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1年8月9日

[井贤] 照影壁下(4-6)

肆 · 我欲因之梦吴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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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保科技部的同事都知道,书画组有个刘海长得扎眼的卷毛小帅哥。每天早上骑自行车来上班,和人打招呼的时候总是笑眯眯的。

杨修贤他师父看见他那一脑袋卷就脑袋疼,时常横眉立目要求他“你给我剪了去!”

杨修贤字字铿锵:“不剪!我的头发就是我的命!”

“你看看你这样,跟个姑娘似的,”师父道,“不像话!”

“像姑娘怎么了,我觉得挺好,”杨修贤义正言辞,“又不是什么贬义词儿,妇女能顶半边天!咱们书画组一半都是姑娘呢,手艺都比我好。”

师父气得直给自己捋胸口:“你当年要是像现在这样,你看看哪个单位要你!”

杨修贤刚毕业那年是真剃了个奇短无比的头——短得能看见青皮那种。原因无他,Tony老师一失手,一推子下去,覆水难再收。他又不能顶着个阴阳的脑袋瓜去应聘,于是咬咬牙狠狠心,全剃了。

兴许是托了这个看上去极为老实本分的发型的福——起码他师父是这么说的——杨修贤应聘成功,不必再上家里蹲大学进修。但也从此留下执念,此生再不剃寸头,谁剃谁是二百五。

非但不留寸头,刘海还越蓄越长越蓄越卷。他师父工龄数十年,退休又返聘,也没在单位见过有像杨修贤这么标新立异的脑袋:“长头发也就算了,你还烫卷??”

杨修贤叫屈:“我这头发本来就自来卷,剃完长出来更卷了,今天拉直明天一下雨,卷得比原来还厉害……”

但至少干活的时候不能耽误。杨修贤誓死不剪刘海,干活时就索性拿个刘海贴全撩上去,就剩个光秃秃的脑门。

后来杨修贤许多次回忆自己与井然的相遇,都觉得自己那时候实在是不太美观——刘海一缕不剩,全给撩上去了。鼻梁上架着副摔坏了的旧眼镜,眼镜腿上还缠着两圈固定用的胶布。手里端着盘从木器组那儿捎回来的西瓜,刚端起来咬了一口,就听见后头有人叫他。

“你好,”那人道,“我能问个路吗?”

杨修贤一手端着托盘,一手拿着西瓜,愣愣地转过脸去。就见朱红的宫墙边站了个穿白衬衫的高个男人。院里栽了石榴,花直到七月也凋不完,男人就站在婆娑的花影里,黑发白衣,像一捧盛夏里凝成的雪。

“你知道吧,那时候咱单位有说法,信不信是一回事,谁还没听过几个迟下班的在回家路上撞上点什么的故事?”

杨修贤道:“那时候我看见你,第一反应就是:怎么这大中午的也能撞上点什么?”

井然:“我有那么吓人吗……”

“谁叫你穿白衣服呢。再说了,你倒不是那么吓人,你主要是好看,”杨修贤说,“通常遇见你这个水准的,不是撞大运,就是撞邪。”

井然:……

“那你呢,你那时候看见我,心里怎么想的?”杨修贤趴井然肩膀上问他,“是不是觉得我这人特傻?”

井然摇头。

“那是什么,”杨修贤说,“嫌我邋遢?我那时候嘴边西瓜籽都没拿下来。”

井然仍然摇头。

“到底什么?”杨修贤逼问他。

井然思考半天。

“我那时候,”他说,“觉得你很可爱。”

可爱不可爱不知道,懵逼是挺懵逼的。文保科技部的工作区域并不对游客开放,可若不是游客,这不认识路的人又是怎么走到这儿来的?

杨修贤愣愣咽下一口西瓜,道:“游客是吧,你走错了,这儿不对外开放。”

“我不是游客,”井然解释道,“我来工程管理处找吴主任。”

怪不得。就说普通游客没通行证哪走得到这儿。

“你走岔了,”杨修贤道,“工程管理处在西边,你得往西走。”

“哦……”

杨修贤手里端着盘西瓜,眼看着井然转过身,又慢慢转回来。

这人眼睛挺大,迷惑的时候带着睫毛扑棱两下,像懂了,又像没有完全懂。

“西?”

“对啊,”杨修贤道,“往西走就行,不用拐弯。”

井然指了指右手边:“这个方向吗?”

杨修贤沉默了。

“……你是不是南方人?”

“……是。”

行了,不用再多说了。

“算了,领你去吧,”杨修贤说,“没人领着你再丢了,哦,你等我把这瓜解决了先。”

井然一时也有些尴尬,杨修贤倒是不介意,反正这会他手上没活,闲着也是闲着,朝对面人一推手里盛着西瓜的托盘:“吃吗?”

“不用了,”井然说,“谢谢。”

杨修贤没跟他接着客气,嗯了一声,转身进了屋。

一进门,同事看见他就诧异:“你哪来的西瓜啊?”

“木器组给的,让我们分了。”杨修贤边说边把托盘放在桌上,“师父呢?”

“里头忙呢。”

杨修贤道:“那我不进去了,还有事,我再出去一趟啊。”

脚还没来得及踏出门槛,就听见一个中气十足的声音在后淡淡道:“杨修贤。”

杨修贤忙应:“哎!”

他师父手上有活抽不开身,隔着三丈远和他打隔墙电话:“让你送个东西,人送丢了是吧?”

“没有,我这不是回来了吗!”杨修贤说,“刚木器组廖老师非让我带点西瓜过来,切个西瓜费半天劲,要不然我早回来了。”

“你又哪儿去?”

“门口遇见个问路的,去工程管理处,我领他去一趟。”

“姑娘?”他师父道,“挺漂亮吧。”

杨修贤乐了:“哎呀,男的!”

又在心里小声补充一句:虽然是挺漂亮的。

“是吗,男的呀?”同事在边上咬了口西瓜,笑道,“我可不信。”

“人就在门口呢,不信你看!”杨修贤边往门口走边道,“师父我走了啊!”

他抬手揭了刘海贴,摘了眼镜随手搁在桌上,余光瞥见边上搁了两瓶矿泉水。

“这水有人喝吗?”

“早上买的,还没开呢,”同事一扬下巴,“你要喝拿走吧。”

“谢了啊,”杨修贤一扬手里的矿泉水,“钱回来给你!”

井然仍然在门口等着。三伏天的北京,人在日头底下多待一会都热得难熬。井然在树荫底下勉强站着。抬起眼睛时望见里头的人正出来,手里拿着瓶矿泉水。

“拿着吧。”杨修贤道,“天热,人容易口渴。”

井然一愣。

杨修贤一摆手:“走吧,领你上工程管理处去。”

见井然仍愣在原地,杨修贤转过脸:“怎么愣那儿了?”

“你的……”井然说,“眼镜?”

“摘了。”杨修贤说,“认不出来了?”

“能认出来,”井然说,“就是……挺不一样的。”

杨修贤实在生了张英俊且落拓的脸,打卷的刘海半遮半掩,也是双多情暧昧的眼睛。这样的面孔似乎更适合在夜幕深沉的时刻出现,酒吧夜店,或者渡轮甲板,端一杯红酒同你遥相致意。

可换一个场合,让他在雕花绘鸟的窗棂旁戴上眼镜,持起笔,挂上工作证,似乎也并不如何突兀。

两人在朱红的宫墙旁行着。

“还没介绍,我叫杨修贤,”他说着,朝井然一亮自己挂脖上的工作证,“书画组的,刚后头就是我们摹画室。你呢?”

“我叫井然。”他说着,拿起手里的矿泉水,“还没谢谢你的水。”

“客气什么。”杨修贤说,“井然,井然……别说,你这名字挺好,搞建筑的?”

井然点头,又问他:“为什么这么说?”

“都去工程管理处了,看你这打扮也不像木匠,那就只能是搞建筑工程的。”

杨修贤道:“要这么说,原来你们学建筑的也有不分东南西北的?我还以为能好点呢。”

“平时还好,”井然说,“可能迷路了就……分不太清了。”

杨修贤听了就乐。

“那你到底是分不清东西南北才迷路,还是迷路了才分不清东西南北?”

“可能,”井然说,“都有。”

杨修贤都快笑坏了。再看井然,只是认真在陈述一个事实,并没有要在此刻幽默的意愿。看着他的眼神还有点困惑,想不明白他为什么笑成这样似的。

“怎么了?”

“没什么,没什么,”杨修贤说,“就是觉得你这名字挺好,井然有序,听着就像搞建筑的。”

“你的名字也很好,”井然说,“修贤立德,很好的寓意。”

“我姥爷取的,”杨修贤伸手擦擦刚才笑出来的眼泪,“他老人家退休以前是大学老师,教中文的。”

“难怪,”井然道,“很古典的名字。”

“古典吗?”杨修贤道,“头回有人这么和我说。”

井然点点头。

“是读书人才会取出来的名字。”

“他可真是读书人。”杨修贤仰头看看万里无云的天气,“小时候在我姥爷家住,印象最深的就是书多,别说书架,沙发边上,茶几上,全是书。当年我妈刚怀上的时候,我姥爷一心想让我继承他衣钵,将来当个老师学者什么的,要不然怎么取这么个名儿。结果我吧,不是那块料。打小读不进书,也就在书上乱涂乱画来劲……长大了就画画去了。”

两人并行了一段路,拐了几个弯,路渐渐宽阔起来。

“前头就是了,看见了吧,直走就行。”杨修贤朝前指指,“就送你到这儿。”

“好,”井然点头,“今天麻烦你了。”

“小事儿,”杨修贤说,“举手之劳。”

井然见他这就转身要走,忙道:“我还没把矿泉水的钱给你。”

“一瓶水而已,”杨修贤道,“留着吧,我真不要。什么时候有机会你再请我就是了。”

井然犹豫一会,还是点点头。

两人道完别,各自往各自的方向去了。可却有个人不知怎么的,心念忽地一动。

他转过身,叫住了那人。

“等等!”

伍·湖月照我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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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呢?”严万两只手捧着脸道。

“什么然后?”杨修贤说。

“谁叫住的谁啊,”严万说,“还没说呢。”

“你小子差不多得了,”杨修贤拧开矿泉水喝了一口,“工作时间搁这儿听幸福双响炮来了。”

“哎师父,”严万道,“不要吊胃口呀。你说都说了,说个全须全尾的呗,究竟是你叫住的师娘还是师娘叫住的你啊?”

杨修贤一口水没喝进喉咙,全给喷出去了。

“师父你小心点儿,”严万道,“你这再溅远点都能溅壁画上了,二次伤害了啊。”

杨修贤难以置信道:“你说什么?”

严万:“二次伤害。”

“我说你上一句!”

“哪句?”严万说,“不要吊胃口?全须全尾?谁叫住的谁?”

杨修贤平复一下心情:“你再回忆一下。”

“没了啊,”严万道,“怎么了?”

“没什么,”杨修贤道,“没什么。”

严万自得知杨修贤对象也参与了这次的工程起就八卦不止,跟个闻见骨头味的小狗似的上蹿下跳汪汪汪,哪儿人呀,好不好看呀,咋认识的呀,师父求求你了透露透露吧!

他是知道杨修贤有对象,可还头回知道师娘是搞古建筑修复的,还和他们做同一个项目,这能不激动吗,这能不八卦吗。

哪想他师父缺德至此,逼半天才肯说也就算了,讲故事讲一半还没下文。挖坑不填,缺德如斯。

杨修贤从兜里掏出块手帕擦擦下巴和衣服溅上的水,严万还在那八卦:“我觉得应该是你叫的师娘,管人家要联系方式。”

杨修贤一扬半边眉毛:“为什么?”

“不是你说的吗,”严万道,“师娘怎么怎么好看,人又怎么怎么腼腆,你这,不得抓紧把握机会跟人家要个联系方式?”

杨修贤笑一声,没理他。

“是不是啊,”严万道,“我没说错吧?”

杨修贤:“你猜。”

“我猜什么啊我,”严万不高兴了,“师父!不带你这么吊人胃口的。”

“把你给闲的,”杨修贤道,“差不多得了,听故事还能上瘾,有那闲工夫好好想想调查报告怎么写,测绘图怎么画,回去开会你第一个发言。”

严万一下就蔫了:“……哦!”

杨修贤:“你还不乐意是怎么的?”

“乐意,乐意,”严万道,“我爱工作……工作使我快乐使我开心……”

壁画的保护修复不是谁拍拍脑袋就能决定的,拍照存档也仅仅只是前期调查中最为基础的一步。壁画所在建筑的时代,环境和结构,壁画的内容与艺术特征,制作材料和工艺,壁画的病害类型……每一样都得调查了解,进行详细的文字、照相和绘图记录。只有充分的调查与记录,才是制定保护修复方案的基础。

一份保护修复方案所涵盖的内容则更为多元,需要专家组共同商讨决定。首先是对现场环境的监控,壁画本体预处理的清理、加固。若是墓葬壁画,还涉及保护性揭取的问题。即便他们如今面对的是保存相对完整的寺观壁画,也必须考虑修复时的画面清理、加固方法、工艺,使用工具及保护材料,甚至需要估算保护时间及经费。

“师父,”严万凑过来小声嘟囔,“你说这回上头能给批多少经费啊?”

杨修贤头也不抬:“这不用你管。”

“不是管不管的问题,”严万说,“猜猜都不行啊?”

“还用猜,”杨修贤笑一声,“缺钱,缺人,缺地,唯一不缺的是壁画,永远画比人多,永远修不过来,什么时候不是这样?”

严万绝望:“什么时候能不这样?”

“谁知道呢。”杨修贤道,“前途是光明的,道路是曲折的,慢慢熬吧。”

这一熬就足熬到了天擦黑。08年现状调查规范一下来,该填的不该填的都多了三倍半,画个测绘图也得遵循规范,有没有效果不知道,活是实打实地摊在了一线人员头上。

青羊是个小村,连个招待所都没有。几人忙至日暮收工,只能下榻镇上的酒店。当然,说是酒店,充其量也就是个还看得过去的小宾馆。

晚饭的口味充其量也就快餐水准,严万嘴刁,尝了两口就不愿意再吃,出去自个儿寻摸夜宵去了。杨修贤凑合惯了,随便对付了几口,回房间洗澡去了。

这一天天累的,什么也不想,就想躺着。

杨修贤拿毛巾揉着头发,刚从酒店浴室趿拉着拖鞋出来,就见床上丢着的手机屏幕一亮。

他一屁股在床沿坐下,拣起手机看了,是条短信。

“我那条米色的长裤你放在哪里?”

杨修贤仰躺在床上,两个拇指噼里啪啦飞快打字。

“我哪知道,家里衣服不都你收拾的吗。”

“又在我衬衫里找到一件你的T恤,”对面也很快发来条短信,“还说不是你?”

我把T恤塞他衬衫堆里了吗,杨修贤想,有这回事吗?我怎么不记得。

“别管衣服了,”杨修贤速递短信一条,“有空吗,电话?”

屏幕很快亮起来,“阿然”两个字一闪一闪。杨修贤美滋滋接起来,人在床头一靠:“干嘛呢?”

“你知道那条米色的裤子最后在哪吗?”

“怎么还是裤子,”杨修贤抓狂,“别裤子了行不行,大哥!我们半年没见了,你和我一通电话就想知道裤子在哪儿?”

“在叠好的枕套底下。”

井然正在阳台收衣服,身后暮色四合,几件衣服在晚风里忽忽悠悠地,慢慢地晃荡。

“杨修贤,我不在家的时候你到底在家里干什么,”井然侧了头,把手机夹在耳朵和肩膀间,“T恤塞在衬衫堆里,裤子塞在枕套底下,你这是打算建立什么新秩序?”

“没秩序,”杨修贤扣扣指甲,“找得着就行。”

“你是找得着了,我呢?”

“知道了知道了知道了,”杨修贤说,“凶得很。”

“我哪里凶了。”井然说。

“你还不凶?动不动就质问我,不是你到底在家干什么就是你打算建立什么新秩序,能不能温柔一点!”杨修贤说,“就知道衣服裤子乱不乱,怎么不问问我苦不苦累不累。”

“好,好,”井然把收下的衣服搭在胳膊上,“今天工作辛不辛苦?吃晚饭了吗?”

杨修贤冷哼一声。

井然就在电话那头笑,手机都差点从肩膀滑下来,只能拿起来开了免提,搁在一旁的洗衣机上。

耳听得电话那头隐隐的车流喧哗声夹伴着风声,杨修贤问他:“你在阳台?”

“嗯,”井然说,“在收衣服。”

“帮我看看我那两盆月季死了没,”杨修贤说,“要还有活气儿你浇点水。”

“回来的时候就浇了,”井然说,“有盆死得差不多了,另一盆还有点绿色。”

“可以啊,”杨修贤说,“挺坚强。”

“趁你的花还活着,抓紧送人吧,”井然说,“就我们俩这样的,不是你出差就是我出差,家里没人浇水,最多养养仙人掌。”

“养盆花碍着你什么事了,别扯什么出差,老出差那是你,我这是偶尔,偶尔!”

“那下回我不给你浇水了,”井然说,“你自己养。”

“威胁我是不是,”杨修贤一挑眉毛,“井然,半年不见脾气见长啊。”

“哪有。”井然说,“还没回答我呢,吃晚饭了吗?”

“吃了,”杨修贤说,“酒店的饭,难吃。”

“辛苦了,”井然拿起洗衣机上的衣架,“严万呢?”

“他嫌酒店饭难吃,出去找夜宵去了。”

井然问他:“怎么不和他一起去。”

“懒得动。”杨修贤说,“就想躺着。”

“那……”井然说,“现在就你一个人在酒店?”

杨修贤应一声。

“怎么着,要和我聊点外人不能听的?你要说这个我可就不困了啊。”

“嗯。”井然说。

“……嗯?”杨修贤诧异,“我没听错吧。”

井然就笑。

“真的假的,”杨修贤听完是真精神了,“我男朋友什么时候开的窍?不害羞了,不腼腆了?”

“你把耳朵凑近点,”井然说,“别开免提,我们小声说。”

“哎我这,”杨修贤难能可贵地有点羞涩,“没准备好呢……算了你来吧,我什么时候都行。”

井然在电话那头轻轻笑了一声。

“阿贤?”

气声带着点电流的失真,听在耳朵里有点酥又有点麻。

“我在,”杨修贤低声道,“说吧宝贝,我听着呢。”

“你……”

井然轻声说道。

杨修贤一颗心在胸腔里砰砰直跳。也不知道是不是实在太久没见,还是头回和男朋友玩这把远程的太刺激。老皮老脸如他也难得地感到了一点脸红心跳,一时间呼吸一滞,只听井然在电话那头轻声道:

“要是再把洗好的内裤随手塞我的抽屉里头,”他说,“我就扔垃圾桶了。”

杨修贤:…………

“王八蛋,”杨修贤后牙槽都紧了,“给我滚蛋,井然,你给我滚蛋!”

“我说真的,”井然在电话那头道,“说了多少次了,你的内裤放第一个抽屉,第二个抽屉是我的。”

杨修贤气沉丹田,回他一个字:

“滚!”

“怎么还生气了,”井然说,“应该生气的是我才对哎,内裤怎么能混放的。”

“不想和你说话,”杨修贤道,“再见!”

“别呀,”井然笑着求他,“再聊一会好不好。”

“聊个屁,”杨修贤说,“出门满脑子柱梁枋檩,回家满脑子衣服裤子,和你这种人没什么可聊的。”

井然说:“那我是这一会正好在收衣服,我平时什么时候满脑子衣服裤子了?”

杨修贤不屑一顾:“得了吧,你一回家除了干家务还干什么了?”

井然:“你啊。”

杨修贤:…………

“别和我开黄色玩笑,”杨修贤说,“不吃你这一套。”

“那你吃哪一套,”井然说,“我都听你的。”

“好话会不会说,”杨修贤一字一顿道,“哄人会不会哄?”

“这个可能……不太会,”井然认真道,“我尽量学一下。”

“算了吧,”杨修贤说,“等你这木头脑袋开花我都鹤发鸡皮了。”

“哎呀,那我努力嘛,”井然说,“我们阿贤大人大量,多等等我,好不好?”

“那你抓紧点,好不好,”杨修贤说,“争取在我没牙以前。”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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