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3年3月16日

沉坠【连载中-7】沉井|心沉|三阳|生术

前言

窥听神的过去,是要收费的

韩沉中心向,朱白/白朱角色衍生多CP,超级大乱炖

【沉坠|韩沉中心向】01沉井篇

♬引言

你问我为什么,他想堕入地狱,陪他就是了。

♬正文

“什么情况。”

男人打着雨伞三步并两步,跨上枯叶堆。

“找到了老大,三天前被家人上报失踪的程真真的尸体。”

周小篆打着手电筒向他示意。

韩沉带着一众探员围在古井旁向下看去,湿滑的泥草沾满了井壁,有几根明显是有人摔下去时扯断的老树藤散落在尸体周围,面容看不清,但穿着的,是黑色小西装。

“她脖子里的挂牌,是程真真的工作证,身上衣着也跟失踪时一样,时间地点也都吻合,看来是失足没错了。”

“别那么快下定论,先辛苦兄弟们把她捞上来,送去尸检和DNA鉴定。然后让痕迹科的来一趟,这雨下了三天了,就算有什么不对劲也给洗完了,辛苦他们多留一会。”

“好的老大。”

韩沉在现场指导着各个部门进行勘察工作,便听见不远处传来了争吵声。

“诶你让我进去,老韩是不是在里面呢!让他出来跟我说话!”

这里是3A旅游风景区,因为一起失踪案和尸体的出现,成为了警方的封锁区,这个节点除了内部人员谁也进不来。韩沉瞥了眼山脚下的人,打开了呼叫机。

“让江检进来吧。”

探员见老大发话便也不拦了,江阳拎着一个档案袋弯腰进了警戒线,还顺带回了他一个白眼。

“今儿个什么风把您给吹来了,有失远迎啊。”

“别贫啊,到底怎么回事,你怀疑是他杀?”

“嗯。”

“你情绪不对。”

江阳收起了嬉笑的脸色,严肃地看着他。

“我能有什么不对啊。”

“我记得报案人,是你以前在警校学习时期认识的设计师,叫井……井什么来着?”

“井然。死者,是他的女朋友。”

“对,井然。你的卧室里还贴满了他的设计稿。”

“……”

“我已经向上头申请了让你转出这个案子,我们有规定,你知道的。”

“嗯。”

韩沉丢了颗糖进嘴里,舒了口气,接过江阳手里的袋子下了山去。

这会儿各大媒体区记者已经挤在警戒线外,个个伸长脖子等着采访第一手资料。

韩沉皱了皱眉头,回了一句“无可奉告。”

嘈杂的人声被隔离在车外,韩沉把档案袋放在副驾驶的玫瑰花旁,一脚油门离开了这里。

韩沉的单身公寓在市区,他开着车一下高速便扭头转进了另一条小路,大概二十分钟后,在一栋小别墅前面停了下来。

仿佛是知道有客人到来,别墅的正门虚掩着。韩沉推门而进的时候,空旷的客厅里,老式留声机正放着一首不太出名的小舞曲。那是韩沉最喜欢的一首歌。

旁边的半开放式厨房里,男人正围着围裙在案板上切着小番茄,哒哒哒哒哒。

韩沉脱了外套卷好挂在椅背上,张开双臂从背后环住男人切菜的胳臂。

“送你的。”

一朵鲜艳的玫瑰从衣服里钻了出来,男人吓了一跳,身体却被箍在洗手台上,隔着胸膛和衣服,他听见了熟悉的心跳声。

“洗手去。”

井然的脸上飘过一片红晕,也不挣脱韩沉的怀抱,就这么依偎着继续切手里的东西。韩沉转手把那朵玫瑰插在了水池右边已经洗好的玻璃花瓶里,把头靠在井然的肩窝里,然后覆上他的手。

“不要切那么快,破了我可得心疼死。”

右手抓着井然握着菜刀的手,左手食指粘了点番茄汁伸到他的嘴边,敲了敲他的唇。井然张口要去吃,却被他食指一缩,上下牙口咯噔一下撞在了一起。

手指没跑远,在旁边转着圈勾引他,井然伸着脖子去追,却不想一头磕到了洗手台上面的柜子。

“靠。”

韩沉慌了,连忙松开他的手去给他揉额头。

“错了错了,有没有事啊。”

“诶呀真没事,我多大人了都。”

井然嘴上说着,身体也没抗拒,坦然地接受着韩Sir的高级按摩。

不得不说,韩沉的手法很专业,井然舒服地身子后仰,整个人躺在他的怀里。小辫子戳到了韩沉的鬓角,有些发痒,一股无名火蹭地从下涌了上来。

不知道是谁开始把手伸进对方的衣服,也不知道是谁还在百忙之中关掉了炉灶上已经炖了三个多小时的排骨汤,这顿两周前就约好的晚餐,终究是从客厅吃到了卧室。

谁也没有提起程真真,也没人去理会天未亮时,小别墅门口响彻天空的警铃声。

逮捕韩沉和井然并给他们上手铐的人,是江阳。

井然的罪名是故意杀人,而韩沉的罪名是知法犯法,协助抛尸。

【沉坠|韩沉中心向】02大学篇

谢谢你今天带我来看烟火,真的很美。

在井然接受的家庭教育和学术熏陶,以及社会认知里,他的一生就该是事业有成后娶妻生子,两人共同把孩子抚养长大,然后安享晚年,一家三口和和美美地过一辈子。什么背叛,什么出轨,什么感情不和,三观不正,两人因为各种现实问题被迫分开等等苦难,都不会,甚至不应该在他的身上发生。

更别提,有一个同样优秀的男生对他说,他想和自己一辈子在一起,永远不分开这种幼稚又天真的假设了。他怎么可能会被这些困扰。

可事实就是,这些事件的主角,全都是他自己。

事情到底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样?井然想不通,所以在这个不眠夜他去阳台抽了一宿的烟。哦对了,烟盒还是昨天韩沉在这留宿的时候,悄悄留下的。

和韩沉的第一次相遇是在三年前,龙城市云溪区武警分校老校区宿舍的消防改造动员大会上。那年宿舍因为电器老化和消防隐患发生过好几次火灾,也因为那栋宿舍楼的结构复杂和用材老旧,国内的设计师都不敢接这个危险系数过高的项目。要不是校长和自己的母亲有些私交,要不是那次他正巧回国接了这个案子,也许……..

起火的那层,住着韩沉他们班的男生。原因是韩沉带头在宿舍里私接电线,偷电给同学开小灶。其实这也怪不得这些年轻力胜的小伙子们,警校的课程太过于紧张,训练强度极大,年底的期末考试强度也是一年比一年变态,食堂的需求已经满足不了这些小狼狗的胃了。

老宿舍楼的消防安全问题其实也好些年了,学校也不是没找人修理过,只是业务不精,小破楼越修越破,渐渐的在学生中间就有了这么一条不成文的规定。毕业前不去危楼住一年的警校生涯是不完整的。而今年,正好轮流到韩沉他们这一届。

火势不大,消防中队就在他们隔壁,就算想烧,也着实是烧不起来。但不巧的就是,这把火烧断了保险丝,造成了全校区的电路中断。韩沉被辅导员训了一上午,但他也没闲着,回了教室便一纸上书给学校提了整改意见,还顺便递上了学生的联名信。

井然一下飞机就收到了母上大人的微信轰炸,有文字,有视频,他这会才后知后觉,自己为什么被老魔王强制遣送回国。

几个小时后,井然就和韩沉在校长办公室大吵了一架。因为井然说他不专业。

确实,韩沉是警校生,还有小半年就毕业了,他在校期间文化专业,警部特训,体能训练,哪门考试和选拔不是第一第二,上头有意要栽培他,已经在警局给他留好了实习位置。论刑侦考试,论犯罪理论,他敢称第二,学校里没人敢称第一。可是论建筑学……

好吧,这段咱理亏。韩沉吵不过他,抱着图纸缩在角落里生闷气。井然靠在另一边的桌子旁不说话,两人沉默了一会后,井然转身出去,到走廊里打了个电话。

约莫二十分钟后,井然提着两杯咖啡和一个塑料袋进了门。

两盒三明治,一份纯素,一份纯肉。

“其实你的想法也不完全一无是处,我为我刚才的不理智道歉。”井然抿了一口咖啡。

“该道歉的人是我,关公面前耍大刀,如果换位思考,我早该把对方暴揍一顿了。”韩沉吸了一口肉汁,味道是比食堂好不少。

“能跟我谈谈你为什么坚持要把这层改造成射击训练室和拳击馆吗,我说过了,这个墙体和地面硬度不够,根本不符合规定的用地要求。”

“你知道我们学校明年的招生计划吗?”

“什么?”

“会扩招很多潜力生,也会增设很多特别课程,也会增加女性比例。这意味着我们学校会有很多……”

“母胎solo要脱单?”

“……….”

“我说的…..不对吗。”

“没有,就是这个词从你嘴里说出来,还挺奇怪的。”

“早上在飞机上听到有人这么说,听他的意思是‘恋爱’,我没理解错吧。”

“是没错,但是……没事,你就按这个理解吧。不过,原因当然不止这个,我可没那么肤浅。”韩沉顿了顿,又咬了一大口,把剩下的汁水吃进肚子里。

“你慢点吃,又没人跟你抢。”

韩沉味蕾满足地舔了舔舌头,继续说道“我们学校女警收的少,以前是政策管束,这两年开放了才多收了些,井先生知道我们学校有大四住危楼的传统吧,今年是我们,明年可就是女生了。事先说明我没有性别歧视,但我们这地方你也看见了,一团糟,这次联名信虽然学妹们都没说,但我心里门清。而且尽管学校还没出相关的通告,但我们学生之间都知道,明年扩招,势必要开出新的地盘给女生的,高层也是有把这栋楼重建并改造,起码别让那群小姑娘跟我们挤一个训练室,那多不合适啊,你说是吧。”

井然收到的项目文件里确实有提到这个,但如果不是推倒重建,而是在原有基础上进行改造的话…….

韩沉看出井然有些顾虑,所以也没把话说死。

“我知道全盘推翻你的设计图是有些过分,但毕竟是我们的宿舍楼改建,听听学生的意见也不过分吧,而且说真的,我们对这老家伙也挺有感情的,虽然他破,但也算是我校一大风景线,要是直接推倒重建,那确实有些遗憾。所以如果井先生不嫌麻烦的话,我可以作为学生代表去搜集改造意见,也可以帮你一起修改设计图,有什么不对的地方您尽管提,我挨得住骂。”

“这不会影响你的毕业吗?我听说你们警校课业很重啊,还有训练什么的……”

“小事小事,那就这么说定了啊,我等会还有课,晚上给你打电话。”韩沉听见手机闹钟响了,拎着包便溜了出去。

井然看着他的背影,忍不住地发笑。

合同上写的是一周定稿,既然韩沉都那么说了,自己再固执也不是那么回事,井然反而放下心来,端着还剩下来的半杯咖啡在校园里转来转去。

公告栏里贴了好几张大字报,是这学期的奖学金名单和侦讯夏令营的考核结果,井然果然在两份名单里都找到了韩沉的名字。

“班级…..找到了,诶同学麻烦问一下,你知道刑侦一班下节课是在哪上吗?”

井然拽住了两个路过的女生,女生都带着警帽有说有笑,突然瞧见这么个明显是外来帅哥的男人,顿时笑开了花。

“他们班待会有射击课,就穿过那栋楼,后面体育馆三楼的射击场。我们也要去围……观摩……你要跟我们一起去吗?”

“那麻烦两位了。”

听闻公安大学男女生7:1,可这会射击场外已经被女生们围的里三层外三层。

尖叫声从里到外,井然都挤不进去,不过他很快找到一道同往二层的门。

观景台在枪靶的正上方,韩沉的身后正好有面镜子,从井然的角度正好又能看见他开枪的样子,又能知道成绩。

冷静,沉稳,这跟个刚刚在校长办公室跟自己吵的面红耳赤的小屁孩仿佛被换了个人似的。

“你们看见了吗,韩神又是三个十环!”

“看见了看见了,好帅啊!!!”

教导老师下来一个个查看并记录成绩,韩沉戴着耳罩没注意到外面的情况,毕竟这种情况他也见怪不怪了,太把心思放在这些上面反而影响他开枪。

“打的漂亮!喝口水吧,韩沉等会你负责帮其他同学矫正姿势。”

“好的老师。”

韩沉拎着矿泉水瓶,仰头,正好对上了井然的眼睛。

举枪抬至眉间,勾着嘴角向他吹口哨示意。

井然突然被撩,手足无措地把视线移开。

外场的女生自然是看不见井然的,自家男神突然这么开撩,不少女生已经在讨论,男神是不是谈恋爱了以及刚刚是不是在跟女朋友打招呼什么的。

一周的定稿时间他跟韩沉几乎是二十四小时黏在一起,白天韩沉有课的时候井然会去旁听,没课的时候井然会陪着他去和各个女生代表做建设交流,从专业的角度帮他们分析可行性,晚上韩沉便带他去学校周围的小饭店下馆子,吃完后再开摩托车送他回酒店。

就连晚上画稿子井然也不得安分,本来互换手机号就是白天联系方便,怎么这会他还要求开电话会议远程监工呢。

井然当时觉得,这熊孩子骨子里就叛逆,跟自己完全是格格不入。

后来项目正式动工了,井然不放心,坚持要自己买装修材料,结果因为地形不熟,在地铁站绕了一个多小时都没找到出口。韩沉一下体能课开手机便收到了好几条未接来电,忍不住地在同学们的注视下咯咯咯地笑。

那天晚上他俩吃饭的时候,韩沉说要上厕所,井然嘴里一口小牛排还没咬完就被洗手间门口的吵闹声吸引了过去。有个男变态戴了假发正准备进女厕所装针孔,被韩沉撞了个正着,双手被折反在背后,韩沉见他还要反抗便用了点劲,下了他一条胳膊。

井然报了警,也跟韩沉一起去了局子里做了一晚上笔录,那会韩沉就跟他开玩笑说,落难鸳鸯,别人还羡慕不得。

井然没敢往那方面想,只当他喝多了在说糊话。

后来,韩沉在项目竣工那天,在学校的天文馆向他表了白。

学校斥巨资拉来了一大排烟花表示庆祝,韩沉和井然一人一边,同时点燃了排列地整整齐齐的人名币。

嘭。嘭嘭。嘭嘭嘭。

韩沉说,我知道有个地方能看到全景,跟我过来吗。

井然点了点头,几分钟后他便被韩沉锁在天文馆里,压在座椅上来了个法式热吻。

狠狠打了韩沉一个巴掌后,井然落荒而逃。

他们不应该是这样的,这样,不对。

等到再次遇见韩沉的时候,井然的身边已经站了个叫程真真的女孩,哦,不,是未婚妻。

明明那个女生笑起来很阳光,很好看,跟井然肩并肩有说有笑地也非常般配,可不知道为什么,在韩沉的眼里这一切都是特别的刺眼。

可他除了祝福没有选择。

“韩沉哥,不再喝一杯了吗?我敬你。”

程真真穿着漂亮的晚礼服向韩沉敬酒,韩沉推了推杯子说,不好意思我开车。

井然看着他,他看着井然,两人都红了眼,可谁也没有开口。

韩沉已经在市公安局刑侦部成了最年轻的神探,可他千算万算也算不到只是参加了个母校校长女儿的订婚宴,会遇见他的初恋。

井然跟程真真认识不到三个月,甚至都不到他们那个项目工时的一半。井母和程父两人都是知交,程真真还是井然母校的后辈,郎才女貌,天生一对,哪像我跟他,不伦不类。

其实那天烟火晚会之后,韩沉就把井然拉黑了,这一碰面,反而有些释然。听着台上井然一本正经地念着誓词,韩沉就在台下把他移出了黑名单。

后来的一年多里,韩沉就一直在偷偷刷着井然的朋友圈。其实井然恋爱的样子真的跟常人一样没区别,一点都不高冷,甚至还有些黏人。约会,吃饭,看电影,秀情人节礼物,还有戒指和蛋糕。

韩沉面无表情地刷新着微信,一遍又一遍翻看那些照片。

因为,同样加了他好友的程真真却在发了一些明显是屏蔽了井然的朋友圈。

这个女孩远没有他们想象中的单纯。

他眼睁睁地看着井然晒的照片中,两个人的合照慢慢变少,不解和苦闷牢骚越来越多,最后变成只是很多张没有任何文案的风景图。

后来程真真婚内出轨,井然捉奸在床。

那天晚上井然只在朋友圈发了一张独自喝酒的照片,韩沉犹豫再三,开着摩托车来到那家酒吧,点了杯鸡尾酒坐在他身边。

井然说,他想离婚,但是又怕吓到他母亲。

韩沉鬼使神差地说,那就离呗,你们本来也是形式婚姻,不如各过各的,你妈妈那边,等后面有机会慢慢跟她说怎么样。

井然点了点头,花了一周时间去处理。

程真真说,以前我不懂,现在我醒了,现在的我分的清楚我喜欢的到底是你还是梦里的那个井然,你要的那种生活,我给不了你,我们不合适。

民政局外,韩沉亲眼看着那个女人拎着行李箱头也不回地上了另一台劳斯莱斯,井然捂着脸,坐在楼梯上哭。

那是韩沉第一次在井然的小别墅过夜,趁着韩沉去洗澡的空档,小心翼翼把卧室墙上程真真没带走的婚纱照相框拿下,翻折过来背对着床。

韩沉从背后抱着他的时候,他的脑子都是空的。他想,就这一夜,什么伦理,什么世俗都见鬼去吧。

【沉坠|韩沉中心向】03监狱篇

“灯,灭了。”

刑侦一科黑盾组组长韩沉知法犯法,协助嫌疑犯杀人抛尸的消息很快在警队内传开了,全局上下敲响警钟,甚至下了通告,严禁除本案检察官和公审人员外的一切人员探视。江阳作为这个案子的主要负责人,自然是掌握着唯一权利。

“这件事情的严重性还需要我跟你科普吗?韩队。”

“我说过,不必保我,所以你真的不用这么大费周章。”

韩沉隔着玻璃看了看对面已经火冒三丈的江检,以及被堵在门外,刻意被支开的门卫。

“你应该知道,拒不招供的后果是什么,你是真的打算吃个几年牢饭吗?”

“井然怎么样。”

韩沉把眼光收了回来。

“和你一样的倔脾气,说你什么都不知道,所有的事情都是他一个人做的,你被他骗了之类的。”

江阳没好气地甩出这么一句话,韩沉却皱了眉。

“他真这么说?”

“不然呢。他可真是体贴啊,对吧。”

电话这头的韩沉却沉默了,江阳抬头看了看墙角的钟,距离探视时间结束还有五分钟。

“我问你个问题。”

“什么?”

“能把我分到井然隔壁牢房吗,他一个人待着,我不放心。”

关于程真真的死,井然其实没打算瞒着,但是他比较担心韩沉。

买药,做饭,准备下毒,起码在韩沉倒垃圾并翻到他的购物清单之前,井然是不想拉着他共沉沦的。可是即便如此,韩沉也没有在第一时间戳穿他,而是在他和程真真约好出门旅游的前一晚,递给了他一张三天后的飞机票。

“我可不想缺席你们结婚三周年的烛光晚餐。”

韩沉不愧是一线刑警,做起事来雷厉风行。几天后的某酒店内,眼见程真真晕倒在桌前,井然正准备抱着她去地下车库时,韩沉刷开了他们的房间门,跟逛自家后院一样把作案工具和挣扎痕迹等处理干净。

尸体还带着温度,韩沉把桌上那瓶开了头但还没来得及喝的拉菲倒进杯子里。

井然抬头,不可置信地看他说,“Cheers。”

虽然井然只是个设计师,但是体格并不弱,韩沉看着他把自己的妻子塞进后备箱,转身给他开了车门。

“宝贝,你干活的样子真性感。”

“去你的,没个正经样。”

井然脱下橡胶手套,弯腰进去,顺便没忘在韩沉的侧脖颈处亲了一口。他很少表现出主动,这么一来,直接是给韩Sir打满了鸡血。

“再来一口,快点。”

韩沉推了他一把就要压上去白日宣淫,井然放任他把自己的座位放倒,搂着他的腰亲了个又长又甜的香吻才算作罢。

不安分的手伸了进来,井然的呼吸彻底乱了。

“所以,你,或者说,你们,到底为什么要杀害程真真,只是因为她婚内出轨吗?”

江阳可没兴趣继续听韩沉讲述怎么和他的学长玩车震,严肃地敲了敲桌子。

韩沉低下头沉默了几分钟。

“白阿姨,就是井然的母亲有心脏病这事你们知道吗。”

江阳皱眉,随即从厚厚的案件调查报告单里面抽出了一份死亡证明。因为只是在调查嫌疑人身份时了解到他的母亲在半个月前因病去世,由于不涉及其他刑事案件,所以这份死亡证明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你是说?”

“不是意外,或者说,是人为的意外。”

韩沉顿了顿。

“井然瞒得过所有人也瞒不住我和白阿姨,他儿子身上发生的事情我想阿姨多少猜到了什么,所以她原本是计划回国好好和程小姐谈一谈的。没想到……没想到那个女人下了狠手,和他的奸夫一起把阿姨约到了荒郊别墅上演了一出人鬼情未了的戏码。”

江阳看见他的指甲几乎扣进肉里,渗出血迹。

“我永远忘不了那天,他无助地站在手术室门口听医生宣判自己母亲死刑时崩溃的表情。”

井然看见狱警进来和调查组做人员交接时对他议论纷纷的样子大概就猜到,韩沉十有八九是拒绝了自己的请求。

真是固执啊,阿沉。

无力地瘫软在座椅上,仿佛整个世界都跟他没有关系。

“你好,我是许星程,警员编号0317,从今天起至一审开庭期间,你将正式移交至本院看守,请配合。”

对方粗鲁地拎起银镯用力一扯,井然那曾被韩沉调侃为”要上保险的神之右手”便被划出两道血印。

一旁的江阳欲言又止,这家伙可是局里出了名的铁手,队内早有传言他会私下给犯人用刑,可每次检察院对此做调查时都找不到相应的证据。有人说,他家里跟高层有关系……那井然落到他手上岂不是……

也许是看穿了江阳的心思,许星程扯手铐的劲又大了几分,醉翁之意不在酒地说道,”按道理,江检才是最不该参与这次调查的人员吧,不知道避嫌吗?”

“你!”

“做好你自己的工作就行,别瞎操心。”

“谢谢提醒,辛苦了。”

江阳咬了咬牙,只得把桌上的印泥往前推了推,看着井然在手续书上按印。

他不可能包庇罪犯,即便那个人,是他师父的爱人。

处决书终究还是没能如韩沉的愿,井然跟他被分别关押在东西两头的AB两个牢区,就连放风时间和区域都没有重叠。

许星程拽着井然用劲地折腾出声响,让牢犯们听见他们的新玩具到了。井然被踹进禁闭室时,在走廊最深处的房间里,有一双伶俐的眼睛悄然睁开。

小黑屋时间只有井然一个人,微弱的灯光下,整个房间都是空荡荡,没有一起温度,比起他跟韩沉的那个小家简直差远了。

里壁上当有一扇小铁窗,以井然的身高踮起脚来正好能看到外面的广场,广场那头,有着无数看不清的房间,也不知道韩沉的屋子到底是哪个。

许星程一走,寂静的牢房顿时热闹了起来,各种污言秽语和嬉笑怒骂声都从走廊传来,兴许是听见了风声,有几个甚至吹着口哨讲起了他在未来一周内会被人这样那样的黄色预言。

井然捂住耳朵让自己不去听那些,就在这时走廊深处传来一句怒吼。

“都他妈给我闭嘴。”

那些讨厌的乌鸦瞬间停止了讥笑,吵闹的空间又恢复了平静,井然这才把两手放下,眼神空洞地盯着房间角落里,正在搬家的两只蚂蚁。

劳作时间到了,各个房间的犯人们都被拉出来去广场上放风,井然也不例外。在大家的簇拥下,他见到了下午那个救他于水火之中的声音的主人—莫三鼻。

“三,三哥。”

“嗯。”

莫三沉着脸应声道,魁梧的身材走起路来身上的横肉都在颤颤巍巍,眉骨上那两寸长的疤痕更是给他增添了几分威严,井然知道除了许星程,他才是这里的老大。

东区和西区不一样,这里收押的犯人大多都是死刑犯或者对社会影响严重的恶性事件嫌疑犯,几乎没有谁的手里是干净的,所以长此以往,这里也多了个不成文的规定。

新牢犯进来的第一周,是要被前辈们好好教教规矩的。

可莫三这么一应声,本来蠢蠢欲动的家伙们这会又不敢妄动了。三哥资历在那,他默声许下的人,自然是他认可的家伙。

这家伙不简单。

吃饭,睡觉,干活。

井然的一举一动,都在监狱众犯和教头的监视下进行着,可即便有了莫三的照应,意外还是发生了。

就在程真真被杀案一审的前一晚,井然被人毒杀在自己的牢房里。

法庭上,韩沉看着右边那个空荡荡的木桩,面无表情地看着法官大人”延期审判”的判决锤嘭嘭落下,无数记者从门外挤进来,闪光灯,吵闹声,保安的阻拦声,在那一刻全部充斥在他的耳边。

江阳坐在旁边,看着台上韩沉木讷的眼神,他仿佛听见了孤狼背痛的低鸣。

忽然间,只听嘭的一声,韩沉一头栽倒在法庭中间。

【沉坠|韩沉中心向】04破碎的梦

“我爱你,就像你一直爱着我那样。”

井然不知道自己到底是什么时候对韩沉动的心,但在天文台的那一巴掌,他真的不是有意的。

大门是在十分钟之前被韩沉反锁的,井然只能狼狈的翻窗户出去。昂贵的西装被撕破,皮鞋也丢了一只,当井然在学校卫生间洗了三把脸彻底冷静下来以后,他才意识到自己到底做了什么。

韩沉没追上来,井然松了口气。

整个人无力地瘫坐在地板上,大脑却完全不受控制地开始回味刚才那个吻。

固执,霸道,还带着些不服输的孩子气,比起跟自己吵架,或者一把卸掉罪犯的胳膊,强吻这件事好像在韩沉的野狼事件簿里,鲁莽程度都排不上前几。

可是,可是他们不该是这样的,他怎么可以……怎么可以…….

脸颊的红晕抵挡不住内心的纠结,对了,好朋友,就是说意大利的见面礼,也是亲吻,虽然是脸颊,那国内亲嘴唇应该也是友谊的象征是吧,井然试图用自己的认知来解释这么一件完全说不通的事情。

门外,突然传来了熟悉的脚步声。

咔哒,是把手转动的声音。

井然慌乱地从地上爬起,手足无措的整理自己的衣服,不可以,起码现在,不可以。他咬咬牙,还是躲进了隔间。

韩沉推门进来,一眼便看见了没有关的水龙头,顺手拧上后他靠在旁边的窗户旁点了一根烟。井然光着脚站在隔间里度日如年。

不知道是过了多久,久到井然觉得双脚已经没有了知觉,他听见韩沉哑着嗓子说了一句“对不起”。

片刻后随着一阵关门声,洗手间又恢复了平静。井然扭开隔板的舌扣,看见地板的正中央,整整齐齐的摆放着一双黑色的皮鞋,和一件紧身夹克。

吊桥效应,指当一个人提心吊胆地过吊桥的时候,会不由自主地心跳加快。 如果这个时候,碰巧遇见另一个人,那么他会错把由这种情境引起的心跳加快理解为对方使自己心动,才产生的生理反应,故而对对方滋生出爱情的情愫。

井然想起了在书上看到的关于这个词的解释。

一天,两天,三天,原本吵的他心烦意乱的手机专属手机铃声也没再响起,井然坐在酒店的床上一言不发,任由着下巴长出胡茬。第四天早上的时候,保洁来敲门问他是否需要续租,井然看着微信界面上那个触目惊心的红点,心底那股莫名情愫开始变得苦涩。

可既然是我推开的他,我又有什么资格在这里难过。

他收拾好行李,重新戴上了那个温文而婉的面具,离开了这个城市。

很快他的母亲,白亚茹女士便给他介绍了一个相亲对象,对方是一个笑起来很可爱的女孩子,也是他母校的学妹,叫程真真。

约会,恋爱,到领证结婚,身边的同事和亲友没有一个不说他们俩是金童玉女天生一对,井然觉得,或许这样的正常生活,才是他应该过的。

程真真很会讨母亲欢心,有她陪着,自己的担子也能减轻不少,怎么说呢,这是一个对三方都很好的结果。

兜兜转转一年多,两家人终于是找了个时间坐下来把婚礼办了,可井然没想到,会在自己的婚宴上再次碰见韩沉。

他比之前清瘦了很多,少了些戾气,多了些沉稳。

他们喝了很多酒,但是当年的事情,谁都没有提,也不知道这算不算的上是一种默契。

后来,后来…………

程真真出轨被他捉奸在床,井然甩开了她征求原谅的手冲进了雨夜,然后在酒吧买醉被韩沉捡回家……

再到后来母亲心脏病突发被医生宣布抢救无效……

有时候井然真的不知道自己这么多年来一些所谓的坚持到底是意味着什么。

傻子。韩沉说。

你什么时候能为自己活一回,哪怕一回也好。

“Cheers!”

井然端起酒杯敬了韩沉,然后一口闷下。

他的旁边趴着的,是程真真的尸体,桌上的,是他们两人结婚三周年的庆祝蛋糕。

“睡吧,晚安。”

在井然心跳停止前的最后一秒,他瞥见了刚刚喂他吃下毒药的男人的手腕上,刻着一个大写的“C”字,和那个女人的奸夫手上有着一样的印记。

如果这是韩沉为他创造出的爱情美梦的话,他宁愿长眠不醒。

永别了,阿沉。

【沉坠|韩沉中心向】05心沉篇

“你是我的病人,我要对你负责。”

韩沉在医院里躺了三天,各项大小检查做了个遍,可什么问题都没有。

医生说,心死了,谁也救不活。

江阳把病床护栏捏的吱哇作响,他实在是想不通,明明他已经吩咐了莫三盯着,谁又敢在他的眼皮子底下对井然下了手。

除非,是内鬼。

江阳脑子里闪过了许星程尖嘴猴腮的脸。

第四天傍晚,韩沉总算醒了,可他一言不发,只是两眼无神的对着床对面空白的墙发呆。

本来吧,他跟井然作为案犯,本就是分开监管,从监狱出来到法庭上也是不同时间的两辆车,可以说从他们入狱开始就根本不可能有机会接触,所以杀死井然的凶手,百分之九十九都不可能是韩沉。至于那剩下的百分之一……江阳掐了掐手心,你在想什么呢,这怎么可能啊!

神经科在做完最后一次检查还是无果后,给韩沉开了转院申请书,江阳跑了一趟局里,给他申请了出院。

电子脚镣,二十四小时专人监视,韩沉的一举一动都逃不过他们的眼睛。江阳推着轮椅带他来到了局里安排的康复训练中心,给他引路的是个个子高高的男医生。

“你好,江检,我是何开心,从今天开始就是他的主治医生了。”

可能是江阳的错觉,何开心看上去,很是兴奋。

“他这样的病例很少见嘛,我的博士论文正好也是这方面的研究,所以…………”

年轻人有些不太好意思地用指尖扣了扣脑门,随后给他们打开了病房的推门。

“到了。”

看得出来何开心之前是做足了准备,为了更好的减轻病患的压力,他特地把房间里摆设的位置换成了和井然房间差不多的地方,再加上从那里搬过来的一些生活用品,江阳进来的第一眼也晃了一下神。

何开心听见韩沉哼了一声,便顺手从江阳手里接过了轮椅把,推着他来到里面的窗户旁,那里的墙角处摆着一个半人高的画框,里面是一张素描。那是韩沉留宿之后的某个晚上,亲手给井然画的像。

江阳看着何开心从裤子口袋里掏出一圈亮闪闪的东西,放在手心里摩挲了一会后掰开韩沉的右手,塞了进去。

“物归原主。有什么需要的,记得按一下桌上的铃铛,我就在隔壁。”

随后他转身带着江阳出了房门,可江阳还是不太放心,整个人趴在门板上听着里面的动静。

相比之下,何开心就显得很有耐心,特地搬了张凳子示意他坐下。

一分钟,两分钟,三分钟……彷佛过了有一个世纪那么久,江阳等了好久的那声悲鸣的呜咽终于是如愿以偿地发了出来。

从那之后,韩沉几乎成为了何开心的贴身挂件,无论他走到哪里都会把韩沉的轮椅推着。吃饭也好,工作也好,即便是午后和同事闲聊他也是整个人趴在轮椅架上歪着头说话。韩沉还是一言不发,但好歹能给他一些反应了,虽然是只限于动动手指。

何开心就像个橡皮糖一样,吃的喝的玩的,有什么都会往韩沉手里塞,甚至会一直不厌其烦的问,“我跟你说这个可好吃了,你吃不了真的太可惜了”,又或者是,“冷不丁的冰块脸,有你在我这办公室都不用装空调了,真省钱啊”之类的。

尽管对于这些,韩沉从来没有开口回应。

可别说空调费了,就算是伙食费,韩沉也都替他省下了。不说话,不吃饭,每天靠营养液打着,何开心肉眼可见的看见,韩沉从一个健壮的大小伙瘦成了皮包骨头。

井然的葬礼是监狱里替他办的,毕竟是重犯,不会多隆重。韩沉的身份和身体都不允许他出门,所以亲友祷告那里,只有江阳和举着DV的何开心。

程真真被杀案的后续他没有过多的询问,他没有那个权限,但是从江阳的脸色看得出来,舆论对韩沉的讨伐远远没有停止。葬礼后没多久,江阳就被调任去了县城,山高路远的也是不能像之前那样三天两头往何开心这心理康复中心跑了。

日子还得继续着,差不多是又过了一个多月,何开心收到了一袋从“上天堂殡葬店”寄过来的包裹。

“莫三妹…….”他念叨着包裹上的名字,脑子里过了几遍也没想出来自己和他有什么交集,可上面指名道姓的写了要何医生本人签收所以也就硬着头皮拆了。

不大的纸箱里,裹着一个密封的塑料袋,看上去像是很有年头的胶卷和几盒录像带,旁边是一张用彩色蜡笔涂抹过的照片。

何开心一瞬间头皮发麻。

“怎么了,老板?收到什么了这么惊讶。”助理问到。

何开心把那张写着“C”字的照片反扣进纸箱里,努力地让自己说话地声音保持正常。

“哦,没什么,你先去忙吧。”

助理点了点头,转身离开了他的办公室。

照片上的人,正是这个他半年前就招进来的大学生助理。

程慕生,竟然是程真真的亲哥哥。

【沉坠|韩沉中心向】06金蝉脱壳

“家里好久都没这么热闹了。”

起初何开心说想招个助理来帮忙,真的是因为心理事务所的事情太多了,毕竟他还兼职着省心理康复中心咨询顾问和特聘教授的名号,所以着实有些忙不过来。于是在把简历挑挑选选后,他亲自把程慕生给招了进来。

说到程慕生,他也是做了一定的背景调查,毕竟事务所总裁特助,也不能随便什么阿猫阿狗都往里带,他是给自己招助理,自然是不想以后惹出什么麻烦。于是何开心动用了点关系,摸了摸程慕生的底。这孩子在龙大新闻系读研究生,成绩没得说,自己又是个孤儿所以经济拮据,平日里都在勤工俭学,学校师生是对他都一致好评。其实最打动他的,还是同事白术的原话,“这孩子是我大哥乔一成的学弟,他带出来的徒弟,不会差的,”

白术都这么说了,应该没啥大问题吧,千方考虑下,何开心就把程慕生给弄进来了,先试用一阵子,要是能力不行,到时候就再换一个吧。他没想到程慕生一来,把事务所上上下下大小事情事无巨细的都给他安排的妥妥当当,这助理用的别提有多顺手了,所以一来二去何开心也就放下心来事务所的事情都交给了他。

现在莫三妹这定时炸弹般的快递倒是寄过来了,他该拿程慕生怎么办,何开心没有主意,但他确实不想打草惊蛇,所以只能先安抚了程慕生让他先出去,自己则在办公室里急得团团转。

假若真的按照莫三所说,程慕生真的跟井然的案子有关系,那么别说是江阳,他连韩沉都保不住。何开心想给江阳打个电话,但是手刚摸到口袋突然想到,如果,他是说如果,江阳的离任也是因为程慕生背着他做了什么手脚,比如举报信,那是不是意味着他也可能在自己身上装了类似于窃听器这类的东西。

何开心越发不敢继续往下想,他这里都算不上安全的话,那么韩沉的性命…….他不能坐以待毙。

半个多小时之后,程慕生接到了何开心办公室的电话。

何开心要带韩沉去一趟隔壁省市的大医院再做一次检查,差不多是要出差一周,而且介于韩沉现在的状态,他会亲自开车去以确保病人的安全。

“我不在的日子里,事务所的一切就拜托你了。”

“好的老板,您就放心吧。”

何开心挂了电话,低头看了看窗外楼下停着的那辆面包车,随即走出了办公室。

打申请,走流程,一番忙碌之后,何开心总算是把韩沉从康复中心捞了出来。何开心看上去弱不禁风,手上的力气可不小,几乎是没费劲就一把把韩沉从轮椅上抱起来,塞进了副驾驶。

后备箱塞满了韩沉治疗用的药和一些生活用品,车后座上铺了一层厚厚的棉被。

“天气冷了,你也注意保暖,我们走了。”

何开心跟程助理笑笑,打了招呼便给韩沉关上了车门,在程慕生的注视下,开着他的捷克离开了康复中心的停车场。

果然,在一个多小时后的绕城公路上,何开心在后视镜捕捉到了程慕生的摩托车。

Yes,上钩了。

何开心跟着导航反追溯着那个快递包裹的始发地,天黑之前,他总算是到了目的地。

上天堂直线距离只隔了10KM的江阳和白术的老家,乔家大院。

一个远离闹市区,隐藏在乡间胡同里的一座老宅。

老城区的路是不太好走,何开心的车还没拐进路口就被几个吵架的街坊给拦下了,倒不是他的车撞到了谁,而是这俩街坊似乎是有什么矛盾,两人正站在路中央扭打着。

围观群众越来越多,里三成外三成的把何开心的车给围着,不知道是谁在混乱中打开了他后座的车门挤了进来。

“你们!”

何开心听见动静吓得连忙扭头,没想到却意外对上两双亮闪闪的黑色眼睛。

“何叔,三哥让我和小树来接你跟韩叔,你跟我来!”

扎着哪吒头的小女孩和眉眼间与江检有些相似的寸头男孩对他笑了笑。

有着街坊和群众的掩护,何开心很快就从驾驶座下来,与白术互换了位置,随后在两个小孩的带领下抱着韩沉钻进了胡同。

过了一阵子人群散去,白术便开着何开心的车,带着紧追其后的程慕生的摩托车离开了巷口,驶向了市区的卫生中心。而何开心和韩沉则神不知鬼不觉地脱离了监视范围。

“放心吧,有我们在呢。”乔一成和白极光端着两盘菜从厨房出来,笑着对他说。

“那家伙就先交给小术,过会呢三哥和小阳差不多也要到了,别想那么多,先吃饭吧,家里好久都没这么热闹了。”

PS:乔一成,白术,江阳是三兄弟。乔一成是老大,白术是老二,江阳老三。白术跟何开心是同事,乔一成是程慕生的师兄,因为一些因缘乔大哥在帮弟弟们看孩子…….(这里建议乔家大院直接改名育儿所)

【沉坠|韩沉中心向】07三阳篇·鱼饵

“谢谢你。我说真的。”

“鱼脱钩了。”

“辛苦了,回去吧,注意安全。”

江阳合上手机,低头看向桌上的监视器,一旁的庞嘉连忙操作着鼠标把画面放大,并在牛皮本上记下时间和地点。

“康庄大道,这小子这么能追?白医生的车钓了他有足足半个小时吧。”

“别松懈,小庞再辛苦你今晚盯一下,程慕生这人,城府深的很。”

“我办事您放心,师父。您就放心……放心去约会吧。”

庞嘉越过江阳看向了倚靠在他交管监控室门口的猛男大汉,实在是没忍住吹了个口哨。莫三往里面看了一眼,似乎是在催促般,不耐烦地敲了敲手里的腕表。表是当年江阳升职送他的定情信物,虽不值几个钱,他却宝贝的很。

“知道了,就来。”江阳低声轻笑,又回过头嘱咐了庞嘉几句,把口袋里的食堂饭卡掏出来递给爱徒。

“随便吃,为师请客。”

庞嘉甩甩手,又埋头进监视器,江阳这才起身,几步走向莫三,把手套进他的臂膀,两人出了门。

“你跟那小子说什么呢,笑那么开心。”

“明知故问。”

“老子就问了。”

“别告诉我小庞的醋你也吃,幼不幼稚。”江阳完全没了平日里跟韩沉如出一辙地端着的气场,整个人软塌塌地任由着莫三搂着腰。“注意点影响,还在局里呢,被人看见多不好。”他嘴上这么说着,身子却是又往莫三怀里拱了拱。

“老子就不。”

莫三赌气般搂的他更紧了。

江阳和莫三的缘分怎么说呢,总结一句可能就是老天爷赏饭吃。

江阳曾经因为某个官官相护的案子差点身陷囹圄,儿子小树也被恶人绑架,不巧的是绑架小树的那辆车在作案的时候,马路对面正是莫三开的丧葬店。

莫三二话没说抄起一根木棍冲上去给那几个人就是哐哐一顿砸,他女儿小文在后面抱着家里的座机打电话报警,这才使得小树安全获救。

就是莫三下手确实重了些,两个重伤,三个昏迷,一个抢救无效死亡。

他的英勇和鲁莽确实给那个案子的幕后黑手一个措手不及,公审那天,江阳和莫三站在同一个法庭上,莫三因为防卫过当和过失杀人被判处入狱,而江阳却因此沉冤得雪,免了牢狱之灾。

两人在法庭上紧紧拥抱,随后江阳带着小树给三哥深深鞠了一个躬,并对他作出承诺,他会誓死替三哥照看好小文,确保他家人的安全。

因为牵涉的官场太深,那场庭审是全程对社会公开,小文的证词和三哥的叙事后来被整理出来做了典型案例在网路上疯狂传播。

”那天雨很大,我害怕打雷所以没睡着,三哥起身没多久我也就被他摇醒了,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三哥对我说,‘文,还记得我之前跟你说过遇到坏人怎么办吗,屋里头有电话,你进去打110,待会无论发生什么都不要出来’。我们那个弄堂经常有小混混来闹事,爸爸也是怕我出意外所以跟我做过相关的训练,当时我没多考虑就照做了。“

”你报了警之后为什么从后门溜走?“

”我们那屋后门连着的是爸爸的同事的宿舍,胖叔和白雪阿姨住在那里,我是一个小孩子我知道我没有足够的力气帮助到我爸爸,所以我溜出去喊醒了胖叔他们,让他们去帮忙。“

”是的法官大人,小文当时把我们摇醒跟我们简短的说了经过,我们俩就赶紧起来去招呼街坊邻居让大家一起抓人贩子。“

”那么,莫三妹,你又是因为什么让自己的女儿躲起来报警呢。“

”雷声太吵了,小文睡得不踏实所以我也没敢深睡,本来是想起床去外头抽根烟,结果看见马路对面停了一辆面包车,几个人在那鬼鬼祟祟的,起初我以为是小混混偷东西,所以原本是准备直接上去抓他娘一个现行的,但是我突然看见那面包车里坐了一个孩子。天上打着雷,我听不见他的声音,但是我能看见看到他在拼命挣扎,努力地拍打着车窗在向我求救。有个王八蛋从后面捂了他的嘴,那孩子满脸泪花无助地看着我,我是个大男人,我不能坐视不管。“

”继续说。“

”我回屋让小文去报警,随后就找了个趁手的武器,你们在现场找到的那个木棍确实是我给小文做的金箍棒,对方人多势众,我也是逼不得已。车下有几个,车里还有一个闭着眼睛睡觉的,所以我跟捂着嘴无声落泪的小树比了个噤声,就绕到了他们车子后面。下车的那几个人摸进旁边没人的小卖铺,随手拿了几包烟和柜台里的钱,我趁着这个空挡爬上了车,有点动静,但车上那个绑匪以为我是他的同伙,所以骂骂咧咧了一句就翻身继续睡了。我给了他一闷棍,随即抱着小树下车往回冲,我一下车,就撞上那几个人从小卖铺上完厕所出来,还提着裤腰带。“

莫三深呼吸了一口气。

”我听见他们叫我别跑,但您也知道,那种情景下,谁还顾得了这些。我把小树推进屋,让他锁好门别出来然后就回头跟那几个小子杠上了,我以前也是在街上混的,就朝着他们小腿打,当然我也没捞到什么好处,挨了几拳头,但是人命关天,手上劲也没敢松。兴许是他们小腿骨头受到撞击的声音,和几个小混混的倒地呼痛声,惹火了当头头的那个凶汉,他掏出把小刀甩出刀刃,冲着我就攻击过来。我偏头躲开,还是被伤到了,分不清是血水还是雨水反正是糊了我一脸。“

莫三摸了摸眉骨上那道疤,”我知道我不能后退,所以即便受了伤我也不能松懈,只能更不要命地挥舞着金箍棒。我倘若在那里倒下了,那两个孩子怎么办呢!他们也许是被我唬住了吧都不敢轻举妄动,没多久警笛就响了,大家伙也渐渐出来慢慢围了上来,所以还能动的几个就丢下了同伴,爬上车落荒而逃。“

庭审的画面切到了当时事发路段的监控录像,面包车还没开到巷口就被对面赶来的警察堵个正着。

“来啊!你们过来啊!”

三哥视线里一片血红,肌肉绷得紧紧的,一根金箍棒在雨中乱挥,那模样在倒地的小混混眼中形同恶鬼。

“警察!不许动!”

三哥听到声音抹了一把脸,视线勉强看清警服,才卸了劲,一屁股坐在店门口一阵后怕。小文从人群里冲过来,捧着莫三的脸嗷嗷哭。

”爸爸!“

这一镜头被无数营销号截取作为视频封面,一时间迅速登上话题榜首引发了热烈讨论。江阳一鼓作气,联合韩沉一起把隐藏在幕后的那股势力连根拔起,还民众一份安宁。

小文被江阳带回了老宅,和小树一起在乔家大院生活,两个孩子也是因为这场波折结下了深厚友谊。体弱多病的白极光也是很喜欢这个活泼好动的小妹妹,三个小朋友打成一团,给家里增加了不少的人气。

白术时常跟江阳说,小文这么机智勇敢,跟三哥的教导有方离不开关系,你真的捡到一块宝了。

江阳不好意思的低头笑笑不做声,把饭做好了打包到餐盒里去探监。

监狱为了更好的让犯人自省,也会把一些社会热点案件拿出来作为经典案例给大家学习,所以三哥进来的时候,一众狱友更是对他肃然起敬。犯人之间也是有鄙视链等级的,莫三一身正气,为人处事也是极其洒脱豪迈,很快就有了不小的人气。

江阳去探望的时候,除了会给他带自己亲手做的饭菜,也会把小文和孩子们的近况,比如上课画的画啦之类的带给他看。

”作文比赛一等奖,《我的爸爸》,你看小文多争气。“

莫三暗暗抹一把眼泪,”俺就知道俺没给咱闺女丢人是不。“

”你是她的骄傲!托你的福,医生说小树也没有受到太大的影响,一般这种情况下,小孩子特别容易受刺激得心理病,不过好在有小文得开导,小树恢复得很好。“

”那真是太好了。“

”谢谢你。我说真的。“

莫三对小树是多么天大的恩情,乔一成不是不知道,他也不是那么不近人情的一个人。所以等到后来,江阳支支吾吾的来跟他说,三哥跟他表白了时候,他也是点点头默许了两人的交往。小树他妈走的早,他一个人把孩子拉扯大也不容易,是时候找个对的人照顾他了。

当然,乔一成有时候也会脑子一抽地想,他们乔家是捅了什么寡妇窝吗,他自己一个人把白术和江阳带大也就算了,白术带白极光,江阳带小树,现在还要加上一个小文,他这是上辈子欠了他们几个什么债!乔老妈子暗自愤愤,却又没得办法只能任劳任怨地给弟弟们照顾孩子。

江阳因为那件大案直升高级检察官,和老师韩沉职称平齐,白术后来也成为了桐山心外一把刀,这一大家子的生活压力才减轻了不少。升职后的江检也开始做案子、带新人,庞嘉就是他最看好的一个,人机灵,做事还勤快,在好几件大案要案里都有相当不错的表现,深得江阳喜欢,所以几乎成为了他的左膀右臂。

这次井然的案子一出来,江阳立感不妙,他一方面确实是不相信老师韩沉能知法犯法犯下这等滔天大罪,另一方面也是不相信井然能在莫三的眼皮子底下出事,这其中必定大有问题。所以在莫三提出问题可能出现在许星程身上之后,他便让小庞派人日夜盯着许星程的车,排查跟他有接触的人,这么一来二去,他才把藏在暗处的程慕生给挖出来。

”只可智取,不能鲁莽。“

有了前车之鉴,江阳着实不想让三哥再去冒那么大的风险,所以他才跟庞嘉一起商量了这么一出”金蝉脱壳“,以快递件提醒何开心,让他带着韩沉过来,再让白术替换何开心去引诱程慕生

到目标地点。

好在忙活了半天总算是有惊无险,江阳挽着莫三的胳膊,两人回了老宅,一进门便听见家里热热闹闹的说笑声。

”等你们半天了,快坐快坐。“

乔一成从厨房探出头来,跟他们打招呼。

”小术呢?还没到呢?“

”应该差不多了吧。我估摸着时间也该到了。“

乔一成话音未落,白术便踩着江阳的脚步推门而进,”对不起各位我来迟了。“

”你看我说什么来着,欸就你小子最调皮,快去洗手准备吃饭了!“

乔一成又钻回厨房把锅里的鸡汤重新热一下,白术目视着江阳和莫三入座,转头瞥见在角落里推着轮椅正和韩沉说悄悄话的何开心,他神色一变,又悄无声息地恢复,找了个空位置坐下。

”老爸你怎么了?“

白极光钻到白术腋下,抬头问他。

白术愣了一下,随即笑了一下说,”欸没事,老爸就是忙的有点累了,休息一会就好。“

”哦哦,那今晚你要好好休息哦。“

白极光拍了拍白术的肩膀,又从他腋下钻了出去。

这顿晚饭吃的是非常热闹,白术、江阳、莫三、何开心、韩沉、小文、小树、白极光,老宅从没有过这样的场面,乔一成看着这满满当当的一大家子,心里别提有多欣慰了。江阳和莫三、何开心对视了一眼,开始庆幸还好没把程慕生的事情告诉乔老妈子,以免扰了他老人家的雅兴。

酒足饭饱之后,乔一成也领着何开心和韩沉到偏房住下,等他回到大堂的时候,一桌子人就剩下白术一个了。

”他们人呢?“

”小孩子要写作业,所以他们去东卧室了。“

”这样啊。“乔一成点点头,”欸,碗筷你放那就行,我来收拾就好。“

”这么多呢,我来帮你。“

”不用不用,你不在这我还清净,你上楼休息吧。“ 一成摆摆手。

白术没等他同意便开始收拾桌上的残羹锅碗,端着往厨房跑。

”我给您送过去总可以吧。“

”太阳打西边出来了嘿,我们小公主居然开始做粗活了!“

乔一成掩面做惊恐状,白术的身形一愣,随即转头挑眉问他。

”你有意见?“

”没有没有,我哪敢啊!“

兄弟二人打闹着一起把大堂收拾干净,等一切都忙完,月亮也早早挂上了枝头。

”好了好了,天也不早了,你今天也辛苦了,好好休息啊!“

”好。“

白术目送乔一成拐进西卧室,自己则又打量了一圈乔宅,思考了一会才迈着步子踏上二楼楼梯。

左拐上去在走廊尽头只有一间房,位置倒是不难找,白术进屋关好门,确认了安全无误后,他提着的一颗心这才彻底放下。

白术的脸上露出了一丝狡黠的笑容,他活动了下筋骨才慢悠悠的走向床边,两根手指摸着自己的脖颈处,轻车熟路地沿着与皮肤紧贴的胶状物边缘用力一撕。

人皮面具下露出的脸,竟然是程慕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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