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1年5月3日

[朱白]凡人歌

1

办公室加班到深夜,一群人出来吃夜宵,某个女同事提议去自己新发现的一家馆子。

馆子很小,老板亲自出来给他们递菜单。老板是个年轻男人,围着围裙,笑起来很爽朗。

一群人吃吃喝喝热热闹闹,他只喝两杯啤酒,借口出去上厕所,熟门熟路摸到杂物间。那个人早已在里面等着,两个人在一片黑暗里接吻。

吻完了才想起来问,你在这里,厨房怎么办?

新招的帮厨,没事。

我憋得好辛苦!他忍不住向倒苦水。都不敢看你,你每次过来我都只能假装低头喝水。

小老板摸摸他的脸,你就说认识我也没事。

那怎么行!他说,就那群兔崽子,我要说认识你非得让你打折给人情价不可。

打折就打折,反正是你同事。

还打折,不宰他们一笔算好的。屁事那么多,害得你来来回回的折腾。

小老板笑了半天。两个人额头碰额头,鼻尖碰鼻尖,又腻歪了一阵。小白领才恋恋不舍地开口,我得回去了,刚才出来的时候我说去厕所,这么久不回去,非以为我掉厕所里不可。

别臭贫了,回去吧。小老板说,我也得回厨房了。

两人又拉了拉手,这才依依不舍地分开。

小白领难得休假,小老板关门歇业一天在家陪他。小白领难得有一天能睡到自然醒,舒舒服服地伸个懒腰,发现床上另一个人已经不见,有香味悠悠地飘进卧室。他趿拉着拖鞋走出去,发现那个人果然在厨房。

他从背后抱住他,看他做饭。

其实你今天不关门也行,我一个人在家待一天又没事,用不着专门抽一天陪我。

就你能休假,我不能休?小老板说,我也要休息的好吗,别自作多情。

好好好。他笑着说,好香啊。

大厨做的能不香吗。小老板说,上外头呆着去,别添乱。

午后两个人窝在沙发里打瞌睡。小白领坐着,小老板躺着,脑袋枕他大腿上。家里的沙发是二手的老式皮质沙发,本来就旧,家里的猫还爱挠,满沙发磨爪子,沙发看着跟用了几十年似的,好在柔软舒服。阳光照得两个人暖洋洋的。猫也窝成一团,在他俩脚边打瞌睡。

一天时间很快过去。到了晚上,两个人难得有机会亲热。一时之间吻得难舍难分,小白领一边接吻,一边伸手到床头的抽屉去够套子。

我靠,套儿快用完了。

俩还不够你用的?

不够。

小老板笑了一声,你最好是。

小白领感到自己的能力受到了莫大侮辱,于是身体力行要证明自己。爱人的身体每一寸都熟悉又陌生,用细密的亲吻去礼拜,才能排遣胸膛里翻滚的炽热的爱意。

小白领到底没能完全证明自己。家里的猫又在外头挠卧室门,断断续续挠了半个钟头了。

小老板本就有些吃不消,眼看着小白领饶有兴致还打算继续,慌忙告饶。

哥,好哥哥,饶我一命,明儿还得做饭呢。再说那猫在外头把门都快挠穿了。

小白领不太高兴,又捧着脸亲了男朋友半天才勉强算满意,随手套了条裤衩出门抱猫。

猫被他抱得咪呜咪呜乱叫。他抱着猫,嘴里头嫌弃着,一天到晚就乐意说话,死孩子也不知道随谁。

他把猫放到床上,蹲下来和猫讲道理。

国家现在提倡二胎,知不知道?你这样胡闹,我和你妈怎么给你生弟弟妹妹,怎么响应号召?你这孩子,爸爸怎么教你的?思想觉悟得拿出来。

我发现你这人,别人都说你内向,说你腼腆,动不动就不好意思。怎么在我这儿就剩下贫嘴了?对着猫都能臭贫?

小白领说,腼腆有干销售的吗。再说了,我那叫慢热。别人不知道,你还不清楚?

别贫了,烧洗澡水去,我要洗澡。

得嘞。小白领起身,又转过头冲着他说,鸳鸯浴不?

鸳你个头,小老板笑骂道,给我滚蛋。

休息日很快过去,生活又重回正轨。小白领起得很早,小老板比他更早,他得去菜市场的早市。走之前来和小白领告别。

我走啦。小老板俯下身在他脑门上亲一口,你再睡一会儿,别睡过了。

嗯,我定着闹钟呢。

小老板觉得他迷迷糊糊又嘟嘟囔囔的样子可爱,忍不住又在脸颊上亲了一口,这才离开。

天还没亮,道旁的街灯映着白茫茫的雾气。小老板在清晨的冷空气里走着,忍不住瑟缩了一下,裹紧了羽绒服。他抬头看了一眼家的位置,便觉得又有无穷的信心和力量走下去了。

他们都很年轻,有很光明的未来。有心爱的人陪着,苦也是甜。再怎么辛苦,也都觉得没有所谓。

他们是碌碌人间里最平凡一个,用力地,勤勤恳恳地活着,和爱人分享每一份柴米油盐。

这是凡人的幸福。

2

 朱一龙伸手试了试水温,觉得还是有点凉,又端起热水壶兑了点热水,直到手背浸到水里觉得稍微有那么点烫,这才满意。

“宝,”小白领扬声叫他,“快点儿,水凉了。”

白宇含糊不清地在洗手间应了一声,揉着脸出来了。冬天天气干,小老板又每天赶早蹬着小三轮去菜市场买菜,脸都快裂了,有点疼还有点痒,遂将抹油油工序由一天一次改为早晚各一次,也算难得精细一回。

走到沙发边上,先往他哥脸上抹一把。

“挤多了。”他边揉脸边道,“你也涂点。”

朱一龙想躲,没躲过他:“哎……我手湿着呢。”

“那我帮你涂嘛。”于是又追加一些脸部推拿服务,“这不就好了。”

朱一龙被他揉得直笑:“行了,快坐下,水真凉了。”

白宇这才一屁股坐下。他哥全套服务,啥也不用他干,裤腿都替他挽上。白宇边把剩下的油油在手上搓开边指挥他哥:“再挽高点,水容易溅着。”

他哥边乖乖听他差遣边道:“指挥我你就来劲。”

“那当然了,”白宇说,“我也就指挥指挥你了,就你儿子那傻样,让它别喝马桶里的水都听不明白,能指望它吗。”

猫儿子在一旁咔啦咔啦挠皮沙发,丝毫没有一点被内涵到的自觉。白宇作势伸手要打,呲溜一下就跑了。

“傻死它得了,”白宇恨铁不成钢,“除了吃啥也不会,就该给这猫取个日本名儿叫大饭桶子。”

“还会挠沙发呢,运动神经挺好的,大不了以后送体校,”朱一龙道,“你快点,真凉了。”

“送体校,体校要它吗,”白宇甩了两下拖鞋,试探着把脚往盆里搁,“怎么着,还指望咱家这桶子君给我拿个第十七届全国小猫锦标赛挠沙发季军回来?”

“儿童教育从长计议,先洗脚。”朱一龙仰脸问他:“烫不烫?”

“烫了点,”白宇说,“烫烫吧。”

朱一龙应了一声,手里舀了水,慢慢给他洗脚。

“要我说就咱俩一块洗得了,你给我洗还麻烦。”

“不麻烦,”朱一龙说,“洗个脚而已。”

爱情长跑在暴露缺点和优点这事儿上总是很公正。譬如朱一龙,犟,死心眼,认准的事谁劝也不听,与此同时又总是有一点带着犟劲儿的温柔。有的时候白宇觉得他几乎不像个南方男人——起码不是刻板印象里的。给对象洗脚这事儿就不是每个男人都愿意做的,他却一做就是七八年,好像并不把这当作什么需要放下身段的事。

先烧水,接上半盆,再一点点兑,用手背试了温,到稍微有那么一点烫最好。睡前泡泡脚,暖和,睡得也香。

白宇好奇心上来的时候问过他还给谁洗过脚,他思考了一会:

“我奶和我妈。”

“叔叔呢,”白宇问,“没洗过?”

“他说别扭,”朱一龙道,“不让我洗。”

别说朱一龙他爸了,白宇第一回享受这待遇的时候都别扭,活了二十多年了,除了他自个儿,谁也没给他洗过脚啊。他作风又比较正派,连足浴小妹都没遇见过。人生头一回就这么贡献在他男朋友这足浴小朱手里了。

一开始的时候还客气,端着洗脸盆你推我拉:我自己来,我自己来,不不不这真我自己来就行。没过两年就洗出条件反射来了,他哥端着洗脚水在他眼前一放,有时候白宇两个手拿着手机眼睛盯着屏幕专注吃鸡,腿还能立马伸直了,由着他哥帮他脱袜子又放盆里。

“那我这待遇可够高的啊,”白宇说,“叔叔都没享受过的服务,我一享受就是好几年。”

“那当然了。”朱一龙说完,又仰起脸来看他,大眼睛扑闪扑闪的,“先生还满意吧?要不要办卡?”

“办呀,”白宇伸手摸摸足浴小哥的脸,“办个最贵的。”

“先生,哎,先生,放尊重一点。”足浴小哥被他摸得直躲,“我们这是正规场所,不提供特殊服务。”

“我要是非要特殊服务怎么办?”

语带威胁,俨然一位流氓顾客,要玷污清纯足浴小哥的清白,

眼见得没人理他,白宇还故意踩了一脚水,差点没溅人脸上。朱一龙朝他小腿拍了一掌:“来劲了是不是!”

“来劲了,”白宇说,“要特殊服务。”

“还特殊服务,”朱一龙拿了干毛巾,示意他抬脚,“腿部脱毛要不要!”

“不要,”白宇扁嘴,“纯天然毛裤,保暖,不脱。”

朱一龙没理他,把那只脚拿干毛巾裹了,细细地擦干了,又示意他抬另一只。白宇得寸进尺,干脆把那只擦干的脚踩他哥肩膀上。

朱一龙一挑眉毛。

“特殊服务,”白宇又重复一遍,“一个钟的。”

朱一龙:“一个钟就够了?”

“那就看你技术了……”白宇说,“好再加钟。”

朱一龙说:“我怎么看你点得挺熟练的?”

“拜托,电视剧我总看过吧!”白宇踩在他肩上的腿轻轻蹬了两下,“快点儿的,活不好不给钱。”

“放心,”朱一龙说,“先服务再收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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