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2年6月13日

【朱白】将军在下

夕阳落下时的战场奇妙地被天地间的一只手披上一层红妆。

年轻的将军身负铠甲站在战场的边缘,一双漆黑的眸子沉沉地望着幸存的士兵在清扫着战争后的残垣断壁,一车又一车地拖走软绵无知的尸体,或搀或扶或用架子担着将伤员送回去医治,面容凝重透不出半分心中波澜。他身侧一柄长刀立在土中,早已凉透了的热血悄无声息地顺着冰冷无情的刃口流入那焦黑色的土地里。

烈烈朔风卷席起土地上的荒草,令人作呕的血腥和臭味就扑鼻而来,有士兵蹲在角落忍无可忍地吐了起来,将军长身鹤立似屹立不动的山峦,任猩红的披风在身后被风吹打着,发出簌簌声响。

“报!”

一个斥候战马飞驰行至将军身边,勒住缰绳他翻身下马,单膝跪地对将军禀报道:“朱将军,军营里来了一个人,形迹可疑,花副将让小的前来请您回去。”

将军又看了一眼这个埋葬了多少鲜活生命的土地,最终单手拔出长刀向天一挥,嗓音醇厚蕴含了无边的气魄,“走。”

带吾将归家。

朱将军骑上斥候的马一夹马腹,往军帐驻扎的地区先行疾驰而去。

回到灯火通亮的军营里,只见一小队人马正戒备森严地围住一个人。那人身着一袭白袍在昏黄中晃眼,羽扇纶巾立在当下,面庞白皙但留有胡渣,看上去年岁不小,眉眼间笑意盎然,全然不惧身边虎狼环饲的威迫。

“将军,你来看看,这人好生奇怪,说着一口中原话却是从大漠那边摸过来的,又不肯说姓谁名谁,形迹着实可疑。”

花无谢对着朱将军拱一拱手,说明了情况。朱将军看似冷静地对他点点头,眼中却已烙印下了那白衣的影子。

“你为何会在这里?”

朱将军的声线冷酷,严厉苛刻,但从出口的话语来看与这可疑男子竟是相识。

那人对朱将军的冷脸一点也不发怵,反倒是一副稀疏平常的模样对朱将军笑得灿然,声调一扬畅意唤道:“龙哥,我寻你来了。”

“唉……”朱将军闻言冷峻的面部表情登时垮了下来,他在花无谢的笑眯眯的注视下,不甚自然地搔了搔脸。

朱将军取下银白红须的头盔递给一旁的副官,这全貌一现竟连血腥和尘土也掩不住朱将军的丰神俊秀,只见他无奈地摇摇头,垂首对白衣男子露出了一个羞涩的笑容,“随我来。”

走进点了火烛中军大帐中,朱将军摈退了其余将士,吩咐花无谢负责战后处理的事宜,身后只跟着一个仍是笑意盈盈的小白。

“小白你怎么还是这么任性,我临走之前不是让你留在京城好好考个功名的吗?”

朱将军一进帐中就开始对小白说教个不停,眼见过了五年光景,这龙哥的性情还是一如既往。

小白将手中把玩的羽扇搁在桌上,快步走过去帮他解开肩上的披风,又顺溜着虎头肩甲上的皮扣去解那套紧密贴身的铠甲。

“龙哥,家里要我成亲。”

小白低眉顺目,唇边的笑意浅淡得似乎一碰就会散掉,朱将军下意识抬手可捏紧了拳头又放了下来。

“那怎么跑到大漠去的?”

朱将军抬起胳膊方便小白这不懂兵甲的文弱书生去解那厚重的铠甲,小白一心摸索,修长的手指在那冰冷的铁器上仔细探索,低垂脑袋贴近朱将军的胸前,被簪子束起的头发在朱将军的眼前晃动,像一只毛茸茸的小动物,左摇右晃的。

“迷路了呗。”因为弯腰,小白的声线沉闷,语调轻巧可短短的几个字背后的凶险让朱将军后怕得连脖子上的青筋爆了起来。

朱将军的手铁钳一般捉住小白的肩膀,捏得他牙关一紧,皱起眉头抬眸懵懵懂懂望向双目赤红的朱将军。

只听朱将军语调低沉,狠狠问他:“你可有遇到蛮人?”

“没没没。”小白小鸡啄米一样地点头,回神又拨浪鼓一样地摇头,长胳膊长腿伸直在朱将军面前,像肥沃土地里拔苗助长的小杨树,生长得笔直笔直得,迎风飘扬,“龙哥,你看我这不是完完整整地在你面前吗?没被追,没被杀,大漠那边的风景不错,边疆民风淳朴,人民生活富足,这都是龙哥你戍边多年栽种出的果实吧。”

“你啊……”仍是忍不住伸手捏了捏小白杨细瘦的胳膊,然后看了看自己指腹和掌心的老茧,又反手用指背在小白脸颊上蹭了一下,“这胡子长得,扎手。”

小白讪笑着往他跟前凑了凑,“龙哥你怎么在边疆一点也没黑,还白净得很,你这模样能镇得住场面吗?”

“我行军打仗靠得又不是这张脸。”

朱将军实在见不得他这磨磨蹭蹭的速度,自己动手解了腰腹上的铠甲,这厚重的铠甲一脱小白就发出一声惊呼。

“龙哥你受伤了!”

在战场上厮杀的时候,朱将军也没察觉到疼痛,受伤对于他来说已是家常便饭了。朱将军低头一瞧,中衣腰侧的位置已经被血染透了,但以他的经验来看这绝对不是大伤,伤不到筋骨。

可小白杨不知道,他这一着急就叽里呱啦地乱喊一气,喊得花无谢赶紧冲进帐内,扒拉过朱将军的身子掀开中衣仔细一番检查才放下心来,可口中仍是教训道:“将军你又逞强,说了旧伤复发了就不能上战场了,你怎么这么不听劝。”

“旧伤?”小白杨又是一番大惊小怪,从花无谢手里抢过朱将军对花无谢说道:“你们家将军受伤了你还让他上战场,你好意思吗?”

“……我……不是我……朱将军这脾气你肯定也知道……”

”无谢,别多嘴。”朱将军沉声喝止住花无谢,眼神凶狠。

这花无谢被小白杨问得哑口无言,又被朱将军给训了一句,只能悻悻地闭上嘴——行吧,合着里外他都不是人。

“无谢你出去吧,我自己会处理伤口的。”

花无谢又被无情地赶出了大帐。

“小白你来,你别叫了。”

朱将军对小白杨招了招手,让束手束脚的小白走到他的身边,“这伤势真不严重,你帮我上点金创药,那里有绷带和药。”

“好。”

小白拿了药走到朱将军身边,小心翼翼地把他的中衣解开褪去半边衣袖,露出的结实肌肉和皮肉上深深浅浅的疤痕。

“哥……”小白伸出手用指尖碰过那火热皮肤,声音一下子软得像在撒娇,他小时候就经常这样软软地跟在朱将军身后,一路小跑着,朱将军比他生得早长得高,跑了没几步小白团子就扑通摔在了地上,也是这样仰着圆润的小脸蛋对他黏糊糊地喊“哥”。

“没事,我没事。”

朱将军安慰他,想起来以前的小白团子,又不禁轻笑起来,“你倒是瘦了,又高了不少。”

小白也轻笑了一声,他声线也褪去了少年的尖锐明显低沉了不少,胡渣看上去碍眼得很,朱将军在心里怀念起小白杨青葱的容貌,却听小白状似无意地低语道:“龙哥这几年你远在边关,就连回京述职也是匆匆忙忙回了就走,竟真是避开了不肯见我。”

小白看了那伤口的形势,确实不如臆想中的严重,但还是需要清理一下。

小白没给朱将军言语的机会,他起身走出去向军士讨了盆水,回来细致地为朱将军清理了伤口,许是故意的,刚刚那么担心他的一个人现在下手居然没轻没重的,狠狠把伤口上几乎凝固的血痕都给清掉了。

朱将军硬是咬住牙没漏出半句痛呼。

“小白……”朱将军沉吟了一声,也不是想喊痛,只是简简单单唤了他一声,落在小白的心头却是百转千回的。

“龙哥,别说了。”小白按住了朱将军想捂住伤口的手,示意他不要乱动,好不容易清理好的伤口不能再弄脏了,“龙哥你也别想瞒我了,我又不是小孩子了,你推拒了郡主的婚事,就被永久地发配到了这蛮荒之地,你当年能做的事情,我如今也能做到。”

朱将军艰难地扯出一个不成形的笑容,“还说不是小孩子,如此胡闹。”

终于上好了金创药,小白又费心盘算怎么给他缠纱布。

“龙哥我已经给家里留了条,我以后就留在你这里了,你也别想赶我走。”

说话间,小白弯腰挨着朱将军的小腹开始给纱布打结。

那带着热度的呼吸像扑扇的蝴蝶翅膀一样柔软轻盈,一呼一吸一呼一吸吐息在朱将军的小腹上,惹得他小腹一阵紧缩。

“……小白让我来吧。”

朱将军实在是受不了他这无心无意却胜过任何有意撩拨的磨人举动。不得不出手从他手里抢来那一截已经扭成一团的纱布团,自己麻利地系上了,毕竟早就过惯了刀头舔血的日子,包扎个伤口小事一桩。

“那我再给你打点水,把身上的血……清一清。”

小白端了铜盆装的水又回来,这军营里生活艰苦,水也不是热的,就是经过太阳暴晒留有余温。好在现在仍是夏末,天气不冷,尚可接受。

他把被血染红的帕子洗了好几遍可仍是留了粉色的血印,还被花无谢教训了一顿,说这荒凉之地水源可贵,帕子随便洗洗就好,大男人没这么讲究。

亲身经历过小白才愈发明了,龙哥在外受得苦,比他所见是他所遇的更甚千倍。

“小白你只能在我这里待几天,下月初正好有批进贡的车马要回京,我安排人送你一起走。”

朱将军费力地想穿上中衣,可碍于纱布被小白缠得太紧一时间难以活动身子,小白就靠过去拉住那衣服一扯,帮他把沾了血渍的中衣给脱了,省得碍事。

“龙哥,我来。”

丢了那衣服在一边,小白扶着朱将军把他带到了塌边,用浸湿的帕子又细细为朱将军擦拭脸上颈上的污垢,一边擦一边描摹着朱将军挺立的五官,熟悉却又有说不出的陌生。

小白的手顿了顿,朱将军因干燥而有些许裂口的唇瓣翕动了两下,并未发出声音。

小白的手沿他的颈项来到胸口,一个箭扎的伤疤是触目惊心,丑陋得很,心酸得很。

“龙哥,你给我的兵书我都背下来了,我给你做参谋,给你做军师……”

“小白,不许胡闹。”

“龙哥,我想留在你身边。”

“这里如此荒凉,除了满眼黄沙还有寥寥戈壁,剩下的只有生死别离,你留在这里,又有何用?”

朱将军虽是自幼饱读军书,家里也是世代征战沙场的名门望族,可他实则恨透了这行军打仗,恨透了这一场又一场的无尽厮杀。

每一次都以为可以停下手来不再起兵戈,可每一次的希望都是缥缈易碎的。纵然再痛恨,朱将军亦是一马当先勇往直前,因为他的国他的家他的边境线不容铁骑践踏。

而这些,都是他最不愿这珍爱的小白杨所体会的。

这所有的苦他来受,只求守护一个太平盛世给平凡的人,当然也包括他打小就呵护在手心里的小白团子。

只是如今这小白团子长大了,过了弱冠之年,在他不在的岁月里倏然懂了许多的事理,却怎么也让他不能放下心来。

“可我就想在你身边,我也学了武学了射箭,我会保护好自己,也让我帮帮你。”

小白急切地把一双白净的手伸到朱将军的眼前,就着烛火的光亮,朱将军看见他手上除了握笔的位置有茧痕以外,持弓的部分也是磨得一层厚厚老茧,确实所言非虚。

“小白……你不明白。”

你不明白的事情,不仅仅是你所见的这些。

而小白的心里也在无声呐喊——龙哥你个固执鬼,你也不明白,我对你的心意不仅仅是你所想的那般浅薄。

可小白终究是没有再开口,他心里置气,可奈何再见龙哥的喜悦压过了一切。朱将军见他不语,当知他性子倔,此时也不再多言。

小白收拾好铜盆和帕子,安顿了朱将军躺下,自己起身吹熄了一盏盏摇摇曳曳的烛火,又回到朱将军身侧倚床斜靠,同时拿来羽扇给疼出一身汗的朱将军扇风。

“龙哥,睡吧。”

小白就这般沉默地守在翻来覆去不断叹息的朱将军身边,何时再也忍不住瞌睡过去也是不知。只是梦里似乎有人摸过他的面庞,那粗砺的触感也许是来自他日夜期盼的那个人,也许只是他久别重逢之后的幻境罢了。

如溺水之人自水中被救起,迷糊醒来,小白怅然若失。

身边也没了朱将军的身影。

小白见天光大亮,一时便懊恼起自己意志不坚,怎会朦胧中睡去。行军生涯艰苦,大敌当前的时候漏夜突袭或敌军入营都是生死一线的时刻,哪里容得他昏昏沉沉睡至日上三竿,怕不是要坏了大事。

起身脱掉那压了一夜皱巴巴的白色外袍,小白听见账外整齐划一的训练声,一出中军帐就看到一身轻戎装发髻高束的朱将军正站在高台上耍着他的长刀,一招一式训练新兵,新兵都已被高悬日头晒得汗流浃背,却各个不敢懈怠,被汗水糊了眼也不去擦。

“白……”花无谢凑到小白身边,见他一身黑色劲装就打趣他,”你这一身,是要上战场?”

“白军师。”小白不在朱将军身边的时候倒算是反应迅敏,他自说自话地对花无谢介绍自己,同时从腰间锦囊里抽出一份函书,“这是朝廷的任命书,我可是公派的命官。”

“你这……”花无谢接过函书打开细细研读了一番,然后又颇为意味深长地打量了白军师两巡,“你是将军常提及的那个白家小少爷。”

“正是在下。”小白唇边勾起一抹笑,这人喊龙哥将军,龙哥还是他的龙哥。

“小白,无谢。”耍完一套刀法的朱将军走到两人身边,白皙的脸颊因运动而浮上一层红润,晶莹的汗水沿他高挺的鼻梁滑下,轻若鸿毛的一滴汗仿佛重重砸在了小白的心头。

“龙哥。”小白用手中扇子的羽毛搔了搔自己的下巴对朱将军笑得灿烂,青天白日之下一扫昨夜的阴霾。

“将军,这是白……军师的任命书,属下审过了,如假包换,以后咱们麾下就多了一个狗头军师。”

花无谢恭敬地把函书递给朱将军,接过那纸文书只见将军俊眉一拧,用衣袖擦了下汗水,望向小白杨的眼神里带了分说不清的情愫。

“小白三日不见当刮目相看,这些年你还真是长进了不少。”

如何也没预料到这白家少爷嘴上说的是因逃亲而来,却实实在在给自己找好了落脚的理由。怪不得他一路过来,虽是有惊但也无险。

“龙哥过誉,我对你的了解,恐怕比你自个儿还通透三分。”

白军师摇了摇扇子,笑得狡黠。朱将军又是败走一城,不得不叉腰叹息,“你随我来。”

再度走进中军帐中,两人的身份已变,气氛也是变得轻松了不少。

“这么说,我委实再无缘由送你回京。”

小白坐在椅子上,手中鹅毛扇扇得一派道貌岸然,“那是自然,你怎可抗命,朱大将军。”

“小白……你家里……”朱将军收好函书回身绕到小白身后,粗糙的掌中不知何时多了一把梳子,他解开白军师睡得散乱的发髻,细致地为他梳起碎发。

“龙哥你放心,功名是我自己考来的,任命书是大哥替我求来的,姻亲是二哥为我挡了的。”小白微微低头方便朱将军的手指拂过他的后颈,朱将军指节上茧子磨蹭过他娇生惯养的皮肤激起一阵酥麻自腰眼窜至天灵,小白无意识打了个激灵笑嘻嘻地闪躲开朱将军的手,“兄弟都知道我打小的志向就是和你闯荡江湖,你冲在前面打打杀杀,我就在你身后给你出谋划策,打不过了咱就跑,苟起来再等下一回合咱来个奇袭回马枪……杀他个措、手、不、及。”

小白一边手舞足蹈地挥舞手中鹅毛扇,一边眉飞色舞地回想过去。

“我们现在可不是在闯江湖……”悄无声息收回手的朱将军无奈地纠正他,轻手轻脚地用簪子帮他将发髻簪好,生怕再弄痛他。

“那也一样,这几年边境的战事大大小小数十场,我都从大哥那里讨来了战报,据我分析有许多战事都可以规避的,龙哥你呀……太耿直了。”

白军师突然说得像模像样,连朱将军都不禁点头称是,“说来听听。”

“是不是每次敌军一叫阵,你就要出城迎战?”

“士可杀,不可辱。”朱将军捏住木梳的手一使劲儿,那梳子就可怜碎了八瓣。

“龙哥……龙哥你冷静,我知道你武艺过人,麾下良将辈出,多是将生死抛诸脑后的骁勇之士,可咱不能每每意气用事。我已经确认过了,咱们如今粮草充沛,如遇那些虚张声势之辈不如暂且忍下一忍,但凡战事必有血流,我想龙哥你也早已受够了将士在眼前殒命的悲痛。“

白军师投向朱将军的目光真挚且温暖,朱将军一颗冰封万年的心,瞬时就被融化了一个角。

惯常英勇无双的朱将军蓦然羞臊,他下意识地挠挠头,柔声说道:“我……去叫无谢进来,一起商议一下今后对策,本来无谢偏文一向与我筹谋,奈何太过服从于我,每每劝不住我,看来以后无谢可多得一个同盟了。”

白军师就这么名正言顺地在朱将军的麾下安营扎寨了。

虽然朱将军为白军师安排好了单独的帐子,但白军师这几天仍是住在朱将军的中军帐中。

他以照顾朱将军的伤势为由,晚上睡前用鹅毛扇为朱将军扇风,朱将军平生不讲究,可这有人嘘寒问暖的感受着实是美妙的。

他闭目假寐,可他朝思梦想的小白杨就真实地睡在他的身侧,男子身上的热气源源不断袭在朱将军的身上,热得他心头躁得慌。

可这棵小白杨一点不似外表看来那么简单,睡了几日终究是按捺不住那火热的心思,又是年轻力盛的年岁,心思一活络手上就止不住开始了小动作。

他手里的一把鹅毛扇似乎有了主意,开始搔过朱将军莹白的耳廓,轻飘飘若有似无的,小白凑过去在扇子搔过的位置吹气,吹得那耳根发烫,在月光下也能看得出绯色桃红。

“龙哥……”小白心里通透得很,他能抛下一切远赴边陲自是有他的打算,既然美色当前他没道理再装作柳下惠,白军师的丰唇将将靠在朱将军滚烫的耳边,低声细语情意绵绵,“龙哥我知晓你醒着,你莫再欺我。”

朱将军这么大一个人,虽征战杀伐所向披靡却鲜少与人亲近至此,这小白团子小时候软软糯糯黏在他身边也不过及膝身量,哪能轮得到他来对他动手动脚。

可朱将军难得不是提刀上马立刻施展他的功力,而是选择了继续假寐,一时半刻想懊悔也是反应不及了。

白军师嗤嗤轻笑,有恃无恐地伸出温软舌头舔上朱将军柔软的耳垂。

“……”朱将军的身子一颤,这敌人来硬的他不怕,可如此诡谲的招式他完全应对不来。

白军师的鹅毛扇又开始搔过朱将军的胸前,朱将军的中衣每夜都被白军师扒掉,正是袒胸露怀的,朱将军抱怨了许久,可都被白军师以不利养伤给驳回了,如今得以上手正中白军师下怀。

那羽扇触感轻柔,搔得人全身发痒,朱将军燥热难当却难以开口,似乎一开口就难以克制住内心压抑多年的那抹邪念。他一生克己复礼,纵使多想把那只小白团子给拴在腰间,也不曾述诸于口,倾泻半分。

可白军师却不在乎打破他恪尽职守的教条礼数,鹅毛扇煽风点火一般划过朱将军胸前的两点凸起,又在那肌肉结实的胸前来回拨动,弄得那肉粒子充血挺立,朱将军的身体也轻微扭动了两下,怕是痒得不行。

将扇子放置一旁,白军师倒像是化身成了一条蛇,埋首在朱将军起伏剧烈的胸前作乱,一条舌头游走在那不知廉耻挺立起的两点上,左边嗦一口右边咬一下,又疼又痒,闹得朱将军是面红耳赤,身上早已披上一层热汗,一双铁拳攥得死紧却是对眼前人是动弹不得。

白军师又嗤笑两声,老神在在地对朱将军提点道:“龙哥,这还只是个头。”

白军师又伏下首在朱将军胸前徘徊,他似乎得了趣,流连不去地在朱将军胸前舔弄,舔得那前胸一块满是涎水,在月光下晶晶亮亮,是朱将军曾经中箭留下的丑陋疤痕。

白军师不仅是垂涎朱将军的皮肉,也怜惜他的伤痛。

“龙哥……我以后不允许你再负伤了。”

白军师说着话的同时却又将舌头往下滑去,沿着朱将军肌肉紧实的小腹钻进那唯独的一处凹陷,肚脐乃靠近丹田之所在,又不常被触碰,这被湿湿滑滑热乎乎的一挑弄,朱将军顿时再也忍耐不住,呼出一声,“小白,停手……”

白军师这会儿听到的可不是军令,他遵循本心做的事可是快活的事情,“龙哥我这手,可没动呢。”

朱将军的声线沙哑,似在竭力抑制,“小白……这不合体统。”

“龙哥……”白军师的手已经隔着布料覆盖在了朱将军半硬的巨物上,“我听闻军中难捱得很,就让我帮你抒解一番,可好?”

“不可……”朱将军还想推拒,可白军师一翻身就坐在了朱将军的大腿根上,他小心避开了朱将军的伤口,可放浪行为全然是不怕将军会对他兴师问罪。

“龙哥,你别动,让我来。你就继续躺着,仔细别扯到伤口。”

朱将军有点着急,他睁开一双光彩熠熠的眼睛,在轻薄皎洁的月光下注视着骑坐他身上的小白。

白军师笑了笑,憔悴和胡渣并不能掩去他的容颜俊朗,同时他眼中的赤诚之心也一并跌入朱将军的胸膛。

小白俯身,那灵巧的蛇又探出信子去舔朱将军的唇。

朱将军一时间再也记不起什么礼法什么教养,只是用上搏命的那个劲头掐住白军师的大腿肌肉,狠狠去亲吻这张丰润的唇。

朱将军哪会亲吻,只知道如狼捕食一般去撕咬,分明是秀气得像个文弱书生的人,却力气大得惊人;明明在战场上火爆得像个唇红齿白的炮竹,可在情场上又退避三舍无知得如同一张白纸。

白军师痛得倒抽了一口气,“嘶”的一声惊醒了几乎丧失理智的朱将军。

他又匆忙跌撞着往后退去,小白赶紧凑过去将唇贴上他干燥的唇瓣。

一点点血红印在那唇上,仿若一点红妆,印了一个签章。

“龙哥别逃,你是我的。”

战场上的常胜将军此生最不爱听的就是一个“逃”字,他逃不得。

他也逃不了。

白军师在他怔愣的时候,着手解开自己的襟扣,衣衫翩跹,朱将军感觉眨眼的功夫小白杨就在他面前脱了个精光。

连亵裤也不见了踪影。

朱将军的手在空中挣扎了半晌,可终是没敌过眼前白玉一般的身子对他的诱惑,这双手平日最亲近的不过那把长约两尺的刀,生死伙伴如今正静静伫立在塌旁兵器架上注视着它的主人又要武弄起另一具躯体。

朱将军的手掌宽厚且温暖,游走过的身体表面都像被放了一把火,白军师心满意足地发出一声叹谓,这心上人做的事情无论多微小都足以让他燃烧。

白军师的那阳物也算可观,此时已经大大方方地挺立起来,翘起贴在那白皙的下腹上,滴滴答答往下流着透明的液体。

定是忍得都湿了个透彻。

“龙哥,你给我弄弄。”

白军师这会儿就有了出谋划策的架势,开始给朱将军拿主意,他牵着朱将军一只不知所措的手往自己撅起的臀上放,那圆润的臀瓣间还有一个湿漉漉等待朱将军去提枪而入的洞。

白军师自己当然也不会偷懒,他放出朱将军那藏在裆内的巨物,惊叹地抽了口气。

模样斯文的朱将军,果然全身也只有这副皮囊最秀气。

朱将军也是个在军中摸爬滚打多年的人,各种荒腔走板的荤段子也没少听,对于两人之间即将要发生的事情当下亦是一清二楚了。

他的小白杨,这是要让他再也回不了头了。

“小白,开弓没有回头箭……你我这……”

“龙哥,你我难道还应有别的关系吗?”

兄弟?同袍?还是……什么样的名称重要吗?

小白这是义无反顾要同他真正生死与共了,朱将军又何尝不是魂牵梦萦了数年,却只愿盼他终生幸福。

而小白追求的幸福,正是真真正正的一生所爱。

朱将军打定主意便不再踌躇,一只粗大的手指率先摸入白军师的后穴内。

那穴内和这主人一般都是热情似火的,勾勾搭搭咬住了朱将军就不肯松。

朱将军咬牙,加多了一只手指,就听到白军师一声爽快的呼声,“啊……”

白军师那一双手放开了朱将军的巨物搂向了他的脖子,他被朱将军的手指搅和得腰都软了,一时间浑身也使不上劲。

朱将军坐起身子扶住白军师的腰身,两只手指在那穴里模拟交合动作抽插了数十下,白军师已然被肏得动了情,一双星眸微闭,朱红唇瓣轻启,鼻息间喷洒的热意像是高烧不退的病人,吐在朱将军的面颊上,烫得让他战栗。

朱将军俯身吻住白军师的唇,不再让那细碎如蚊吟的声响从小白的口中泄出,这声音虽不大,可听得他后背发麻,只想用力操弄得他无力叫唤。

朱将军和白军师分开时两人口中拖出的银丝也是淫靡得紧,朱将军舔了小白唇边的涎水咬咬牙,是再也迫不及待了,那穴里的水早已顺着他的手指滴落在他的亵裤上,弄湿了一片。

虽是内心狂乱,可朱将军仍是小心翼翼地把巨物往白军师柔软的穴上顶弄着,反复再三地试探之后才勉强塞入一个圆润的荡头。

“小白,疼吗?”

朱将军的嗓音压低几乎从齿间挤出迟疑的问句,他都被绞得发疼,更何况是被硬塞入这异物的小白。

“不打紧……”白军师的额头已是沁出一层冷汗,可他断然不会让朱将军半途而废的,低头咬住朱将军厚实的肩膀,他用劲沉腰往下坐,见他这般决绝,朱将军想拦也是没有真的狠下心拉住他。

这份疼,他与他一同承受。

“小白你这是受伤了……”

朱将军伸手绕到后面去摸那相交之处,隐约可见猩红之色。

“不碍事,龙哥你专心点……”

白军师松开被咬出一个血印子的肩上的肉,又伸出舌头舔了舔嘴唇,说话的神态看在朱将军眼中狐媚子也恐怕不过如是,“龙哥,摸我。”

朱将军依言用手掌去裹住白军师的阳物,这一根脆弱的宝贝被疼得失了兴致,可奈何它的主人仍是兴致盎然的,被这心上人一边挺腰肏干一边揉搓欲望,几番探索下来,白军师愈发意乱情迷了。

朱将军也逐渐习得章法,开始研磨白军师那能顶入心间的一点。这一来二去,两人越入佳境,真真是水乳交融,密不可分。

白驹过隙,白衣胜雪羽扇纶巾的白军师在军营里待了也有多半年了,有他在的日子里,边境的局势是更加稳定。

每每敌军来大呼小叫激将朱将军迎战的时候,白军师就不急不慢地掏出一坛他从市集换来的异域烈酒,给朱将军倒上一杯,劝慰他“莫急莫急,我们先瞧上一瞧”。

花无谢就说,这白军师和朱将军好似天生互补的性子,一个看似温润和善可刚过易折,一个看似少不经事可古灵精怪得很。

能兵不血刃就能赢的仗,谁不高兴。

朱将军喝着白军师的酒气闷之余又不免勾起嘴角,看着眼前谈笑风生的小白杨,认真地问道:“小白,要你陪我在这荒地共度余生,不后悔吗?”

白军师闻言举起酒杯,一杯敬天地,一杯敬故乡,还有一杯酒与朱将军相碰,唇边笑意盈盈,“龙哥,此生我只想与你共许一个河清海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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