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1年7月9日

[井贤]病号故事

2019是不那么顺的一年。杨修贤三月份刚有进项,人就在回程途中稀里糊涂地绊了一跤,进了医院,打着石膏被井然接回了家。这一跤跌得他痛心疾首:钱都还没在兜里揣热乎呢!

杨修贤挂彩,说句实话,对这个家基本没多大影响,还是窗明几净井井有条。除了井然比从前忙许多倍,午休还得抽空回公寓一趟给病号送饭。

杨修贤其实心里挺美的,嘴上还犟:你也不用特意回来嘛,我叫个外卖也行。

外卖没营养,井然说,你现在也不方便动。

唉,有对象真好,尤其对象还贤惠。杨修贤感动得不行。

他一感动就要抱人,对象端着碗要躲:哎呀你别,我端着……杨修贤!

杨修贤搂着他,在他肩头蹭蹭下巴。

早上用大吉岭茶了?

……嗯。

香。

杨修贤评价,说完又亲亲他耳朵。井然耳垂敏感,被他亲得下意识打了个激灵,但到底还是没躲。

你可真烦。

井然说。

但杨修贤心里知道,井然不烦他,还对他好着呢。

井然的午休时间基本全浪费在中午这一来一回上了,剩下的时间也就够小睡一会儿。杨修贤打了石膏以后两人就分床睡,这会儿他心情好,非拉着井然睡他旁边。井然拗不过他,换了睡衣在他身边躺下了。

断了腿以后,他没法下床画画,只好往iPad上下了个Procreate试着涂涂抹抹。画了会儿再看身边人,已经睡着了。

是真累了。杨修贤心里想,这么快就睡着了。

他倚靠着床头坐着,井然朝着他的方向半蜷着睡了,从他的角度看去就像个窝在他身边睡觉的小朋友。他伸了手,轻轻把小朋友散下的刘海拨开了。井然睡得很熟,浑然不觉。

井然睡着的样子很可爱,乖乖的,长睫毛安静地覆着。

杨修贤看着,心想,真想亲一下,可恨就可恨在他现在打着石膏动不了,只能在这儿干瞪眼。

没办法,等睡醒以后捞起来亲个够。

谁承想没过半年,井然也倒了。

从楼梯上倒下来摔了一跤,正好磕在右半边肩膀上,磕出个锁骨骨折。面上看上去还是个正常人,实际上右胳膊基本动不了。

家里终于乱套了。杨修贤就是个甩手掌柜,从来不管事,真要让他管他也管不好。东西乱套,衣服不叠,花也蔫了,井然只能闭眼装看不见。有时候真看不下去了要干活,杨修贤还不让他干。

有让病号干活的吗?放下!不准收拾!

说着就要从他手里夺衣服。

那你能把衣服叠了吗?

我怎么不叠,我肯定叠……乖,你先回去躺着。

嘴上说得好好的,实际上还是不干活。

井然都快气晕了,但杨修贤照顾他照顾得心力交瘁,自己又不忍心骂他。

杨修贤,井然问他,没我的时候你到底怎么过的啊?

就不能提,提了杨修贤还委屈。

没你的时候我过得可惨了,没人照顾,每天都过得没个人样……

我怎么记得你那时候过得挺潇洒的?井然说,光鲜亮丽,女朋友男朋友一周换一个,有时候还两个。

怎么又提这茬!杨修贤慌得一匹,面上还要维持冷静,边把沙发上堆着的衣服往衣篓里丢边说话。

潇洒……潇洒都是给外人看的,实际上还是挺惨的。你想啊,没你以前我吃上过热菜热饭吗?有上顿没下顿的,胃病也是那时候饿出来的。家里倒是不乱,因为我那家里头压根儿就没什么东西……

这把他说得,委屈得不行了都。说来说去就一个意思:没了你我根本活不了!

井然轻轻“哼”了一声,到底没和他计较。

井然的头发越来越长,骨折前他就有段日子没去过理发店了,这会儿头发几乎长到颈间。他还从来没留过这么长的头发,发尾垂在脖颈间,既刺且痒。井然试着自己绑了几回头发,一回也没成功。平时的时候不觉得,这时候才发现一只手压根儿不行,只能让杨修贤代劳。

杨修贤:这怎么绑?

井然:你随便绑。

杨修贤:随便绑是怎么绑?

他不是抬杠,杨修贤的手,画画、写字、调情,每一样都好,唯独不会给人绑头发。

你就……

井然艰难地描绘:

右手攥住头发,左手把皮筋撑开,套到辫子上,然后再套一圈……

杨修贤其实压根儿没听懂,但也没办法,只能硬着头皮上。拿了梳子,艰难地把井然半长的头发拢到一处。镜子里井然眉头一蹙,没忍住“哎哟”一声。

杨修贤吓一跳:怎么了?

有点疼,井然说,你轻一点。

好,我轻点儿……

可把杨修贤紧张坏了。他自己紧张,还不忘伸手安抚似的摸摸井然脑袋。

艰难地绑了两圈,太松,皮筋慢慢地往下滑,没过一会儿就掉了。

再扎,又太紧。杨修贤都快崩溃了:不行我真做不到。

你没给别人绑过头发?

我没有啊!

井然说:我不信。

这有什么不信的,我真没有过……

他怀疑井然还在吃他从前那些女朋友的醋,只能抗议:你就看我这样儿,像给人扎过头发吗!

井然没说话。杨修贤没办法,只能硬着头皮接着上,花老半天工夫才给他扎出个歪歪扭扭的小揪揪,像个小鸡尾巴。

杨修贤没憋住,笑了,怕井然生气,就强压下嘴角,又做了个特别愧疚的表情:

……对不起。

井然要说话,杨修贤抢先一步回答:所以我说没了你我压根儿活不了吧!

这下终于把井然逗笑了。杨修贤赶紧顺杆往上爬,甜言蜜语哄了老半天,又重新给他梳,这才勉强像点样。

井然的梳头大业就从这天起全权由杨修贤负责。杨修贤从开始的抗拒到后来的得心应手,其实也就两三天工夫。

学会给人绑头发以后,杨修贤特别得意,每天催着井然要给他绑头发。

井然坐在床边,杨修贤就跪在床上给他绑,嘴里小声哼着歌。

哼着哼着他就要给井然讲童话故事,井然说:童话故事?

对啊。杨修贤说着,用右手三个指头把皮筋撑开了。

小鸟妈妈早上给小鸟梳头发。小鸟妈妈问小鸟:今天要梳什么发型呀?小鸟说:啾啾。

说得两个人都笑。

他把脸凑到井然那儿:

快,梳完了,付款。

井然说:你梳成这样我还付款?

我梳成哪样你都得付款,快点儿的,不许耍无赖。

这到底是谁耍无赖啊?

可井然也拿他没办法,只好在他脸上亲一下。

亲一下就完了?杨修贤说,就我这手艺,怎么的也该来个湿吻吧。

别耍无赖。

我就是无赖。

骨折恢复期间的生理需求最使人尴尬。吃饭喝水上厕所,万事都得求人,更不用提某些原本就得求人的事。井然能憋住了不碰他,杨修贤憋不住啊。每天吃饱睡醒,反正也搞不了艺术创作,闲着没事就净想些有的没的。越是现在干不了的就越想干,想得心里抓耳挠腮的痒。

好容易逮着井然这天休息,两个人一块在客厅看电影,把杨修贤看得那叫一个醉翁之意不在酒。井然看电影,他也看,边看边坐在一旁玩他头发,拨弄两下,又把两绺搓成一小揪,指尖若有似无擦过发梢撩过颈侧。

井然看得挺投入,没理他,只扭了下脸说痒,目光仍然集中在投影上。

杨修贤也不气馁,松了手,改靠他肩膀。故意侧了点,好把鼻息撒在那人身上,一呼一吸地撩。井然沉默良久,最后对他说:

……你别这样。

杨修贤挺得意,一挑半边眉毛:哪样?

井然:你脑袋沉,压得我肩膀疼。

杨修贤:……

把他气得呀,当即擂人一拳,井然也不躲,就歪在沙发靠背上乐。

杨修贤撩人哪还用花心思。花了心思还撩不动那就只有一种可能:有人装傻。

所以说铁树开花真是了不起。谁说他不懂,他什么都懂,连装不懂风情都会了。再不是撩一撩就能红耳朵的时候了。

少废话,过来,杨修贤勒令道,亲嘴儿。

井然望着他摇头,大眼睛纯良又无辜。

当然,抗议无效。直接被杨修贤拽过来摁着亲。被就地正法前井然还装着要抗议,边笑边说:怎么说亲就亲啊,能不能有点情趣啊。

杨修贤伸手拍拍井然的脸蛋,相当不要脸地发言:

老子就是情趣本身。

发言是挺霸气的。然而等该亲的不该亲的全亲了,该硬的不该硬的全硬了以后,就谁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别说井然了,杨修贤战斗经验再丰富也不能知道腿上打着石膏该咋做啊,正常人谁搞病患啊。可问题是,病患也有生理需求啊!

井然忍得鬓角都湿了,想脱他裤子又怕一动就伤了腿。僵持半天,怎么也下不了手,只有伸手去撩他汗湿的刘海,哑着声音道,要不算了。

不能算!

井然说:这样不行……

我怎么不行,跪着就行,反正跪着的时候脚腕又不使劲。

你这样……

还没说完,杨修贤立马开始耍无赖,赖赖叽叽半天,中心思想就是我要做我一定要做,今天不做杨修贤就活活憋死了。这种时候他突然就好希望井然没那么爱他,最好粗暴点果断点,他又不是玻璃娃娃,哪儿那么容易就碰坏了!

所以最后也还是做了。两个人谁也不敢大动,战战兢兢如履薄冰地来,就跟他俩揣了个炸弹似的。连带着扩张都费了半天功夫,然而进去以后还是格外紧,箍得井然几乎动不了。

井然额头青筋都快憋出来了,但还是努力用和缓的声音让杨修贤“放松一点”。杨修贤脸埋在枕头里哼哼唧唧地应:行吗?

你再放松一点。

这样行不行?

你再放松一点——

我松不了了!你快点儿。

你别急……

太难了。杨修贤想,这他妈比破处都难。早知如此还是憋死他算了。

等到终于松了离合,轻踩油门再缓步上路,井然已经是一脑门子的汗了。即便这会儿能动了他还是不敢有大动作,怕碰着杨修贤那条伤腿,也怕激烈了他跪不住,只好慢慢来的同时尽量重些深些。如此半晌,不见趴着的人有什么反应。

那就多半是没爽到。毕竟杨修贤一向偏爱粗暴激烈些的风格。这么一想,心里还有点愧疚。但客观条件受限,他也没办法。

等下个月拆石膏的时候再补吧,井然想,今天就不应该答应他……

脸埋在枕头里的人忽然叫了一声。

怎么了?井然顿时紧张得要命:是不是跪不住了?有没有碰到石膏?

他要去看杨修贤的脸,杨修贤死活不让他看。井然心都快揪成一团,立马投降说咱们不做了,没事的,你要是难受咱们就停,啊。

说着身下就要往外抽。却听得枕头堆里的杨修贤咬着牙道:……你要是敢这会出去我就骟了你。

井然怕他逞能,说:不舒服的话没必要继续的。

我没不舒服。

你不用骗我……

我没不舒服!我爽!井然你他妈能不能……利索点!

井然哄着他让他转了半边脸,发觉那人满面红潮,脸上湿得不像话,连瞪人都没力气。

你都哭了。

我他妈为什么哭你心里没点数吗!

井然还是没忍住笑了一下,换来一句毫无力道的滚。

滚是不可能滚的,他要是真滚了杨修贤还要跟他生气。

杨修贤都快郁闷死了。长期没有性生活容易敏感他不是不知道,那也不能敏成这样啊,井然还没动几下呢他就开始爽,头皮发麻眼冒金星的,叫都叫不出,到后来眼泪都出来了。另一边井然还一点感觉没有,甚至还有心思避开他不能动的那条腿,问他现在这样可不可以。

人家还没出力呢他就倒下了。挫败,相当挫败。尤其井然还笑了那么一下——当然好看是挺好看的——但还是特别让人恼火。

你是不是笑我呢井然。

哪有。

别不承认,草,虎落平阳被犬欺。

我哪是狗啊……

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骨折的时候杨修贤总想,等以后哪天井然伤了,非得好好折磨折磨他。等井然下半年真骨折了,就发现自己根本舍不得。尤其是井然这人,向来是最会一切净在不言中的一个人。杨修贤那时候想跟他睡一回要七请八请。等他骨折了有点什么想法了,什么也不用说,就握着他的手,一个指节一个指节的亲,杨修贤坐在他怀里,他就抬起眼睛,吻一下,望他一下。

杨修贤故意问他干嘛,井然也不说话,只是笑眯眯地看他。

井然的头发比原来长了许多,兴许是长刘海遮了略高的颧骨,面相看上去比原先更加柔和,微卷的中长发散在肩上,有种温柔的落拓与英俊。望着他的眼神也是软的,是毫不戒备的、邀请式的眼神。

唉,杨修贤说着,伸手去拨井然半长的刘海。

你说你这样,真的很难不让人想欺负你。

那就欺负,井然说,只要是你的话,我愿意的。

杨修贤喉结动了两下,到底还是没忍住。

这人怎么就这么会。

井然上半身打着绷带,全然动不了。主动权这回是真的全都交到了杨修贤手里。杨修贤自己做好扩张往下坐的时候说,你说我这到底是欺负你还是伺候你啊。

井然笑眯眯的,说你决定呀。

我决定个屁我决定,躺好了,别动,动坏了我赔不起。

井然也就真的乖乖仰躺着望着他。杨修贤猜想那人多半是忍不住的,而井然望着他的眼神也确实是越来越深,越来越热。

别想了,杨修贤说,你现在动不了,我怎么爽怎么来。

井然低低应了一声,也确实是没有办法再动。只能牵着他的手放到唇边,有一下没一下的亲。

井然含住他指尖的时候杨修贤有点没想到,心想自己手指尖经不起撩这事什么时候就让他知道了。都说十指连心,杨修贤的手指尖格外敏感,钉画的时候没留神擦破了能疼好几天。同样的,一些指尖处细微动作带来的痒也格外抓心挠肝。井然只是轻轻地含了一下,便很明显地察觉到杨修贤整个人都瑟缩了一下,。

杨修贤下意识要把手抽回去,却被井然扣住了手腕不让收。

他扣紧了他的手腕,在杨修贤的注视里重新含住了他的指尖,轻柔地吮了吮。

杨修贤整只手都酥了。

整场下来井然都没松开过他。井然是动不了,但他还能攥着他的手吻他。要催他动的时候就齿尖叼着他指腹磨,要安抚他的时候就舔他指间,杨修贤从没发觉这人还能亲得这么既湿且黏,使他在某些时刻几乎觉得自己像匹小马,被井然温柔地勒住了缰绳,又温柔地勒令他驰骋。

杨修贤闭了闭眼,缓过眼前那阵白光,喘着气问他,从哪儿学的啊你。

井然只是笑,不说话。

画家的手,到底是不一样的。

上帝吻过的,我也要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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