采风画家×城市旅行者

一个瞎撩的故事
    

这是井然第一次来非洲，但在落地纳米比亚之后他想，应该也不会是最后一次。

井然是放自己来旅行的，准确来说他是强迫自己来旅行的。几年前意大利古迹修复工程让他在建筑界名声大噪，各种单子接踵而来，与诸多商业合作伴随而来的是心性的浮躁与工作的高压，井然不得不承认他的作品少了初入行业时的灵气——他陷入了瓶颈期。

在结束完手头的大工程后将零星的项目交给工作室其他人，井然给自己放了半个月长假。手里投出去的飞镖稳稳扎在国际地图南非纳米比亚境内，井然打开手机定了往返机票，签证到手即刻启程。

早年意大利的生活经历使拥有国际驾照对井然来说并非难事，井然租了一辆吉普，从首都温得和克一路向西开往纳米布。这个位于非洲西南部的小国家拥有全球仅有的5个暗夜星空保护区之一，作为星空最好观景点的苏丝斯黎是他旅行的最后一站。

今晚是井然在苏丝斯黎的最后一晚了，明天他将驱车返回温得和克，搭乘后天早上的飞机回国。

    酒店往外看去是一望无际的沙漠，不远的空地处在举行篝火晚会，井然走过去在离人群不远不近的地方坐了下来。

“一个人？”旁边响起一个略有磁性的嗓音，说的是中文。

井然抬头看向四周，身旁并无他人，显然面前这个男人是在跟自己搭话。井然略有些不悦，他并不想将时间浪费在这种艳遇目的明显的搭讪上面。

可来者是个很自来熟的男人，面对井然不友好的神情丝毫没有扰人清净的自觉。“来玩个游戏怎么样？”对方不等井然回答自顾自地说道。

“我为什么要同意？”这下井然皱起了眉。井然自觉自己不是一个平易近人的人，常年只带商务笑容的脸让业内人人都评他一句“井设清高”，也拜他不太好的脾气所赐，尽管井然长了一张让人看一眼就面红心跳的脸，桃花却并不多。或许是受一旁人群欢快氛围的影响，今天的井然语气里还是带了几分缓和。

身旁的男人好像并不在意遭到了拒绝，他耸了耸肩摆出一个无所谓的表情，“你可以去查查现在入住的房客除了你我还有没有第三个中国人。来嘛，一个人来纳米比亚，不想有点意料之外的小插曲？”

“很简单的，我们彼此问对方三个问题，不涉及任何个人隐私，不想回答的可以拒绝，但是选择了回答就必须保证真实。如果三个问题之后你仍然想继续我们之间的谈话，那就告诉我你的名字。”

井然不得不承认眼前的男人很适合去当说客，不管是充满诱惑性的语言还是循循善诱的眼神。排斥感不那么强烈了，甚至还有些动心，异国他乡偶遇的路人，火光熄灭之后就再无交集，却可以仗着对方对自己身份的一无所知卸下防备去交换一两分真心。无论怎么听都是一件有趣的事，玩一玩也不是不可以，井然点了点头表示同意。

“我先来？那么第一个问题，伏特加还是威士忌？”对方扬了扬手里的酒杯。

井然被这个随意到敷衍的问题打了个措手不及，皱起的眉头就差把问号打在脸上，对方却有意调笑，“我是认真的，讲故事怎么能不配好酒。”

“威士忌。”井然有一丝被戏弄的恼怒，微微翻了个白眼。

男人假装没有看到井然这边无意识的小动作，将放在一旁的威士忌启封倒了一个杯底递给井然，盘腿在对面坐下，“到你了。” 

井然接过杯子抿了一口，“你为什么也一个人来纳米比亚？单纯旅游？”

“半旅游半工作吧。我是来采风的，为了下半年的一个商业画展。油画。”

井然若有所思点点头，“挺好。”

“我说大美人儿，不能我敷衍你也敷衍，我那是为了调节气氛，你就真的只想问这个？”

井然难得在眼神里带了几分困惑，既然游戏已经开始他自然是玩得起的，他无意把这场气氛有些旖旎的对话带上商业谈判的拘谨与疏离，可也并不认为对于一个认识不到十分钟的陌生人自己的提问有任何问题，哪怕对方意图勾搭自己。

男人无奈地叹了口气，“好吧，那你来纳米比亚这么多天，有什么特别的感触么？”

“有的。”对于这个问题井然不假思索，感悟正是他此行的目的。“我从温得和克一路看过来，这里真的很美。我去过挺多地方，但是苏丝斯黎的红色沙漠依然让我震撼。我昨天去45号沙丘看了日落，今早又去看了日出，太阳洒在地平线的时候整个天地都是暖红色的。我没有办法用语言去描绘我的感受，你去看过么？或许你可以画出来。”

井然自己都没意识到对面的男人已经成功让他放下戒备打开了话匣子。他说得动情，眼里有光，男人没有打断他，只是点头表示去过。

井然仍然沉浸在自己所描述的画面里，他一直都在追求如何让建筑融入自然，服务于自然，图纸画了一张又一张，奖大大小小也拿了不少，却很久没有过这种因原始自然而产生的感动了。井然抬头欣赏了一会儿星空，漫天繁星不同于城市夜空的任何一种，闪耀到让人想要无声敬畏，他转头看向对面的男人，“那你呢？你最难忘的瞬间是什么？”

转头的一瞬两束目光相遇，此刻井然的面前该有一面镜子，这样他就能意识到自己眼底的光彩有多动人，明白接下来听到的这句语不惊人死不休的话并不是多情者的说辞，而是情之所至的有感而发。

“就是现在，此刻，我坐在你对面，你让我一见钟情。”男人的目光紧紧抓着井然的眼睛，深情款款说出一番剖白。

如果人的脑电波真的能够互相传导井然此刻应该能听见对方胸膛打鼓的声音，可就算听不到他也能听到自己的。

井然愣了好几秒才反应过来自己听到了什么，他匆忙别过脸去，懊悔那一瞬间荒唐的心动。借着微弱的火光也能看到井然的耳朵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红，可对面男人并不体谅他的尴尬，“第三个问题，现在直视我的眼睛，你会爱上我么？”

井然努力使自己平复，他从不是什么一见钟情爱好者，他喜欢细水长流、平缓而温柔的恋爱。他承认面前的男人让人有些心动，但不是现在这样，至少不能这样快。井然不喜欢场面不可控，此刻的井然甚至有些想落荒而逃。“抱歉，我没办法回答你这个问题。”

“好吧，那你还有最后一个提问机会。”男人对这个意料之中的答案并没有表示出过多的失望，他并不着急。

男人的欲擒故纵很成功，井然开始自乱阵脚。“你刚才只是在试探么？”

“你能回答我刚才的问题我才能回答你这个。”这次男人凑近了一点，他目不转睛盯着井然，眼里藏着一些希冀。几秒的对视并没有等来想要的转折，男人的目光暗了暗，“好吧，那今晚的谈话结束，祝你旅途愉快。”脸上的期冀消散殆尽，那人恢复成面无表情的一张脸，起身拍了拍腿上的灰转身。
    
    “井然，井然有序的那个井然。”一场彻底败北的博弈，井然放弃抵抗。

故意放慢脚步的人迎来期待中的步伐一顿，嘴角扬起一点微不可查的属于胜利者的笑，他缓缓转身在井然面前蹲下，“既然如此，井先生，我可以得到一点额外的奖励么？”

旁边篝火窜起火光，人群中传来欢快的歌声，头顶暗夜星空美到不可方物，但是井然听不到也看不到了，井然只看见那人的脸逐渐靠近在视野中越发清晰，近到他感觉有温热的呼吸拍打在脸上。在跳动的艳红火光中，那人嘴唇张合，然后他听见他一字一顿地说:“吻我，井然。”

（正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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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续：
    清晨8点的温得和克机场国际航班候机厅内，井然正打开MacBook处理积攒的邮件，一双黑色皮鞋踩着不疾不徐的步伐踏入视线在面前定住。

井然抬头，诧异地看着眼前魔术般出现的男人，那张脸太过熟悉，前夜他们还在篝火旁交换了一个吻。“你怎么在这儿？”

“我用了点方法向你秘书打听到了你的行程，能让你来得及出席明天B市会议的航班只有这一班。”

男人在井然旁边的空位坐下，又从钱夹里取出一张名片递过去，“我叫杨修贤，马上要和你们工作室合作的画家。现在我们可以重新认识一下了么，井然？”

    ……
    直到飞机起飞井然还是没能回过神来:“你怎么查到我的？”

“或许这就是神的旨意，上天的安排？”

“……”

“我在你check in的时候看到了你的护照，信息时代查到一个公众人物的资料并不难。”

“……”

“好吧，其实你是前段时间经纪人推荐给我的画展场馆设计师之一。”

“……”

“我发誓我是真的昨天才想起来你是谁！”

So，直到起飞前还凭借一记反转气场全开的某人现在开始怀疑导演给错了剧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