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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点鸡眼黄沙，有龙脊背，速来。”
莫三鼻收到吴邪这条短信时，差点没从躺椅上跳起来。
紧贴在文字下面的，是一张有些晃眼，还视角模糊的照片。一只黑乎乎的毛茸茸的，勉强能称之为手的东西遮盖了大部分画面，看得出来，拍照的人身上穿了又厚又重的皮草（？）。
诶不是，这都出来几个月了，怎么这家伙行话学的一套一套的，摄影技术还是一点长进都没有啊。
刚被点燃的小火苗啪的熄灭了，莫三鼻瘪了瘪嘴，凝神去看右上角那块，明显是吴邪撅着的大屁股。他下意识地把身子往后撤了撤，仿佛屏幕那侧的人真的给他放了个毒气弹似的。
图里的吴邪明显正拿着专业工具趴在什么东西上清理着，莫三鼻摸了摸秃愣脑壳，只能用两根手指，拖拽屏幕手动放大。旁边手摇风扇的小厮正偷懒打着瞌睡，却被自家老大一声“卧槽”吓丢了半条命。
具体什么年间看不太清楚，但那花色，那做工，莫三鼻确信，吴邪趴着的，是一口唐代的棺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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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邪是道上出了名了摸金校尉，盗墓世家总得有些不为旁人知的销赃渠道，可吴邪作为家里的独苗苗，一没有人脉，二没有多少故交，三又不好女色，虽早年间喜欢出去冒险出去野，可家里长辈从不见他带任何女性回家。等到再后来，吴邪他三叔失踪，小孩扛起了全家的重担，一点点把死气沉沉的吴家拉了回来，他最头疼的，不是怕自己管不住长辈说闲话，也不是怕自己搞砸家族生意，而是，自己挖回来的东西太多，根本没人吃的下这么大的单子。
好好的货砸手里了可怎么整，而莫三鼻的黑帮所掌握的地下情报网，正好帮吴邪解决了这个棘手问题。
莫三帮吴邪销赃捞回扣，吴邪把鉴宝的祖传手艺交给他，两人几乎把市面上能找到的宝贝都摸了个遍，一来二去的，莫三鼻就跟这小屁孩成了无话不谈的至交损友。
大概是在半年前，小三爷说要出趟远门，莫三二话不说，给他收拾了满满当当的行李。再等到三个月后他回来，身边就多了个，二傻愣子。
一袭黑色羽衣，一头黑绒绒的长发，只会蹲在吴小狗身后瞪着眼睛看他，不太聪明的样子，是莫三鼻对小起的第一印象。
用吴邪的话说，起是他挖某个秦朝墓的时候，捡到的大粽子，或许是在墓里的生活太无聊，所以很皮，喜欢恶作剧，喜欢装神弄鬼地捉弄前来盗墓的人（喂，你也不算装吧）。吴邪跟他在墓里斗智斗勇了一个多月，这才耐不住他的软磨硬泡，带他出来见见世面。
放家里辟邪啊，才不是因为他说过的什么，“怕什么啊，你不想跟我生小孩啊”才心动的嘞。
莫三虽然自己鉴宝技术不精，但吴邪跟起子可是行家，他俩说有宝贝，说明真的有好货。这唐代棺材，即便残缺不全，即便是个空棺，这年代搁道上也是奇货可居。
关了手机，莫三二话不说，披了件短衬衫，就急匆匆地消失在黑夜里。
2
莫帮里吴家老宅并不远，脚程不过十来分钟的样子。也就不过一盏茶的功夫，莫三鼻就开始站在吴家客厅对着他心心念念的唐代棺材陷入了沉思。
刚才怎么没人通知他这棺材里还躺了一位“大活人”呢！
不比旁边活蹦乱跳地拉着吴邪研究现代手机的起子，莫三鼻正跟对面这位同样光着脑袋，脖戴大金链，不是，大串佛珠的住持，大眼瞪小眼。
“这是我家弟弟小裴，虽然他后来出了家，但还没来得及取法号就早早归了西，就葬在我隔壁，道行是比我浅了点，但要不是上次你给小邪准备的爆破弹药量，被你私自改大了，也不至于我俩出来的时候，炸坏了我家小裴的坟。总而言之，各个方面吧，也算跟你有缘，所以这单子，非你不接。”
莫三鼻转身去门口想抽根烟，可火点了几次都没着。
倒货是一回事，这倒人…….他回头看了一眼，兴许是出家人不打诳语，那位也在目不转睛地盯着他，不开口不说话，也不动作，即便身体是面相内屋，可刚才他走出门的几步，那人也就跟着转过头来，冷冰冰地看着他。头部和身体以非常人的角度扭曲着，看上去十分地诡异。
莫三鼻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哪根筋接错了，鬼使神差地从裤衩口袋里翻出一个精致小巧的铃铛，手腕一挥，住持那扭着地身子便随脖颈转了过来，又是一声叮铃铃，一双细长的臂膀便抬了起来。
吴邪悄咪咪地凑到起子身边，“我就记得以前三哥好像跟我说过，他祖上是湘西那边的赶尸匠，独门秘笈他被传了不少。打粽子我在行，可这调教粽子，还得是我三哥专业对口啊。”
起子白了他一眼，一把抓住他从自己后腰揽上来的手，掐了掐。
“疼疼疼祖宗，您轻点。”
3
早晨莫帮例会，各组组长围在义厅里交头接耳。听手下说，老大昨天夜里搬回来一口棺材，那雕塑，那花纹，道上见得可不多，今天这会，十有八九就是要给各组分配任务嘞。很快一份绝密亲启档案袋就送到了各组长手里。
防腐药剂紧急采购，福尔马林实验室收购企划书，帮内司机人均莲花座配备提案书，文盲扫除计划之佛经宣发…….额…….这是要干什么…….他们老大是中邪了吗……
另一头，莫三鼻把屋子内外所有的窗帘都拉好，翻箱倒柜地弄出几根蜡烛点上，手脚麻利地在空荡的地板上划着法阵和符号。一圈又一圈的红印顺着裴住持的脚踝攀爬上去，融进他的衣服，又穿过他干涸的皮肤跳出，勾针引线般在他身上跳跃着。
一沓符纸烫过金火，磁铁般一张张贴上袈裟，莫三鼻嘴里念叨着什么，裴住持嘴唇微张，一捋黑气窜出，在空中悬停了一阵，又急转而下钻入桌上的黑色牛皮本里。
“多谢施主相救。”
莫三鼻皱了皱眉，他是个大老粗，空有一身蛮劲和武力，大字不识几个，最讨厌别人文绉绉地跟他之乎者也，更别提自打昨晚把他连尸带棺材地扛回来，这家伙反而利用了铃铛做媒介，在自己枕边念了一宿的大悲咒。
这会也许是被解了一丝禁锢，住持没有半点血丝的脸上又往下掉了一块皮，吓得莫三从脚边的小盒子里挖了一块药糊，抹他脸上，这才没让他脸丢一地。
“我看你就是上天派来搞老子的！”
住持不吱声了，抬起僵硬的手，在空中缓缓比划出了一个“卍”字。
莫三觉得，他的意思是，施主不要讲脏话了，不礼貌。于是，他伸手给住持回了个中指。
4
黑帮的日常开销特别的大，人员支出、武器药品采购等等等等，每一样都在烧钱。可现在，帮会活动几乎就剩一样，那就是每天给祖宗进奉贡品。
“住持，这是82年的福尔马林，原装进口。”
“住持，这是今年新产的防腐剂，您过目。”
“嘶，你们几个，我才是你们老大吧！”莫三摸了摸脑壳。
经过他一周多的调教，裴住持的四肢已经能弯曲，虽不能像起子那样行走自如，但好歹不再像一开始那么僵硬冷冰冰了。莫三给他的袈裟上缝了一个口袋，里面塞了一个装满草药的荷包。
裴住持还是不习惯用现代人的餐具，即便口渴了想喝点防腐剂都只愿意用特制的小碗装盛。出家人不酒不荤，可这裴住持却好像上辈子喝惯了酒，长腿往板凳上一跨，袈裟往旁边一撇，屯屯屯地直往嗓子里灌，那姿势豪迈地，莫三都自愧不如。
小裴的身世，他也让吴邪跟起子打听过。他不像起子本就是天地间戾气会集，附身成人才变成的邪物，说起来他本就不是人类，被当时的巫师设了陷阱才被锁进墓中镇压邪气多年，功力长进，这才保持着自己千百年来，容貌不变，活蹦乱跳地与常人无异。
小裴在世的时候，是个武将，后来不知道遇上了什么变故，得罪了官家这才被逼的出家做了和尚，做了和尚还没两年便被以前的仇人害死，送进墓里做了陪葬。即便死了也不得安生，仇人给他下了禁术，那口棺材看似华贵无比，里面可都刻满了诅咒的符文，束缚着他的灵魂，让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活生生地熬成了僵尸。
莫三想着，也许他心里也是不平的。
他想为小裴做些什么。
5
“所以这就是你喊我俩来陪你玩大富翁的理由吗？”
吴邪抱起骰子用力往上一扔，半人高的立方体在空中转了几圈，啪地落地。
“6！起！跑起来跑起来！”
广场那头的起子接到信号，回过头来语重心长地拍了拍小裴的肩膀。
“哥走了，你加油！”
然后头也不回地往前面狂奔。
裴住持满脸幽怨地转身看对面的邪三二人。
莫三撸起袖子，把嘴里的烟蒂吐掉，深呼吸一口气，啪，1。
裴住持往前蹦了一格，便听见旁边的莫家小弟在喊。
“罚款！上交两百块！老大！这把交完您就剩五十块了！下面任何一块地你都买不起也交不起租金了！你还要继续吗！”
“艹！给老子闭嘴！”
吴邪在旁边捂着肚子笑岔气了，“真的，三儿，我再借你点好不啦！不要害羞。”
“滚滚滚，老子没那么背！再来一把再来一把！”
“第七把了诶！”
“继续继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