点没睁开眼。

  “你怎么在这?”尤东东这话虽然是对着井然说的,可是一双眼睛完全没有离开那辆绿色的小摩托车。

  井然自然注意到他的眼神了,二话不说把挂在摩托车把手上的安全帽递给他,和井然手上抱着的拿顶一模一样的黑色,标准情侣款,“上来吗?我带你兜一圈?”

  尤东东看着那安全帽,不自觉地咽了口唾沫,心里特别期待,可又拉不下那张脸,“你、你哪里来的摩托车啊?”

  井然随口解释道,“我一意大利朋友,家里有挺多辆的,我就问他借了一部。”说完,又把头盔往尤东东的方向探了探,“上来吧,一会儿到了人少的地方可以换你练练手。”

  这话对尤东东来说简直就是一个不能抵抗的诱惑,他实在是没忍住,一把接过了井然手里的头盔,那动作快得就像担心井然反悔似的,接着迈开长腿一跨,坐到井然身后的坐垫上。

  Vespa本来就是辆小摩托,座位也不是他别宽敞,一个人坐还挺舒服,两个大男人坐就显得有些拥挤,井然往后一靠,背就整个贴在尤东东身上。尤东东不自觉地往后退了退,两只手抓住屁股后头的拉杆,却被井然一个反手搂住腰又拽了回来。

  “坐这么后面不安全,你两只手搂着我肩膀,小心摔出去。”

  尤东东刚想拒绝,井然已经发动了引擎。Vespa看上去小巧可爱的样子,可到底也是150排量的摩托车,骤一串出去,还是让尤东东不自觉地两只手直接一把搂住潜意识里让他感到最安全的地方——井然的腰际。

  井然笑着轻咳一声,“你要是喜欢搂着那里,也不是不可以……”

  尤东东气得轻哼一声,立刻撒了手,改为搭在井然的肩膀上。

  井然读书那会儿为了学人家叛逆,也骑过一段时间的摩托车,尤其是在意大利的时候,家长不在身边更是没人管,到了周末偶尔还会参加网上那些骑手俱乐部,好几辆摩托车串成一条长线,去罗马周边旅游一圈。只是后来工作忙了,便少了这种活动,整个人也变得越来越沉闷。

  没想到这次为了追尤东东,会再把摩托车捡起来练。脱下正儿八经的西装的井设计师,装起黑衣骑士来,倒也是像模像样的。

  两人骑着车转了大半个龙城,眼见着一路越来越偏僻,来往车流也以肉眼可见的程度不断减少着。直到上了山路以后,几乎就见不到多少人了,井然便又提了提速,这可让坐在后头的尤东东乐坏了。

  小家伙兴奋地松了两只手,迎风高举着,嘴里也随之叫了两句“哟吼”,整个人透着股散不去的乐呵劲儿。

  井然见尤东东这么高兴,自己脸上也不自觉得挂起点儿微笑,接着又忍不住担心地对身后人说了句,“你小心点儿,我这速度还挺快的,你一只手搂着我。”

  尤东东听了便十分自然的将其中一只手搂在井然的腰上,完全不记得自己先前有多排斥这行为了。而井然自然乐得不提醒他,揣着明白装糊涂,又拧了拧油门,直接冲上了山。

  龙城郊外的澜山,离市区倒是不远,上了山后还能看见灯火阑珊的整片城区,倒是一些小年轻夜里撇情操(谈情说爱)的好地方。

  井然和尤东东来的时候还早,所以人不算太多,可没待一会儿,周围就坐了不少对小情侣,基本都维持着搂搂抱抱的姿势,不一会儿就亲到了一起,而且还挺激烈,不一会儿就响起了“啧啧”水声,把尤东东听得面红耳赤的。

  井然也有些不自然,盯着尤东东那张果冻唇看了半晌,注意到对方视线的尤东东忍不住又恶狠狠瞪了井然一眼,嘴上骂了句,“看什么看你!?”,接着转头就往摩托车的方向走,摊开手掌问井然要钥匙,“你说过能让我开一会儿的。”

  井然有些不放心地把钥匙放到尤东东手上,担心地问了句,“会开摩托吧?”

  “必须的啊!”

  尤东东跃跃欲试地接过钥匙,像只被主人投喂了小零食的猫,开心地舔了舔嘴唇,他麻利儿地坐上乐车,戴好安全帽,等井然也坐好以后,一手捏着刹车,一手拧了拧把手,出发前还忍不住小拳头往天上一举,嘴里兴奋地喊道,“目的地:尤公馆,出发!”

  井然笑着一把搂住尤东东的腰,忍不住在他背后偷笑。

  尤东东确实会开摩托车,但是不怎么熟练,山路他开起来有点吃力,所以速度也不是放得特别快,这就让他特别在意横抱在他腰上的那两条手臂,“我说,你能不能松开,我这速度也不快吧。”

  “对不起东东,我不太习惯坐别人开得摩托车,我、我这就松开……”身后那人说着松了一只手,转而抓住尤东东的肩膀,接着又松开另一只,循序渐进,特别小心翼翼,连坐在前头的尤东东都免不了替他紧张。

  这时,地上不知道哪里刚好凸起个小石块,摩托车整个往上一个颠簸,尤东东只听见耳边传来井然一声急促的呼吸声,接着那双刚刚离开不久的胳膊又紧紧地搂回了原位。

  “对、对不起啊!我马上就松开。”井然一边说一边稍微泄了点力,但两只胳膊仍旧圈着尤东东的腰,没有半点儿要放开的意思。

  尤东东听出了那人是真害怕,心一软,嘴里念了句,“算了算了,随你便!”接着便一声不响地继续开车。

  尤东东没注意到的是,他身后那个本该特别害怕的人,此时脸上那得逞的笑容又灿烂了几分。

  可见,老 江 湖杨老师还是颇有几分手段的。

第十章

  自那一日井然带着尤东东骑摩托车看了夜景之后,井然可谓是把“投其所好”四个字发挥到了极点,他不再像之前那样像张狗皮膏药似的总是粘着尤东东,而是以一种“润物细无声”的姿态,将一个个小细节渗透进尤东东生活中的一点一滴里去。

  每天早上,尤东东都能收到一束鲜花或者一盆绿植,美其名曰改善工作环境而且护眼。到了中午,尤东东刚结束午休回到座位上,外卖小哥就来了,每天奶茶咖啡挨个儿送,没有一天重样的,偶尔还会搭配着送上块小蛋糕。

  而到了晚上,尤东东下班就能在楼下见到井然本人,毕恭毕敬地站在车门边上,像极了一位等着迎接公主的骑士。

  尤东东一开始还拒绝了两次,可毕竟吃人的嘴软,拿人的手短,到后来实在是说不出什么拒绝的狠话了,只能半推半就就跟着井然上了车,一回生二回熟,到了后来,两人甚至还能在回家路上一同吃一顿晚饭。

  井然知道尤东东特别喜欢玩游戏,特地想办法搞来了两张尤东东最近正疯狂迷恋的游戏——绝地求生电竞比赛的决赛入场券,内场前排,可以看清选手模样的距离。

  这种诱惑尤东东哪里抵挡得住,下了班就屁颠屁颠地往外冲,比赶着去约会的胡杨跑得都要快。

  娱乐生活枯燥如井然的,自然无法理解电竞比赛的精彩刺激,但是只要是和尤东东待在一起,他就觉得特别开心,而且,由于尤东东知道井然对电竞游戏一窍不通,一边看比赛还一边特别热情地给井然做详细解说,一晚上他和井然说的话比这一整个星期加起来得都多,简直把井然高兴坏了。

  同样高兴坏了的还有尤东东,这种热门比赛的决赛根本就是一票难求,平时他只能在网上看直播,哪想到今天就亲临现场了,而且最后仗着自己位子坐得近,尤东东还好运地要到了喜欢的选手的签名,抱着张签名海报搂在怀里,简直像是捡了宝一样。

  两人都笑容满面地从场馆里出来,直到上了车,尤东东才有些不好意思地对井然说道,“不好意思啊,今天让你陪我看比赛,你一定觉得很无聊吧?”

  井然却摇了摇头,“东东,和你在一起,不管做什么我都觉得很快乐。”

  这话让尤东东立刻就红了脸,赶紧撇开了视线看向窗外,只留给井然一只红透了的耳朵。

  井然见了不自觉地笑出了声,接着乘胜追击,对尤东东说道,“东东,我以前读书的时候,家里管得严,压根就没有时间玩这种电子游戏。等到工作以后,又觉得这是小孩喜欢的东西,有那时间还不如多画几张设计图。但直到今天,我才觉得,这电子竞技就像体育比赛似的,也是热血刺激的。所以……东东你以后有时间,能不能教教我,打游戏?”

  井然这话纯粹是陈述事实,顺便勾个善良的小哥哥带他打游戏,增进一下感情,可说者无心听者有意,尤东东自觉脑补了一场孤单寂寞冷的悲惨童年,心里既难过又心疼,连说了三个“好”,听得井然止不住地偷笑。

  尤东东一整个晚上都心情也别好,回到家打开门进屋的时候,还一边嘴上哼着歌,手里转着钥匙环。直到路过玄关才发现屋子里亮堂堂的,说要晚上去约会的君君此时正两手抱胸,翘着二郎腿靠坐在沙发上,两只眼睛向他投来审问的暗光。

  尤东东不自觉地向后退了半步,结结巴巴地问道,“干啥干啥啊?你咋这么早就回来了?”

  “早吗?我吃了晚饭还在步行街转了一圈消了食才回来的。倒是你,什么情况啊?这么晚回来,脸上跟开了朵花儿似的。”

  “哪、哪有!”尤东东心虚地跑到君君身边,在他身边的沙发上一屁股坐下,“君君啊,我问你点儿事儿,成不?”

  君君眉毛一挑,“怎么地?要我做感情顾问?”

  “啧,我这还没说话呢,你咋就知道是情感问题?”

  君君笑得欢,眼神自上而下看着尤东东,像在看个小白痴,“你知不知道你想说啥都写在脸上了?”

  尤东东眉头一皱,但碍于现在有求于人,只能忍气吞声,“哎,你说,如果有人一开始骗了你,可后来他改过自新了,现在又跟你说他喜欢你,你还会原谅他吗?”

  君君转着眼睛思考了一下,“那得看他骗我什么了,如果是不涉及那些原则性的,违法乱纪啊,欺骗感情啊,这种的,那可以考虑一下。前提是,这人长的帅的话!”

  尤东东一边摸着下巴上的胡茬一边点了点头,“这可不止是帅,那简直是神仙颜值。”

  “行了行了,骗谁呢?还神仙颜值,能有我们家胡杨好看?”君君不以为然。

  “哎,不是我瞎说,要真比起来,那我觉得,还是他好看!”

  君君听了,不赞同地翻了翻白眼,嘴里嘀咕着——“我看是给你吃了药了!”,接着,又似想到什么,对着尤东东叮嘱道,“对了,还有一点儿,骗钱不行!这可是关键,敲黑板划重点的!骗钱这种事,有第一次就有第二次,绝对不能姑息!”

  尤东东脸色一沉,“确实是骗钱了……可这之中有点儿误会,他也不是故意的……”

  君君一听这话,立马就急了,怒其不争地戳了戳尤东东的脑袋,“我看你是中了邪了,我就说你前阵子怎么这么穷,我告诉你尤东东,他就算现在把钱还给你了,也不过是在憋大招呢,你小心被骗得倾家荡产!”

  尤东东立刻摇着手解释道,“没有没有,一开始是误会,他没想骗我钱,是我误会他缺钱,这钱也是我主动给他的,他都已经还给我了,加倍还的!”

  “还了多少?”

  “我借了他四千,他还了我一万。”尤东东说着,还怕君君不相信,特意调出了转账记录,“而且他这最近每天给我送花送外卖,还负责开车接下班……本人也有正当职业,是知名海归建筑设计师,自己有公司的那种。百度百科里能查到他资料的,真不是骗子,你等我给你查……”

  尤东东话还没说完,就被君君拉住的手腕,“你说的都是真的?”

  尤东东点了点头。

  “那你还考虑啥啊!?这哪里是骗子啊,这分明是金主爸爸啊!东东,听姐的,这么粗的金大腿,不抱白不抱!”

  “不是,你这变得也太快了吧!你不能知道人家有钱连原则都不要了呀,你节操呢?”

  君君不以为然地拍了拍尤东东的肩膀,“你的终生幸福跟我的节操比起来,可不就是重要多了吗?”

  尤东东哭笑不得地把君君的手从自己的肩膀上拍开,这才又有些犹豫不决地问道,“可他毕竟骗了我,就这么放过他,总觉得心里不是滋味……”

  “谁说原谅他就是放过他了?你就应该跟他在一起,欺负他、命令他,花他的钱,让他给你做牛做马,最好折磨他一辈子!”

  尤东东听了满脸问号,有些不可思议地问君君,“这是在谈恋爱?”

  “东东你不懂!”君君一边说着一边亲昵地搂住尤东东的脖子,“男人啊,都是贱骨头,你越虐他们,他们越离不开你,不但如此,还会让他们觉得自己被需要了,满足他们那渺小的英雄主义的白日梦。”

  尤东东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接着又把身体从君君的包围圈里挪开了点儿,稍显僵硬地扭过脖子,对着君君皱起一张苦瓜脸,“可是君君,我也是个男人呀。”

  “你怎么一样呢,你是我的好姐妹啊!”

  尤东东:???怎么听起来怪怪的?感觉自己好像被泥塑了?

  隔天尤东东去公司上班,照例收到了井然送的花,今天送的是一大捧向日葵,金灿灿的,用深褐色的云棉纸精心地包裹起来,捧在手里像捧着一束小太阳,让看的人心情特别美好。

  尤东东正低头摆弄那几朵向日葵,就觉得头顶笼罩着个片阴影,一抬头,就看见杨修贤正不怀好意地看着他,“我们的小东东,今天又有情郎来给你送花啦?”

  尤东东面上一红,一大束花就想往桌子底下藏,“不是不是,贤哥你别乱说,什么情郎呀!”

  杨修贤听他这么快的撇清自己,倒也不急,偷偷凑到人儿跟前,小声说道,“别装啊,那天我可是都看到了!”

  尤东东死猪不怕开水烫,抱着打死不承认的心,反问他,“看到啥了?”

  杨修贤一挑眉,“你这是不到黄河心不死啊。”杨修贤笑着从尤东东那一大束向日葵里抽出一支来,几瓣金光的花瓣拈在手里把玩了几下,“是那个开奔驰车的帅哥吧,长得倒是真好看!”

  “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尤东东继续维持装傻充愣的风格,两只手却牢牢护着手里那捧花,深怕再被抢了一朵去。

  杨修贤嘴上“啧”了声,“不是情郎就不是呗。不过咱能不能先说好啊?”

  杨修贤故意低下头,撑开两只手架在尤东东办公桌的两侧,像是把一头懵懂无知的小羔羊完全圈进自己的包围圈里,“说实话,那长相,我也挺喜欢的,你要是跟他不来电,不如让给你贤哥我?肥水不流外人田,你说是不是?”

  杨修贤这话带着三分挑衅七分戏谑,摆明了就是在逗尤东东,可正所谓关心则乱,尤东东半点儿没听出来杨修贤这是在开玩笑,脸色又青又白,倒是把一旁的杨修贤吓了一跳。

  “我开玩笑的!东东你怎么当真了?”杨修贤好笑地拍了拍尤东东的肩膀,“放心吧,我上次见他的时候就知道他喜欢你了,你贤哥我可不是那种夺人所爱的人。”

  杨修贤说着,转手把手里的向日葵插 进尤东东面前的笔筒里,对着他眨了眨眼睛,“虽然我不是,别人可就不一定了。”杨修贤转身离开前又拍了拍尤东东的肩膀,“自己的东西,还是要揣进兜里才安心。”

  这话就像是一道魔咒,进到尤东东耳朵里就变成个小人儿,在他脑袋里到处乱窜,搅得尤东东一整天都没有心思好好工作。

  一直到下班,尤东东还在想关于怎么揣到兜里去这个问题。

  然而实际上,并没有那么多时间让尤东东考虑如此费脑的事情,因为一出大门,尤东东就看见井然身边围着好几个小姑娘,穿着打扮一个比一个性感好看,关键手里都拿着小礼物,端茶递水送甜品的,一看就是非奸即盗。

  尤东东往近了走,就听见几个小姑娘叽叽喳喳地说个不停,连给当事人几分钟反应的机会都没有。

  “哥哥哥哥,你什么星座的呀?你长这么帅肯定是白羊座的吧,我是射手的,和白羊最配了哦!”

  “哥哥,我看你好几天了,你也太好了吧,每天都来接朋友下班,你们是室友吗?”

  “帅哥你这车R系的吧,进口的么?”

  “小哥哥,天气这么热,要不要喝点饮料啊,前面的甜品店第二杯半价买的,你千万别不好意思。”

  ……

  尤东东站在边上听都觉得头都大了,倒是站在人群中心的井然,反倒还像个没事人一样,完全没受影响。估计压根就没把这些人放进眼里,反倒是在看到尤东东之后,原本面无表情的脸上总算有了点儿阳间的表情,嘴角挂起点笑意,朝着尤东东打了声招呼,“东东!”

  井然等到了他要等的人,照道理接了尤东东上车,他们俩就应该走了。可今天周围这帮姑娘却像是说好了似的,完全没有要放过井然的意思,相反,还因为井然那一喉咙,把原本身处于事外的尤东东也牵扯进了暴风圈中心。

  有几个眼熟尤东东的,也不管之前是不是认识,直接上去对东东说,“哎,你是楼上时尚一部的尤东东吧,我见过你几次,没想到近看长得还挺可爱的嘛。”

  甚至还有个穿着低胸红色长裙的女人,从钱包里掏出一张百元大钞,就要往尤东东的格子衬衫前胸的口袋里放,“弟弟啊,姐姐跟你商量下好不好,这一百块你拿着,今天自己打车回家,别打扰哥哥约会行不行?”

  井然显然也被这阵仗惊呆了,他有些傻愣地张了张嘴,手伸了一半,看起来像是要去抓尤东东手腕的样子,却又似乎害怕他生气,那手便停在中间,不上不下的。

  当着井然的面,尤东东从口袋里把那张红票子又拿了出来,板着张脸还给了红衣女子。井然见了只觉得心跳得突突的,特别担心尤东东气急了,就这么转身走了。出乎井然意料的是,尤东东这会儿不但没走,还从人群外挤了进来,转身和井然肩并着肩站到一起,当着那一圈莺莺燕燕的面,主动抬起手,握住井然还垂在半空中的手掌,“各位大姐,他虽然没有女朋友,但是他有男朋友了。年纪比你们小,打扮得比你们清纯,更没你们这么呱噪,我看你们还是放弃吧!”

  原本嘈杂一片的包围圈瞬间静了下来,像是一群长舌妇突然间被拔了舌头。与这群脸色难看的女人们成鲜明对比的则是一脸惊喜的井然,在听到尤东东说的话后,立马转头望向身边的“新晋男友”,手里不动声色地反客为主,五指略带侵略性地插 进尤东东的指缝间,与他十指交握。

  然而井然并没能享受多久这温情时刻,那群女人终于反应过来自己被个年纪比自己还小的穷屌丝给鄙视了,瞬间一个个都变身成了女斗鸡,抄起手里的蛋糕、饮料、名牌包,就冲着两个男人砸过去。

  两个大男人被吓了一跳,半天才反应过来要躲。可那会儿,尤东东身上已经挨了好几下打,头发丝儿上都粘着几坨蛋糕上的奶油。井然二话没说,把尤东东压在在自己怀里,背过身,用整个脊背完完全全地护着他,“东东,你先上车!”

  尤东东没敢耽搁,打开车门就蹿上了副驾驶,还手脚特别麻利地系上了安全带。井然见尤东东上了车,这才又用西装护着头,从车前绕到驾驶座上了车。那群女人们见目标躲在车里,也懒得再和他们斤斤计较,只是最后走的那个在井然和尤东东惊讶的目光中,把一整杯星冰乐泼在井然车前的挡风玻璃上。

  井然:……

  尤东东气得吹胡子瞪眼,开了车门要出去和那姑娘打一架,幸好被勒在胸前的安全带给拽了回来。

  井然一把拦住尤东东的手腕,让那人面向自己,“行了,又不是什么大事。”边说边从胸前的西装口袋里拿出随身携带的手帕,抬起手,细心地给尤东东擦起头上沾着的奶油,“你说你,招惹她们做什么,那么多人呢,你不害怕呀?”

  尤东东看着井然那一脸温柔体贴的表情,脸忍不住一红,赶紧垂下眼,避开那双仿佛闪着光的大眼睛,“我这不是想着一劳永逸嘛,谁知道他们战斗力这么吓人。再说,我也没瞎说呀……”

  “你没瞎说?”井然听得又好气又好笑,“你这不是变相骂她们年纪大、惹人烦,打扮得还像妖艳贱 货吗?还好只是扔了几块蛋糕,没真打你一顿。”

  尤东东撇了撇嘴,“古人果然说得都是真理啊,宁可得罪小人,不可得罪女人,太吓人了!”

  井然实在是没忍住,转过身在那儿憋着嘴笑,等笑够了,才想起说点儿正事。他一边打开雨刮器,把挡风玻璃上的星冰乐收拾干净,一边试探性地问了句,“所以……我现在是男朋友了?”

  尤东东听了耳朵都红了,正好挡风玻璃上还留下块儿星冰乐,正好在雨刮器的死角上,怎么擦都擦不干净,尤东东便扯开安全带,做出一副要下车的样子,“那块没擦干净,我下车帮你擦吧。”

  井然却一个反手,直接把车门锁了个严严实实,“东东,在这个话题说清楚之前,我可不能让你随便下车。所以,你原谅我了吗?”

  尤东东破罐子破摔地回过头,努力睁大他那双豆豆眼,瞪向井然,“才没有这么简单就放过你呢!从现在开始,我要待在你身边,不断地折磨你、命令你,让你给我当牛做马!”

  这话明显逗乐了井然,那双好看的桃花眼瞬间变成了两弯月牙,井然点了点头,表情显得特别老实诚恳,“行,那你现在要怎么折磨我?”

  尤东东噘着嘴想了想,“先吃饭吧,我饿了!你不吃什么?”

  “我不吃路边摊。”井然老实地回答。

  “那小爷我就要吃路边摊,找个吃面的路边摊,最好是油泼面,蹲着吃那种!”

  “行。”井然笑着应道,转而就在导航上查附近的面摊。

  “你还有什么不吃的?

  井然很认真地想了想,“火锅我只吃牛油,鸳鸯也不行。”

  “那以后我们吃火锅只准吃鸳鸯!”

  “行吧……”

  井然想了想,嘴角一勾,继续向尤东东坦白,“我不太会和人沟通。”

  “那你以后天天得跟我说话逗我开心!”

  “我还不喜欢发微信聊天。”

  “这不行,那你以后得每天给我发微信,早中晚,得比一日三餐还准时!”

  “我还不喜欢有人陪着我,感觉没有个人空间。”

  “……我怎么感觉你在套路我?”

  “你猜?”

  爱情有时就是一场骗局,能骗一辈子的,才是高手。

  闷骚和迷糊之卷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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