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桐山医院心外一把刀人长的帅不说，专业水平还高，就是那张臭嘴谁也得罪不起，白术每次经过护士站的时候免不了被刚进来实习的小妹妹们议论纷纷。

“诶诶诶，你们说白医生这么帅，有女朋友了没有？”

“消息落后了吧，人家儿子都快成年了，老婆听说是一直在国外，虽然我没见过，但是应该是个大美人吧。”

“真的假的？看不出来啊白医生，英年早婚啊你！”

“一个个的一点都不忙是吧，小刘你去把八床病历拿给我。都散了散了。”

护士长一发话，小姑娘们瞬间鸟兽状散开，她回头看了一眼不远处正神情严肃地打着电话的白术，叹了口气。

即便是挂了电话，白术的脸色也没有太好看，护士长轻轻拍了他肩膀问道，“怎么样，联系上孩子他爸了吗？”

“还没，他助理说他在忙，兴许人家都忘了我是谁了吧。”

“话可不能这么说，哪有父亲不爱孩子的，都是血肉做的哪有那么多是非纷扰，或许真的在忙，你别急啊，电话接着打。”

白术面露难色，像是下了很大决心才开口说道：“不是护士长，他……他不知道，他不知道小风的存在。”

1

EICU几乎每天都是人满为患，林风却把这里当成了自己的第二个家。小护士领着他到处跑，可他却对各种设备啊检查啊简直是手到擒来。

“我知道的姐姐，我不会乱动的，我熟。”林风乖乖在仪器前躺好，姿势规范地跟墙上贴的模特一模一样。小护士愣了愣神，被同事戳了下胳膊肘才回过神来，开始操作控制台上的按钮。

“这小弟弟谁啊？怎么看着这么面熟。”

“这你都不知道，小风啊，就是白医生的儿子，重度地中海贫血症患者，咱医院老常客了。”

“啊？”

“啊什么啊，那可是白医生亲手创造的奇迹，各种意义上的心肝宝贝。把你的眼睛收一收，要是让白医生知道你打人家儿子主意，小心你尸骨无存。”

林风在里面躺着倒是没什么心情去听小护士们的谈话，他只是一心想着等做完检查和白术妈咪一起吃午饭。可到底还是没能让他如愿，他还没来得及从仪器上下来，就被血管里疼痛刺激地浑身抽搐，小护士吓得连忙拨了白术的电话，一阵忙活之后林风的情况总算是稳定了下来。

“对不起老爸，本来说好了一起吃饭的。”

“说什么傻话呢，你没事就好。”白术一身冷汗，在同事的搀扶下才靠着病床坐了下来，双手在白大褂上抹了几下，把手搓热了才抬起来抓住林风的手腕。“你呢，什么都不要想，好好休息，手术的事情爸爸来想办法，好不好。”

林风苍白的脸上没有一丝血色，病痛的折磨把这个年轻的小孩折腾的骨瘦如柴，他翻了个身，抓着白术的手贴在自己脸旁，白术从口袋里掏出一个mp3，连着耳机轻轻给他戴上，又轻轻拍着林风的后背哄着，林风这才心满意足地闭上眼睛，渐渐睡过去。

这小屁孩也就这个时候会跟自己撒娇，白术看着他的睡颜忍不住笑了一下，疲惫的脸上也终于是稍稍轻松了一些。

岁月安好没有维持太久，大概是过了二十分钟，白术的手机开始震动了。

“喂，是我，井然。”

2

井然和白术的相遇说起来还真的很青春疼痛文学，宿醉、一夜情、出国、怀孕、退学，白术之所以会变成现在这样极其讨人厌的性格，几乎都是拜井然所赐。

那会白术还是个刚踏进校园大门的新生，甚至有着固定的恋爱对象，可谁也没想到那场毕业晚会上，他和井然错把饮料拿成了酒，两人自打下了舞台便互相搀扶着从学校礼堂厕所一路闯进隔壁建筑系的男生宿舍。

白术彻夜叫喊着男友的名字却被自己的学长一次又一次的贯穿和进入。

酒精是最没品位的调剂品，也是最催促人类最原始欲望的恶魔的果实。

白术跟一艘破船一样沉沦在井然带给他的灭顶的快感里，和那个人不一样，他是温柔的也是占有欲爆棚的。即便是他后来看清了身上人的样子，不顾一切的想要逃离，也是被井然一把抓回来再度掀翻在浪潮里。

傍晚醒来和学长面面相觑的时候，他一定是面如死灰的，挣扎着从这个屋子逃离，却又重重摔在地板上。这个人，还有几个小时就要上去罗马的飞机了。他不能留下来，他不能。

白术拒绝了来自井然的关心，只是借了他的外套，把自己破败不堪的身子裹严实。

“忘了这件事吧，这对谁都不好。”

井然看着他的背影欲言又止。

等我，我会给你一个交代的。

但事实证明，迟到的承诺，只会让你彻底失去那个人。一个月之后他再次踏上这片故土时，白术已经查无此人。

也是，当初是自己选择消失的，时隔这么多年再打扰人家怎么说都有些不太好。所以井然的电话回过来的时候，白术一时间真的不知道怎么开口，压在心头的那许多话突然就堵在了嗓子眼里。

“小白？是你吗？是不是你，你说句话好不好，你知不知道刚才助理跟我说你给我打电话，我有多开心，我等这一天可太久了你知道吗？小白，我…….你还好吗？”

白术慌乱地挂断了电话，十八年前他没敢面对的这一切，他现在依旧没有做好准备。

“老爸，你没事吧，你脸色好差。”

林风担心的声音把他从繁杂的思绪里拉了回来。

“不是睡了吗，臭小子你骗我。”

“我没有！睡了但是醒了，说真的老爸你睡我旁边休息一会吧，你这样下去我还没进手术室你就得先倒下了。”

白术尴尬地笑了笑，却无法反驳，这些日子他压力有多大，林风不会看不出来。

“那老爸就稍微占用你一点床位啦。”

林风往里面挪了挪，腾了半截位置留给白术，白术把白大褂脱下挂在椅把上，贴着林风躺下。林风伸长了还打着点滴的手，轻轻搂住白术，把他往自己怀里带。

“安心睡吧老爸。”

小屁孩的眼神有些失落，却只敢把自己的情感都藏起来，假借着养子的名义跟他的叔叔白术生活在同一个屋檐下。

3

林风打出生起就是个药罐子，除了地中海贫血症，他还伴着天生的先天性心脏病，一只脚不知道踏进鬼门关多少次了都是白术拼了命的把他拉回来，白术的世界里只有他一个，同样的，林风的世界里也只有白术一个。

知道自己身世是八岁那年上小学，他清楚的记得白术牵着他的手去校长办公室拜托人家照顾他。

白术说，小风，是我哥嫂的孩子，他们在小风很小的时候就出车祸去世了所以一直是我来照顾，我是他的监护人所以这孩子在学校就劳烦老师和同学们照顾了。

那个时候他不懂法律监护人的意思，他只能理解，他和白术不是亲父子，白术不是他的生父。所以年幼的他居然幼稚的开始了叛逆期。不好好学习，初中的时候跟着小混混学抽烟把自己弄进ICU躺了好久，白术骂了他好几个小时然后自己一个人躲在角落里哭，这些林风都知道，可是他就是拔不掉心里多了的那根刺。

老爸是他一个人的，不论是谁，法律也好，血缘也好，白术永远都是他一个人的，他怎么能在外人面前否认他们之间的父子关系呢。或许就是这股怄气，让白术又想打他却又舍不得。

“我怎么会生出你这样的儿子！你爸他……”

“你别管我了，你又不是我妈。”

一句气话堵得白术心抽的疼，“你…….”他坐在沙发上错愕地看着林风，“你…….”林风不敢去看他的眼睛，只瞥见他试着扶着沙发站起来，试了好几遍却都失败了。

“我不是那个意思爸。”

那个晚上白术一直没说话，任由林风怎么跟他道歉也无济于事，白术都跟断了线的提线木偶一样毫无反应。

“老爸你别吓我老爸，我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你打我吧好不好。”

林风半跪在沙发旁，手足无措地揽着白术，“你别不要我。”

他们有差不多一周没有说话，白术还是正常的无微不至的照顾着他的衣食起居，除了笑脸变冰山。这真的还不如打他一顿呢，林风心惊胆战地过了这周，本想在周末的时候亲手做顿好吃的好好犒劳自己的老爸，再赔个礼道个歉什么的，没想到白术却撂下一句“周末有事，我去见个朋友，给你留了零花”便消失了个无影无踪。

朋友，什么朋友比他还重要。林风又不开心了，牙齿咬得刀叉咯吱咯吱响。

好在周日晚上白术回来的时候，他身上那股冰冷的气场已经消散了，尽管嘴上依旧是对他毫不客气，但是好歹是变回像他以前认识的老爸了。

唯独…….

可能是他的错觉，他总觉得，白术看自己的眼神怪怪的，就好像，就好像在透过自己在看别的什么人一样。

4

井然是个行动派，他早该知道的。

第二天天还没黑的时候，白术就被走廊里那声清冷的“小白”给叫住了。

眼神没有过多的停留，白术还是冷冰冰的跟同事交代着工作内容，井然就拎着行李箱靠在分诊台上撑着胳膊看他忙里忙外的工作。

任谁看到这副画面肯定都会以为，这是常年在外工作的丈夫突然回国给老婆一个意外惊喜结果却被工作狂老婆狠心甩在一边的甜蜜的粉红泡泡场景吧，除了差不多有二十年没联系的当事人本人。

该来的还是来了，再不想面对的，现在为了小风他还是要面对。

“去我办公室谈吧，我接下来还有个手术要做，顺利的话八点多就能结束。食堂在三楼。”

还是这么的磨人，是有多不待见自己才这么急着把他拒之门外。井然被他挂断电话后二话没说就定了最早的一班飞机风尘仆仆地赶回来。

既然之前是他主动打电话上门的，助理是肯定留了电话号码还有地址的，所以井然没有任何的犹豫。他曾以为，他会就这么错失白术一辈子，所以这么些年来他再也没娶也没谈过恋爱，他就是在赌，他赌总有一天，白术会回来的。

他赌赢了，对吧。

白术的办公室挺大，但是东西不多，除了工作用的各种资料，人体模型，最显眼的就是窗台上那套手磨咖啡的工具组装了。不难想象，这么别扭的一个人平时都是怎么生活的。

井然从行李箱里找出一包他经常喝所以一直随身带着的咖啡豆，倒进磨具里慢慢弄着。

“白术你今儿下手术这么早…..啊……你哪位？”徐一然一脸懵逼地站在门口。“不好意思啊，我们这平时只有白医生有着闲情逸致的磨咖啡喝，我还以为是他呢。”

“哦你好，我是井然，是白医生的…..额……一句两句说不清楚。”

“懂了懂了，你就是孩子他爸是吧，诶呦你可算回来了，我跟你说林风的病可再也不能拖…….”

“嗯…….嗯？”

“林风啊，你不是为了给孩子做手术配型才回来的吗？”

“…………”

井然的沉默让徐一然意识到自己好像捅了大篓子，于是他立马掩面退出了这个即将要爆炸的战场，结果好死不死的他跟白术撞了个满怀。

什么叫运气背的时候喝凉水都塞牙，现在可不就是吗！

“加油兄弟，我欠你一顿火锅。”

徐一然拍了拍白术的肩膀，然后脚底抹油一般落荒而逃，白术心里有一种很不好的预感。

井然把煮好了的咖啡倒进杯子里，递给白术。

奇怪，他们之间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熟了。

“其实后来我回去找过你，但是他们都说你自己申请退学了，我甚至还托人在教务处找到了你留的家庭住址，没想到也是人去楼空。”

“我知道。”

“你知道？”这下倒是把井然难住了，“那你……”

“你离开的那一个月发生了很多事，我也是身不由己。抱歉啊。只是没想到过了这么多年，你的手机号码一直没换，而且也还跟学校有联系。”

白术的脸上露出一丝苦涩，井然看得出来他不是很想提及那段时光，所以也不打算把这个话题继续下去，而这个话题如果不说开，那么其他的事情他也没法接着往下问，一时间办公室里的气氛有些凝固和尴尬。

他到底为了自己承受了多少。

“其实……”白术试着打破沉默，所以终究是先开了口，“其实如果不是这次小风做手术需要配型，而我的没成功，我是不会联系你的。自打我下定决心偷偷生下他的那刻起，我就想瞒着你一辈子。这么多年，这么多苦，他都坚强的活过来了，我真的……”

井然立马抽了几张面纸递过去，“我真的不能没有他，井然。我知道这很自私，但是我不能眼睁睁的看着小风就这么死在医院，死在我怀里，所以能不能……能不能请你救救他，我真的没办法了，学长。”

5

井然做完配型一回来便看见白术正趴在林风的病床前，静静地听他手指飞快的在ipad上打架子鼓。这是他第一次见到自己的儿子，林风。到现在他还是没办法相信他的存在，但是…………

井然深呼吸一口气，迈着沉重的步伐走上前去，把自己的外套披在了白术的身上。

这一举动无疑是在跟林风宣战。

看这充满敌意的眼神，很显然自己的事情白术还没来得及跟林风说。

“嗯？学长你回来啦。”

“给你们买了点粥，一起吃点？”

“不劳烦您大驾，你吃你的，我们吃我们的。”

林风一把抓过井然手里的袋子，并毫不客气地下了逐客令。

“这孩子，都被我惯坏了。小风，给你井叔叔道歉。”

“不要。”

“诶没事没事，你们吃，我不打扰。”

井然给白术打了个手势，示意自己在外面等他，白术点点头，然后把林风手里的包装袋拆开。

“你啊你，怎么这么没礼貌。”

“他谁啊，是不是对你有意思？胆子也太大了吧！他刚才是不是在对我挑衅！”

“你这一套一套的都跟谁学的，什么啊，那就是我一朋友，听说你住院了，顺路过来看看你。没心没肺的东西，也不知道感恩。”

“我看他才没那么好心，小恩小惠的就想取你芳心，想得美，我不同意！老爸我坚决不同意！”

“好好好，你不同意我绝对不答应，好不好，小风我们先吃饭。”

白术几乎是把他所有的，也是唯一的温柔都给了林风。

炸毛的小狼崽其实也很好安抚，白术在这方面可是很有心得，没一会就把林风治得服服帖帖。见小屁孩终于是又睡下了，他才舒了一口气把桌上的残渣和垃圾一起收拾了往外带。

“白医生，结果出来了！”

徐一然举着两张单子从走廊另一端跑过来，脸上带着愁容，白术和井然的心都不约而同的漏了一拍。

“别担心，亲子配型也不能完全保证成功的，他现在不是稳定了吗，我再联系联系国外的教授看有没有合适的。”

井然揽过白术的腰安抚着，徐一然看在眼里，到了嘴边的话又咽了下去。

“有话直说，他又不是外人。”

白术这次没有推开井然，毕竟，这件事，对谁来说都很重要。

徐一然左看看右看看，两张单子几乎是被他捏成了团。

“一个好消息，一个坏消息，你们想先听哪个。”

“好消息。”

白术没有犹豫。

“好消息是，井先生和小风配型成功了，已经安排好了尽快手术。”

悬了好久的心终于是定了，白术整个人都松了劲，要不是井然拖着，这会就能一股脑摔下去。

“那，坏消息是…………”

井然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徐一然看了看白术，”井然不是林风的亲生父亲，他们没有血缘关系。”

6

林风的手术定在几天后的周末，小屁孩哭着吵着说自己害怕非要白术给一个亲亲。

“臭小子，待会给你上麻醉的时候你可别再怕地从床上跑下来我跟你说，等出来之后好好谢谢你井叔叔听见没有。”

白术刮了下他的鼻子，低头在他脑门上亲亲一吻，目送林风和井然一起躺进手术室后，便和主治医生一起进换衣间做术前准备。

心外一把刀这么些年做过的大小手术无数，这次的骨髓移植搁在白术的履历表上还排不上名次，可他却比任何人都要紧张。

他想，如果这次小风也能顺利挺过去，那么……那么…………

莫三…………

他差不多也该出狱了吧。

7

说出来大家可能不信，他跟莫三某种意义上算得上青梅竹马，或者更准确的说，他是莫三看着长大的。

每个男孩的心里都有英雄梦吧，三哥在白术眼里就是这样的人，勇猛，威武，守护神。虽然这家伙在白父白母看来就是个不学无术的街溜子二混子。

白术成绩特别好，但总有一种高处不胜寒的感觉，别的小孩都在花样年纪放飞自我逃课出去玩的时候，他却一门心思地扎在学习里。

白术会把爸妈发给自己的零用钱存起来买这样那样的书，但有时候书店老板也不能保证他要的就一定进的到货，这个时候隔壁丧葬店的莫三就会把失落的白术拐过来，怂恿他吃冰棍。

起初他当然是拒绝的，可是莫三就喜欢逗他，故意说这是免费送的，不吃白不吃，然后变着花样用各种小零食招惹他。男孩正长身体的时候，又是青春期，哪能经得住这种诱惑，白术经常是吃几口再故作嫌弃地吐槽，这种垃圾食品就是用来骗小孩的，他才不会上当。

莫三比他大了十岁，见不得他小大人又一副故作高冷，只可远观不可亵玩的样子，每次跟着莫父出去揽活经过白术家门口时，他都要抽一口土烟然后丢在白术他们家信箱里。白家父母平时工作忙，几乎不着家，那信箱只有白术用来收寄杂志用，被莫三的烟灰脏了几次之后，他居然也开始着迷那种味道。

当然莫三也不是没捅过篓子，有次他忘了把烟头火灭干净，烧了市里寄过来的白术的作文获奖证书，被白术追了两条街，打了个鼻青脸肿。

高考前，莫三开玩笑说，你小子以后不会就这么把我忘了吧，等去城里了，跟我们这种乡下土包子就不一样了。白术听不得这些话，立马掐了他嘴里的烟，把唇递了上去。

三哥比他想的要老古板的多，一把推开他然后手足无措的落荒而逃，白术听见他说，你还小，不能动这种心思，你要考试了还是以学习为主。白术一直尾随着他回到家里，莫三头也不回地冲进厕所把门给反锁起来，白术就站在外面笑。

“诶，你躲什么哥，我又不会吃了你。”

“小兔崽子你别说话！”

“你不出来我今儿就不走了，诶呀还有张卷子没写呢，借你门口的桌子一用啊。”

莫三这趟厕所足足上了有两个小时才一身汗的出来，而白术早跑的没了影，只在桌上给他留了一件自己打完球后的白衬衫。

“斯……这小崽子！”

白术如愿地以高分考上了理想中的医学院，父母给他办了一场极其豪华的升学宴，莫三作为街坊邻居自然也是受到了邀请。白术跟父母一起下来给客人敬酒的时候，莫三站在人群的最外侧，高举着酒杯和白术对视，眼睛里是说不出的宠溺。

白术提前了几天去学校报到，他父母说什么也不放心他一个人去，于是大包小包的拎着跟他上了火车。莫三的殡葬店停业了几天，对外说是老家有事，店主回家探亲，实际上莫三早就买好了跟白术同一班的火车。

小兔崽子的出生时间卡的比较特别，比同龄人早一年上学，早就成熟了的稚嫩果子他可等不及，于是趁着夜深人静的时候，白术就借着出来上厕所的名号溜进了莫三的车厢，两人抱着在狭窄的卧铺上舌吻。

“憋死老子了！”

嘴上说着粗俗的话，可三哥比谁都舍不得弄伤他漂亮的小兔子。白术只要皱一下眉头他便急着往外退，结果被卡着弄了个进退两难。白术两腿箍着他的腰求他快点进来，莫三这才闷着声骂了他一句小妖精，然后一口气把利刃送到底。

白术大一一整年，莫三几乎是每周都会坐八个小时的过夜火车去看他，两人在学校旁边的小旅馆开个小时间，就这么黏黏糊糊的过几个小时，中午的时候再蹭一顿白术的食堂，然后再坐下午最早的一班火车回去。都说异地恋的小情侣相处不容易，白术没觉得苦，总是提前把课业和作业完成，然后找着各种借口拖延三哥的时间。

“刚刚来的路上老子我可看见好几个小美女给你抛媚眼，你不解释解释？”

“这醋你还要吃啊，都是群小姑娘你跟她们较什么劲。”

被突然挺进，下腰一阵酥麻，白术舒服地直挠莫三的后背。

“小兔崽子爪子还挺尖，给老子抓好了，别掉下去。”

8

“三……三哥…….别！”

“你叫我什么？你现在还有心情叫别人的名字？”

“不是，我没有！”

酒精上头的井然根本容不得白术辩解，毫不怜香惜玉地往更深的地方顶去。

白术的脑子浑浑噩噩已经分不清这到底是他醉酒的美梦还是残酷的现实，只能口齿不清地承受着狂风暴雨。

直到第二天他狼狈地逃回自己的宿舍，打开手机看到了来自莫三的二十几个未接来电，他才突然想起，今天是周六，他们约好要见面的日子。

白术的脑子一片空白，因为按照以往的行程，三哥早上九点就会到学校，而现在差不多是下午四点半了。白术无法解释他无故失联的这一天一夜，所以心急如焚，然后他看见了三哥给他发的消息，大概是说有紧急生意这周来不了了，白术这才回了个消息给他，说自己昨天看书太晚了睡着了所以没接到电话。

白术本来住的是四人宿舍，学期末了要不是他被主任留下来忙大四毕业生晚会，他也跟其他人一样回老家了可是没办法，老天爷就是这么造化弄人。

井然的电话他再也没接，莫三似乎也在忙生意，白术痛痛快快的去洗了把澡之后，看着镜子里自己身上青一块紫一块的斑斑点点陷入了沉默。他披着浴巾，从床头抽屉里拿出打火机和香烟，点上后趴在阳台上一边吞云吐雾一边看着夕阳西下发呆。

世界突然变得好安静。

井然当然没有错过那趟飞机，在他手机关机前，他把那行”对不起，等我”打了又删，删了又打，可就是没有发出去。他想着，这个时候还是不要打扰他比较好，万一刺激的他做了什么傻事就真的不好了。

可是他没想到的是，等白术抽完烟，转手就把自己的联系方式全都删除拉黑了。

和莫三的见面推迟了一周，白术想了很多种可能和方法去跟三哥解释这件事，但是等到他一看到那个傻傻憨笑的卤蛋脸的时候他就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

食堂人不多，可是他俩吃着吃着就感觉周围的环境越来越不对了，好像，好像大家都在看他们。

“看什么看，再看老子把你眼珠子扣下来。”

莫三恶狠狠地瞪了对方一眼，然后低头呲溜一声把面条嗦进嘴里。

议论声越来越大，白术越来越心虚，这个时候他的手机也受到了一条消息，是辅导员的，内容是学校论坛的一条帖子，紧跟着是“立刻来一趟教务处”。

《奶油小生勾引学长上位只为争取保送名额》几个大字晃了他的眼，全文都在用小生A和学长B来代称，故事内容也是满口胡编乱造，配的图却是那晚他和井然搀扶着去宿舍的双人高清背影。

白术的心顿时瓦凉一片。

“怎么了兔崽子，脸色这么难看？”

“啊，没，没什么。哥你吃饱了没有，我再去给你拿盘饺子。”

莫三人粗心细，自然是看出了他的不正常，但知道他肯定是有什么原因不敢告诉自己，这个时候只能装作不知道然后等他主动开口。

“那个……辅导员刚刚叫我去一趟，可能是下学期带队的事，我就不陪你了啊。”

“你忙你的呗，不过待会得让老子好好亲两口。”

莫三把碗里剩的一个鸡腿塞白术嘴里，“多吃点，看你瘦的。”

吃完饭两人在旁边的树荫里腻歪了一会，莫三发现好像白术身上受了什么伤，他还以为是自己用劲大了才弄的白术喊疼，所以连忙给他道歉。

“没事，就前一阵跑步摔了一跤。”

莫三一听这话立马急了，就要扯开他衣服看伤口，白术立马护住领口，“诶真没事，那个我时间到了，再不去要挨骂了，我我我我先走了，你回去的时候路上注意安全。”随即在卤蛋脑门上亲了一口，便转身去了教务处。

莫三目送他离开，满脸的笑容瞬间沉了下来。

“白术你到底怎么回事，老师一直以为你是好孩子才把那么重的晚会任务交给你，你就是这么回报学校的？”

“老师我，事情真的不是你想的那样的！”

“那是哪样，这上面的照片不是你吗？这些，这些！还有这个！我都没法看！”

辅导员当着他的面打开了电脑桌面上的一个文件夹，里面大大小小几十张各种角度的照片，视频，还有录音，远比帖子里的还多得多。

那晚的疯狂记忆瞬间涌上白术的心头，他赫然想起他和井然下台休息时，那个过来给他们递饮料的男同学。原来这一切，都是早有预谋。

“鉴于这件事的影响太大，学校没有别的要求。”

白术抬头看了看自己的辅导员。

“我们希望你能主动退学。”

9

被拉去教务处谈话的那个下午，白术还没来得及把事情解释清楚，就和辅导员一起接到了保安处的电话，说是有个疯子持刀冲进了男生宿舍，有个男生大出血已经被拖去医院抢救，而警察正在来的路上。

男生在救护车上就停了心跳被宣告死亡，而很快莫三被抓捕，而白术被拉去警谈话，当晚莫父和白父白母都来到了警察局，而他所隐瞒的所有事情都被一笔一划白纸黑字地记下录进了公安局记录里。

不出意外，保守的父母给了白术一巴掌，莫父佝偻着腰背给男孩家长道歉却被讹了天文数字赔偿款，这一切白术都看在眼里，这一刻没有人关心他承受了多少，没有人在意他的想法，他只好保持了沉默。

愤怒的父亲一边用皮带抽他的脸一边喊着要跟他断绝父子关系，母亲哭着拦在他们中间求情，祈求父亲放他一马，送他去国外，永远都不要再回来。这个时候白术才意识到，原来这才是他的父母，为了所谓的面子可以随意抛弃他的两个陌生人。

心灰意冷的白术签下了退学申请书，独自一人拎着行李箱飞去了人生地不熟的法国。而莫三判决书发下来的那天，白术发现自己怀孕了。

从那之后白术就跟换了个人一样，不再天真，不再希望，他毅然决然地打工赚钱，然后固执的生下肚子里的孩子。

给白术接生的护士叫Lin，白术抱着怀里柔软无比的婴儿说道，希望这个孩子以后能一帆风顺，平平安安的长大。

“小风，从今天开始，我和你就相依为命了，知道了吗。”

再后来他还是靠着自己的努力，考取了执照并在当地医院博得了一席之地，没人知道他的过去，也没人知道小风的身世，只知道维克多医院有一名雷厉风行技术一流的外科医生，人高冷美艳，还是个单亲爸爸。

小风的身体并不好，白术为了把他养大也是吃了很多苦，他本来是不打算回国的，直到他收到了他父母和叔伯一家出去游玩遭遇车祸的消息。六年来他们对自己不管不问，现在人死了就轻飘飘寄来一纸书信，白术捏着信纸，心情复杂地看着窗外发呆。

“小风，你说，我该怎么办？”

10

家人的葬礼之后，白术去了趟监狱。莫三看上去比之前苍老了很多，但是看见白术却又露出那种傻憨憨的笑容，白术却羞愧的低下头不敢看他。

“三哥，对不起。”

“有什么好对不起的，是三哥没能保护好你。”

如果说，井然是白术的孽缘，那么白术就是莫三的心结，而小风才是白术的命。

为了给林风上户口，白术只好撒了谎说小风是他已故哥嫂的孩子，是自己的侄子。同样也是怕吓着他，所以每次去探监的时候，白术都会瞒着林风一个人偷偷去。

其实有时候，他也不清楚自己为什么要瞒着，他只是不想再失去唯一的亲人。

渐渐的林风长大了，日子也一点点变好了，时间让那些沉重的过去所带来的心里阴影慢慢地褪去，白术的脸上又重新露出来开心的笑容。

有一阵子，林风经常跟他闹别扭，他掐指一算他们家小风也到了青春期，也到了叛逆的时刻，于是耐着性子教育他，却没想到两人为此大吵一架，还陷入了冷战。

林风对他的感情他不是没有察觉，但他一直试图把他理解为恋父情结，他每每反省是不是自己的教育方式有问题，也在想是不是自己这样的单亲家庭对孩子的成长不好，所以当邻居大妈给他介绍相亲对象的时候，白术没有回绝。可他也没想到林风会因此离家出走，急的他翻遍了大半个市区，最后在网吧逮住了这死孩子。

钢铁巨人白术难得的生了一次病，他挣扎着要起床去上班结果被林风连人带衣服摔进被窝。死孩子抢过他的手机给他们院领导打了电话请了假，不给他回嘴的机会，转身去了厨房给白术炖姜汤。

不过这种父慈子孝的美好生活在井然和莫三搬进来之后就戛然而止了。

林风以前没觉得家里挤，毕竟十几年了只有他跟他白术老爸住，二人世界别提多快乐了，可是现在……他瞥了一眼在客厅戴着蓝牙耳机开会的井然，和在厨房忙活中饭的莫三陷入了沉思。

不是，那位糙汉你谁啊！你在我们家干什么！

白术把汤勺往他嘴里递了递，林风一腔怒火被强行压制回去，别的不说，这家伙做饭还挺好吃。

“老爸，今晚……”

客厅和厨房里的声音瞬间小了一半，两人都竖起耳朵听卧室的动静。

“我还睡你这屋，放心吧。”

白术摸了摸林风的头，笑着回答。

“老爸最好了！”

屋外的两人不约而同的发出了”啧”的声音。两人对视了一眼，敢怒不敢言。

“这是这个月家里的水电开销，你俩看下，还有你们的房租。”

白术一吃完饭转手就把几张白纸黑字摊开。

“我说你们二位，白阿姨的电话都打到急诊科了问我他的宝贝儿子到底怎么了是不是不治之症了怎么去了趟医院就不着家了，三哥你也别偷着笑，老爷子说了你再不回去他带人过来哭丧。”

“小白啊，我这不是刚做完手术身体还没恢复吗，我还得再调养调养。咳咳咳…….”

“嘿怎么一股茶味，宝贝我能不能揍他！”

“你俩喊谁宝贝呢，老爸要我说东西都收拾好给他俩扔出去得了，咱家就这一亩三分地，万一你俩打起来再磕着我爸，我还心疼呢。”

“小屁孩闭嘴。”

“你三再吵都给我滚出去！”

白术头疼，他上辈子到底做了什么孽惹到了这几位祖宗。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