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龙城又到了下着绵绵愁雨的季节，秋风送爽的气候配着点清冷的小雨，总是会让人产生莫名的舒适感，白起端着一杯咖啡若有所思地看向被雨水打湿的窗户。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他开始对这个季节又爱又恨，咖啡喝了一半便被放在桌板一旁，白起也挪到了离落地窗更近的懒人沙发里。
沙发是小黑坚持要买的，小屁孩软磨硬泡了好久也没让冰冷内心的总裁哥哥松口，于是瘫坐在秘境里撒泼耍赖。看着他的样子，白起紧绷的脸上总算是露出了一个别扭的笑容，这么孩子气的撒娇，跟那个人好像。
自打和小黑签订了和平共处协议，白起越来越觉得自己变得奇怪了，或许是因为他本来就是自己骨子里一部分，即便是性格相反，他俩在某些爱好上却是出奇的一致。都喜欢雨，也都喜欢上了那个曾在雨夜里上门帮他们修水管的维修工人。
慵懒地在沙发上伸了个懒腰，尽全力地舒展了四肢之后，白起，哦不，小黑情理之中又在意料之外的抽筋了。
“哥你这身体怎么回事啊，啊啊啊啊啊我要死了哥，救……命……”
“噗……”
黑起抱着小腿蜷缩在沙发里惨叫，他没有听错的话，刚刚某人是在他脑子里发出了奇怪的讥笑对吧！可恶的资本家！！
手摸到了沙发里那个方形的手机，趁着哥哥分神的时候悄悄给维修工打了电话。
窗外的雨还在下着，还有着越来越大的趋势，电话响了没两声就接通了，一个贱兮兮的声音从那里传了出来。
“白~总~晚~上~好~”
黑起感觉身上起了一大片鸡皮疙瘩。
“半个小时，不要迟到。”
嗓音低沉的不像样子，带着些不知名的诱惑。
幻境里的白起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喉结……不好意思的红了脸，却任由着弟弟任性地操控这句身体，替自己做出反应。
他有时候真的会觉得，小黑就是他封闭的真实的自己，所以每次遇到一些他想做不敢做的事情，他便会让小黑出来帮自己做抉择。
电话那头的男人答应的很干脆，还没挂断白起便从听见听筒另一头传来了锅铲声。
“管他都痛不头痛……”
收到巨额小费的男人似乎心情很好，做夜宵的劲也更足了，手里那大铁锅简直被他上下翻出了花。
2
水管爆裂的那天正值盛夏，阿离回了老家，老陈也身体抱恙，平日里镇定无比的白起看着厨房水漫金山淹了客厅的木地板，只好拨通了自家房门框上贴着的小广告。
冯豆子没想到这个点还有上门生意，便故作艰难地表示现在天色已晚，大雨滂沱的出门不太方便。白起当然不会不明白他话里话外的意思，瞥了一眼脚下的水塘，便开口加了两倍工钱。
“呦，白总真是大方，您放心，我马上就到！风里雨里，我永远爱你😘。”
没多久，冯·落鸡汤·豆子就拎着工具包敲开了白起家的大门，而开门的，是一身淡蓝浴袍的黑起。
深·闺·人·妻……
冯豆子不自觉咽了咽口水。
“您家装修不错啊，真豪华哈，不愧是富婆……不是，我是说土豪。”
眼神无处安放，他努力的把自己的视线从那深V领口移开。
发水灾的时候白起正在浴室洗澡，花洒突然没水了他还愣了好久，甚至被弟弟吐槽是不是老年健忘症又犯了忘了交水费，直到客厅传来奇怪的喷泉声他俩才耷拉着拖孩往外瞅一眼。
冯豆子撅着屁股趴在厨房柜下头堵下水管，而黑起就靠在墙上裹着毛巾搓着潮湿的头发。
“嘿我跟你说，你家这厨灶真有些年头了，这谁给做的防水啊，偷工减料，你要把这活包给我做，绝对给你妥妥的用五十年都不会坏。你别不信，你打听打听，邻里街坊谁不知道我的手艺。今天我们遇见也算有缘对吧，我也不跟你瞎要，人情价八八折够不够意思，我还可以给您改地板……”
屁股挺肥，就是有点吵……
冯豆子用扳手关掉了最深处的总阀，小喷泉终于是停了下来，紧接着他三下五除二地把裂掉的水管段切拧了下来，用包里的工具尺来回比划。
“这型号不太好找啊，回头我给你去装修城问问，那片地都是我哥们，熟的很，你报我名他们不敢坑你。话说这么大房子你一个人住吗？我还以为像你这么有钱的富……富商家里会供着七八个菲佣呢，诶菲佣现在什么价位啊，我攒的那点子钱够不够啊……”
冯豆子嘴上叭叭不停，手里的活也没歇着，任劳任怨地把柜子里的泥泞和脏污都抹掉。
“辛苦了师傅。”白起递给他一块干净的毛巾。
“那我能不能多要百分之十的辛苦费。”
黑起看见冯师傅的眼睛在发光。
“成。”
冯师傅开心的吹口哨，浑身劲也不知道往哪使，眼睛四处转转便看见富婆客厅墙上挂着的一副山水画。
“嚯！”
他的目光被吸引过去，步伐都快了两步，整个人趴在壁画上，眼睛就差陷进去。
“你认识？”白起问。
“不认识，但是很好看。跟……跟教科书上那画本似的。”
冯豆子思考了几秒钟也没有找到合适的形容词。
“刚才不是挺能说的吗，怎么这会说不出话来了。”
黑起笑道。
“我粗人一个，吹牛皮我在行，这艺术，我只能看值不值钱，其他的……”
“那你算算它值多少。”
白起没来由地来了兴致。
“怎么的也得抵得上两百个我吧？”冯豆子摸着自己下巴思索着，余光瞥见富婆似有若无的喜上眉梢，又立马改口，”额……两千个？不是，两万？”
白起和黑起都没有回答，他们端着水壶给冯师傅倒了一杯温水。外面的雨还在下着。
黑起端着杯子正要递过去，窗外突然一阵电闪雷鸣，本来明亮的房间突然陷入一片黑暗，冯豆子听见身后一阵惊叫，还没来得及回头便又听见玻璃杯碎地的声响，以及一片温热贴上了自己的后背。
“白……白总？”
黑起搂着冯豆子的脖子喘着粗气，没等他扭过头来，便直接掰着他的身子，钻进他的怀抱，像一只受惊的小猫一样躲在里面瑟瑟发抖。
冯豆子抱也不是不抱也不是，禽兽还是禽兽不如，他一时间真的决定不下来。
黑起怕黑，白起也怕，但是他至少不会像弟弟那样失态。
活了几千年，经历了那么多的人和事，白起不会轻易把自己的缺点暴露给任何人，但是黑起就不一样了，他比自己坦诚地太多。
以前的幻境黑压压一片，沉重的铁链和密闭的环境，长年的关押使得小黑的精神状态一直不太稳定，直到那次桃源乡事件的爆发才让白起意识到问题的源头所在。他们本就是一体，他以前怎么能这么对他。
幻境的灯被打开，白起家的也是。而且是一直。
和哥哥和解之后，小黑的精神状态好了很多，两人相处的也一直很融洽，但这突如其来的停电，使得两人又开始惶恐不安。
怀里这烫手山芋特别不安分地扭动着，冯豆子也顾不了那么多，一手揽着起子的腰一手顺着他的后背慢慢安抚。
话不着五六的男人此刻却显得异常沉稳，有一下没一下地拍着起子的后背，嘴里还在轻声哼着小曲……画面还是挺温馨的，如果他没跑调的话。
“先说好，这得加钱。”
3
富婆不差这点钱，所以自打那个雨夜以后，家里的各个家具就经常报废。
一来二去地两人就熟了，知道维修工本职还是个厨子，于是乎富婆大手一挥，把自己的夜宵也包了进去。有钱不赚这不傻子嘛，维修工二话没说，言出必达，随叫随到，风雨无阻。
但这事在阿离眼里看起来就非常诡异，一个话唠，一个话废，两个无论是外形还是身份地位还是家世背景，文化程度都毫不相搭的人坐在一起吃饭，居然聊的异常和谐。
“疯了疯了。”阿离说。
冯豆子平日里油嘴滑舌，牛皮能吹上宇宙，可做起事来绝不含糊，用他自己的话说早年年轻的时候吃过不少亏，现在继承家业了也不敢乱来。
冯豆子很喜欢给白起讲笑话，经常是还没开口自己先笑崩了，富婆再跟看傻子一样跟着他笑。有时候他的脑子不着边际地跑着火车，阿离听了都觉得离谱的程度，但是富婆却能鬼使神差地跟上他的节奏，适时的泼他两盆冷水，但豆子也不生气，反而是接着他的话继续吹，伴着夸张的表情和肢体动作，富婆那冰山脸也绷不住，每每到这时，富婆就要故作娇羞地推他出房门，打发他去收拾别的地方。
“你给我等着啊，等我烧完这盆菜我再来跟你理论。”冯豆子撸着袖子冲向厨房，嘴里还在不停地碎碎念。
家里大大小小的活就这样慢慢都交到了冯豆子手上，他抽空把豪宅上上下下的家具都里外检查了一遍，能自己换的，绝不差使他人。偶尔自己拿不稳的，也是翻出手机里长长的通讯录，几个电话一打，再跟对面兄弟亲友地一叫唤，人家就能答应下来用最便宜的价格卖他材料。
富婆平日里生活不算特别大手大脚的奢侈，但倒也没有精打细算到他这个程度。人情世故这块，他的确不如豆子。
是接地气，但这也太接地气了吧。阿离目瞪口呆地看着自家老板答应了冯师傅提出的，有几个老朋友晚上想聚会能否把他们接到这里来给自己涨涨面子的离谱请求。
“看什么看，不干活啦。”
白起转身回了自己房间，阿离愣在原地好一会才委屈地跟着他进去。
“我以前要带同学回来聚会，求了您一个晚上您都没松口。这算怎么回事啊，您偏心。”
“你有意见？”
“没。”
阿离觉得自己失宠了，彻底失宠了。冯师傅和他的老朋友不仅喝的酩酊大醉，还把客厅弄的一团糟，久违的家务活又落到阿离身上，自家老板又撒手不管，自己只能哼哧哼哧地搬着一地的酒鬼，把乱七八糟的桌面和地板收拾干净。
冯豆子醒来的时候，阿离已经把他的朋友们都送走了，而白起正在厨房里围着围裙给他煮醒酒汤。
要说自己到底喜欢上他哪一点，白起自己也说不上来，黑起也说不明白，不过两人一致同意的一点就是，物质财富他不缺，而精神上的空洞，冯师傅来填是刚刚好。
冯豆子是出了名的顺竿爬，这会瞥见日思夜想的深闺人妻正为自己洗手作羹汤，感动地泪流满面，脑子一热便冲上去把人压在灶台上狂亲。
富婆没有反抗。
于是失宠的离贵妃回来的时候，不出意外的家门紧锁。
“草！冯豆子我跟你势不两立！”
4
“不以为耻，反以为荣，冯豆子你能不能要点脸。”
“我怎么不要脸了，我凭自己本事傍上的富婆我哪一点不要脸了。你有本事你也找一个去啊，小屁孩！”
“谁小屁孩，你说谁小屁孩呢，冯豆子你给我说清楚！诶你有本事别跑啊，你看我敢不敢打死你！”
那个下午，两个小学鸡在客厅里大战了八百回合，唯独富婆本人在书房里岁月静好地喝茶。
他本以为自己过习惯了那样清冷平淡的生活，却从未想过，原来孤独是那么的难捱。以前的日子自己到底是怎么过来的，他竟然一时想不起来了。
龙城的雨季还在持续着，富婆家的灯却再也没灭过。
电闪雷鸣的时候，白起依旧有些稳不住自己的手，可一般是还没等到自己反应过来，便有一个人比黑起先一步尖叫着冲进他的书房，把他揽在怀里跟他说别怕。
“你好吵。”
白起说，但并没有推开他。
“就吵了，你怎么的！”
“我真的没事，你可以放开我了。”
“不要，我就要这么抱着你。”
冯豆子把他裹得更紧了，拽着他的手就往自己衣服里塞。
“来来来，手这么冷，哥来给你暖暖，别客气，就当我是个没有感情的人肉热水袋。”
冯师傅的体温比他高的多，碰过的皮肤都在发烫。冯豆子抓着他的手左右揉捏，带着他在自己身上摸索着。
“这里是腹肌，虽然只有一块，但是很结实。好吧也不是很结实但是给你暖手还是绰绰有余的。”
“噗。”
“诶我跟你说啊，刚刚阿离他……”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抱在一起聊天，虽然说是聊天但几乎都是豆子在说，他在听。感觉到怀里人紧绷的身体渐渐放松下来，豆子也是松了一口气，起子没有松开怀抱着他的手，而是把脑袋往里拱了拱。
他听见他说，”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