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丁世俊以为被下调到基层学习，兢兢业业地与当地的农民伯伯交流养殖技术，在村里招几个小孩办个小学堂，每天在教室与田地里来回穿梭，就是他下半辈子的真实写照了，直到一个雨夜，一支军队来到他们的村子借宿。
“村长，真的是打扰了，如果不是我的兄弟们又累又饿，实在没法走路了，我们是不愿意打扰村民的。”
“这，我去找村干部商量一下，请几位稍等。”
村长上下打量了站在门口，身材高挑的帅小伙，一身蓝装早已被雨水血水浸染，破口的袖子下，红白相间的绷带浮浮现现，肩膀上亮闪闪的勋章此刻也沾满了污泥。
他是军爷，还是个军官。
村长不敢怠慢，忙请小伙进屋，唤醒里屋的婆娘给军爷倒茶，便撑起一把油纸伞，转身冲进了雨里。
此时的丁世俊正借着昏暗的油灯，细细翻越着从城里带回来的《孙子兵法》。他喜欢兵法，喜欢钻研这些古人留下的大智慧，奈何身材瘦弱，想跟着师傅习武也被先生以“根骨太差”送了回来。
“梦想与痴心妄想是有区别的。”师傅指着他开过刀的胸口说到。“你不会每次都那么幸运的。”
可他不想放弃。身体条件不支持没关系，他可以先从理论知识学起，以后总有机会的。谁能想到多年后，沉迷于“纸上谈兵”的丁世俊，就这样被村长抓壮丁般的揪到了村委会大堂。
“丁主任，您看这？”
这里不过是个远离尘世的小村庄，老一辈的几乎大字都不识几个，自从丁世俊被组织下派到这里，自然而然就成为了大家的主心骨。
“借宿？”
丁世俊推了推眼镜，打量着军姿挺拔的小伙。
“你好，我是迟瑞。”
“你好，丁世俊。”
02
连夜和大家一起把村东头的旧祠堂清理出来后，丁世俊瘫坐在门口喘着粗气，接过迟瑞递过来的一碗水。
“累着了？”
抬头看了一眼肩扛半人高废木材，脸不红气不喘的迟瑞，丁主任把已经到喉咙管的“还行”憋了回去。
“你也坐下来歇会吧。”
迟瑞把扛着的重物递给手下，把后续清理工作交待完后才在丁世俊的旁边找了块地，盘腿坐下。
穷地方没什么大鱼大肉，但好在今年收成不错，粮仓里存着的五谷也是够这一帮大小伙子们吃上一阵子。看到吃食，饥肠辘辘的他们也没有丢掉军人应有的记录和风范，规规矩矩地排好队，敲着碗筷等着。
“迟少校教导有方啊。”
“应该的。”
“军队怎么会走到我们这穷乡僻壤的地方来？”
“………”
“怎么了？不方便说？”
“………”
“我就是随口一问，要是涉及了什么军事机密，就算了。”
“没有，就是…”
“就是，迷路了，他是个路痴。”身旁某军官替自家老大说了他根本说不出口的回答。
迟瑞手里刚吃了两口的窝窝头一点都不香了。
“周副官，吃完饭去村口罚跑二十圈。”
“哈哈哈哈，迷路了，不是，迟少校你不会用指南针吗？”
“有，但是我们没有地图。”
“地图呢？”
“在军师那。”
“军师呢？”
“死了。”
迟瑞顿了顿，“被一颗手榴弹炸死了，灰都不剩。”
丁世俊的笑容凝固在了脸上，他好像问了不该问的问题。
“对不起啊，我不知道。那个，节哀……”
“没关系，战场嘛，我，我们，都习惯了。”
本来轻松的气氛因为这个问题突然变得沉重了起来，丁世俊有些自责地想找些其它地话题转移一下。
“接下来打算怎么办，你们要往哪走？”
“北上。听说那边战事比较紧张。”
“你去过北边吗？”
“没有，只是听家里长辈说起过。”
“我是北方人。”
“？”
“你们缺一个向导。”
03
迟瑞以为他又只是随口说说，没想到到了几天后的一个下午，丁世俊就拿着村委会盖过手印的同意书，啪地甩在了他的面前。
“丁主任你开什么玩笑！”
“我是认真的。”
“你知道战场是什么样子吗！那不是过家家！”
“我知道。”
“知道你还…活着不好吗？”
“活着，什么是活着。”
“……”
“活着就是像这样每天在这里混吃等死吗？”
迟瑞沉默了。
混吃等死吗，也对，自己现在不就是吗。
丁世俊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轻咳了两声，“我不是说你啊，我说我自己……”
看对方还是没有任何反应，丁主任急了，忙抓着他解释，却被脚底一地地玉米苞子划了一下，连人带纸地摔进了迟瑞的怀里。
这一切被进门找老大商量行军计划的周副官看在眼里，周副官赶紧捂住了双眼，“我什么都没看到，你们继续。”转身回了头，还十分贴心地帮老大关上了房门。
“………”
“………”
作为迟瑞最得力的助手，也是这么多年最知心的朋友，周副官当然清楚他兄弟的某些取向问题。经过这几天的相处，他也基本掌握丁主任的脾气性格，知书达礼满腹经纶，谈起军事行政一点也不比他们这些枪杆子差，反而有一些独特的见解，其中一部分甚至让周副官都惊为天人。到了晚上，大家伙聚在祠堂吃饭的时候，丁主任还会端着碗筷，给他们讲书里的故事，他们这帮兄弟，除了他跟迟瑞也都是些只会舞刀弄枪的木头脑袋，一见到丁世俊来，都围在他的旁边问这问那。
刚在门口他可什么都听见了，如果真的能让丁主任随军出行当他们的军师，或许，他们团真的能重振雄风也不一定。想到这，周副官还不忘给兄弟的房门上了把锁，兄弟只能帮你到这了。
“丁…丁主任，你没事吧。”
“我没……”
丁世俊的视线瞥见了迟瑞刚才凭借本能反应，扶上自己腰际的手，“没…没事。”试着从迟瑞身上爬起来，却被身下人紧紧抱住。贴在他的胸口，丁主任能清晰地听见他的心跳声。
和自己同频的心跳声。
04
丁主任没想到的是，明明自己应聘的是军师，真的跟军队一起北上后，却成为了………
“嫂子好！”
“小屁孩瞎说什么！”
“那……夫人好！”
“………”
丁世俊红着脸试图遮盖上自己脖子上的印记，迟瑞却大大方方地从军帐中走出来，一把把他的腰揽进怀里。
“去仓管那领赏，你俩今天可以多吃两块肉。”
“谢谢大哥！”
军队里的兄弟，那都是过命的交情，本就情同手足，在外打仗有上下级制度，在内一起生活就没那么多规矩，大家多以兄弟相称，而迟瑞作为他们的首脑，自然也是被大家尊称一声大哥的。于是乎丁主任开始吐槽，这声大哥把迟瑞从军队首脑喊成了黑社会老大，然后一旁的迟瑞顿了顿，回了他一句，“其实你这么说也没什么不对，祖上的确是混黑道的。”
“………”
丁主任后知后觉的意识到，自己这是跳进了一个贼窝。
行军的生活，其实跟之前的没什么两样，只是教书的对象，从只有自己腰高的小屁孩们，变成了比自己高一头的小屁孩们，内容从四书五经变成了自己最爱的孙子兵法，然后就是身边多了一个人。
多了一个，一个研讨军情时会把你骂的狗血淋头，回到营帐就乖乖坐下写上五千字检讨书的男人。
丁世俊明白，自己在这里的生活远比在田地里快乐的多。
除了每日行军训练，他们在路上也会经过一些乡镇，那可不像自己待过的只有老人与小孩的小村庄，里面有很多年轻漂亮的小姑娘。他们一行人都是一身蓝军装，每个人也都能算得上是仪表堂堂，自然少不了小姑娘们蹲在阁楼里偷偷瞄上几眼，也少不了个别胆子大的从阁楼里往他们行军的队伍里扔花束，迟瑞的身上就挂满了各式各样繁重复杂的花瓣，这傻子还抬头回了人家小姑娘一眼，看清他的脸后又是引得楼上一阵骚动，这让跟在他身后的丁世俊很不开心。
这傻子怎么回事啊！
丁主任伸手推了推眼镜，然后他的马匹就被一个小姑娘当场拦下了，迟瑞听见了身后的骚动，拉着马一个回头，便看见那个小姑娘在丁主任的诧异中，把自己的贴身手绢塞进了他手里。
………
军人都是直肠子，迟瑞眯了双眼，驾着马走到丁主任旁边，拽起他的后衣领一个用力就把他拎到自己的面前斜坐着。
“这这这，大家都看着呢！”
“怎么，他们不是喜欢看吗，那就让他们看看你到底是谁的人。”
知识分子的脸今天就要被自己丢尽了，丁世俊窝进迟瑞的怀里，拒绝面对现实。
空下来的马匹被副官牵到了队伍后面分担了些粮食负重，迟瑞也就这么抱着他们家丁主任共骑了一路。
05
就这么晃晃悠悠，一个月过去了，他们的军队终于来到了北边。翻过这座山，他们就会踏入战火连天的地带，丁世俊紧张地抓了抓迟瑞的军服。
“别怕，我在。而且我现在已经拥有了全世界最棒的军师不是吗。”
“可我那都是纸上谈兵啊，我没实战过…”
“我说你行，你就可以。”
“………”
“主任，我和我的兄弟可是把命都交给你的，你可不能不负责。”
“………”
“负就负，谁怕谁啊………诶诶诶，你干嘛，你放我下来！！！！”
迟瑞一个肩抗，就把丁主任扛进了手下搭好的第一个帐篷里。
“干嘛？干你啊。”
06
丁世俊被迟瑞折腾了整整一夜，直到天亮才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迟瑞休息了片刻便下令，除了守卫，剩下的全员悄悄的出发奔赴他们的第一场战役。
他们家老干部的性子，肯定拼死拼活地跟着自己去，一想到战场上那个腥风血雨，迟瑞就………不行，不可以………这才迫不得已出了个下下策。
丁主任醒来的时候，迟瑞他们已经走了半日多，本来喧闹的军营里，现在静悄悄地什么声音也没有，套起外衫就往军机处跑，结果就真的看到了墙上帖的满满当当的行军计划图。
这傻子不会真的按我的计划走吧。
心急如焚却也不敢擅自妄动，只得搬了个板凳坐在军营门口，举了个望远镜时时刻刻盯着山的那头。
一天，两天，三天………
“给我一把枪！”
“嫂子你别冲动！”
“听到没有！给我枪！”
争夺之间，有人从门口大喊到。
“回来了回来了！大哥他们回来了！！”
丁世俊较忙回头看着远方，是他。
王八蛋，还知道回来啊。
气急败坏地扭头回了帐篷。
这怎么？？？见了他就跑？难道不应该是兴奋的跑过来抱着他看他有什么受伤，有没有打胜仗吗？
看来这次不带他是真的生气了。
07
“主任，我疼。”
“主任，我饿了。”
“主任，我想你了。”
迟瑞打着绷带半坐在床上，看着丁世俊询问周副官他们这次战役的详情。问他不好吗？他才是将领啊，还有谁比他更清楚吗？
“主任………”
“你闭嘴。”
“主…………”
“从今天起，禁欲一个月，你给我好好养伤，我……我搬去隔壁帐篷睡。”
“不是，我………”
“再废话就两个月。”
“……………”
看着自家老大委屈的脸，周副官等人脸上的笑容差点没绷住，其实这场仗不难打，但是某人为了回来邀功，特地带着兄弟们在深山老林里逛了一天，还特地在自己身上划了几个不大不小的口子，愣是给自己造出了受重伤的视觉效果。
明眼人当然一看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丁世俊当然也知道。但他就是不想让迟瑞得逞，也是为了惩罚他，故意把他晾在一边喂蚊子。
完蛋，怎么哄老婆，在线等，挺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