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2年8月4日

【井贤】色(作者:77)

调色师井然×画家杨修贤

一个关于「色」的故事

– 上 –

“你有没有试过,透过色卡,看世界?”问话的人倚靠在圆桌边,光打在他侧脸上,井然看不太清他的轮廓。

黄昏是百分之十的灰,百分之二十的鹅黄,百分之三十的橘,还有余下百分之四十的红。视线尽头的小圆桌上,酒瓶里的酒液被投影成黄昏的颜色,黄昏的颜色加上酒原液的微醺,映在井然的瞳孔上。

透过五彩斑斓的光,那身影风情万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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像井然这样级别的调色师,钱是不会缺的。若是他花几个月来过颓靡的生活,似乎也无伤大雅。在井然的眼里,那种生活就像是抓起一把又一把颜料后肆意涂抹在墙上而作的抽象画,写意得过于抽象,眩目到让人沉溺。他曾经和杨修贤有过那样的一段快乐的时光,杨修贤能让他短暂地忘记生活,忘记既定的生活轨迹,他愿意在上过床后和杨修贤分享一杯价格昂贵的进口藏酒,也愿意旷一天工,只为了坐在杨修贤摩托车的后座和他一起去几十公里外的海边兜风。事实证明,他是可以允许自己散漫的,只要杨修贤在他身边。

像杨修贤那样——那样的生活似乎不需要一个固定的港湾,每夜都能找到归栖的临时巢穴。遇到杨修贤之前,井然则过着截然相反的日子。精确到小数点地计算每一种颜色的比例,让色彩与情感联觉以确认对的颜色出现在对的场合。他的生活是饼状图,是直观的,工笔得有些刻板,格外的有条不乱。与其说是某个夜晚难得放任自己的井然遇见了自己的缪斯,倒不如说是有着五彩斑斓羽翼的杨修贤自己飞进了他平日都紧闭的窗户。

“你真应该跟我喝一杯,”酒吧的氛围灯打在杨修贤侧脸上,井然一时看得入了迷,“喝一杯,什么都会烟消云散的。”指尖还沾着一点颜料,那只手把盛了酒液的玻璃杯推过来,玻璃摩擦大理石的声音刺激了井然的耳膜,他抬眸看了杨修贤一眼,勾唇一笑,将杯中的液体一饮而尽。而杨修贤看着他滚动的喉结,咽了咽口水,待他放下酒杯,便自来熟地勾着井然的肩膀揽着人去了舞池。

井然显然极少造访这种地方,喧闹的音乐让他忍不住皱眉,杨修贤似乎也并无兴趣跳舞,只是跟着电子舞曲象征性地挥动手臂,眼睛却黏在井然身上。井然察觉到杨修贤的视线,还有些害羞,紧接着不知是谁挤了一下,两具身体便严丝合缝贴在了一块儿。火花就是这么擦出来的,那一瞬间,眼睛和眼睛、嘴唇和嘴唇的距离不过几厘米,有些高的体温透过衣物布料传递给对方,目光接上的时候,便有人动了心思。后来不知道是怎么亲到一块儿去的,井然被杨修贤亲得昏昏沉沉,两个人打车去开房的路上都心急火燎的,进了房间连灯都没开,就滚到了一起去。

“草,怎么长的?”杨修贤骑在井然身上,看着井然的东西,然后自觉带着井然翻了个身,抬腿勾住井然的后腰。“这尺寸,不享受就是白瞎啊。”

“你来,”杨修贤带着井然,教他怎么和自己做爱,井然虽说是第一次跟男人做爱,进入状态后也是令杨修贤都想吹口哨的样子。两个人一胡闹就胡闹到了凌晨,闹到杨修贤骂骂咧咧地累到睡过去。井然倒是睡不着了,不甚熟练地抱着杨修贤去清洗,回来以后自己睡不着了,坐在床边的小沙发上,不知不觉看了杨修贤一夜。

像只吃饱喝足的小狐狸——井然心想,垂眼不自觉地笑了笑。

有句话是这么说的。“比喻是一种危险的东西,一个简单的比喻,便可从中产生爱情。

爱始于我们对一个人的印象开始诗化的那一刻。”

井然对杨修贤的爱情,始于那一个夜晚。

“你飞过吗?”穿着皮衣的男人嘴角挂着一丝痞笑,这种刺激足矣让井然神魂颠倒,秩序失衡的一瞬间就像大楼轰然倒塌。是个人,只要是个人,都一定会对杨修贤这样的人欲罢不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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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那些肉体的碰撞,灵魂的交融,淫靡的绯色梦境只发生在混乱与秩序的罅隙里,摇摇欲坠,如走钢索。

太刺激了。

也许是太刺激了吧,那种突破层层桎梏一飞冲天的感觉太令人陶醉,杨修贤擒住井然毫无悬念。而井然想捕猎杨修贤,只需要能满足杨修贤的欲望。“我喜欢你的尺寸,”听着离经叛道的话,然后覆身做离经叛道的爱。

人人都想叛经离道,哪怕是井然这样的控制狂,也从骨子里渴望离经叛道。杨修贤就是离经叛道的典型,会穿皮衣,会深夜带着新认识的情人在高速公路上飙摩托车,会赤身裸体坐在皮沙发上,抽一根井然没抽过的雪茄。

“你觉得我是什么颜色的?”沙发上的人突兀地问,井然抬眼对上那双眼睛,那双眼睛带着一点好奇。井然低头思考,转头杨修贤的一条腿已经架上了他的书桌,脚背绷住漂亮的弧度,圆润的脚趾轻轻点在桌面上。井然顺着那双腿看过去,春光在腿间若隐若现,他不可避免地红了脸,放下手中的工作,着迷一般地凑近,从脚趾到脚背,再顺着腿的内侧抚摸亲吻过去。

彼此交错的喘息声间,和淋漓的汗水下,肉体与肉体再度交融。杨修贤的身体在井然的眼里化成了色块——热烈放纵的红,浪漫魅惑的蓝,无拘无束的白,颜色于是在他身上慢慢淌成河流。

“你是色,最让我难以自持的色。”井然在杨修贤的耳边轻语道,杨修贤从喉间发出哼哼,不知道他听见没。

后来井然送了杨修贤一块瓷砖画,杨修贤饶有兴致地对着画端详了很久,尽管那只是各种色彩彼此交错,看不出有什么形状和意义。“我的评价是很有意思,”杨修贤看完,把画揣进怀里,“我收下了。”没有多余的话,只有一句不轻不重的夸奖。

那段时间里,井然仿佛找到了他的缪斯。他与杨修贤在画室里做爱,杨修贤调笑说自己是最有价值的炮友。但在一次次寻找灵感的过程中,他好像抓住了色彩的本源,几近疯狂地尝试着将颜色糅合成各色各样的艺术品,所有的色彩都像是天马行空的幻想和痴狂的表白,他让色彩填满了他的生活。

白天和夜晚都有了颜色,当心里有色彩时,没有星星的夜空都变得缱绻暧昧。

像梦一样——井然想。这一切都像一场会从指缝溜走的梦。

杨修贤早就说过,如果井然想要的是一个乖顺的恋人,那杨修贤并不是一个很好的选择——据杨修贤自己说,他更适合做一个情人。井然问,有什么区别?杨修贤笑呵呵地说,情人是两情相悦的肉体关系。“就像我们现在这样?”杨修贤被压在地毯上操弄,井然手上沾了各色的颜料。他喜欢在做爱的时候把杨修贤的身体当作调色盘,他的缪斯的身体就是一块绝妙的画板。

井然也不是很清楚,两人到底谈得上怎样的关系。他缺失灵感时会去杨修贤的画室和他打一炮,做着做着灵感就能迸发,有时候单纯是想做了,把杨修贤接到家里来翻云覆雨也是正常的,从这个角度上来讲,他们确实像情人。

一开始井然还能理智地去想,杨修贤不是自己的男友,他乐意去和小姑娘搭讪自己也是管不着的。一次两次找不到人还是能够保持冷静,等到第三次时,他还是发现无法抵抗人本能的独占欲,想把杨修贤圈在自己身边,想看看自己和那些女人,谁更重要一些。杨修贤为他留下来了,于是井然压着杨修贤做了个翻天覆地,杨修贤几天没缓过劲儿来,腰依旧酸软,却也没多说什么。

但第四第五次,杨修贤就不再纵容他了。他开始拒绝井然的邀约,不接井然的电话,也不回井然的信息,直到井然在酒吧找到在酒吧和年轻女孩调情的杨修贤时,两人的矛盾才真正爆发。

他们大概是吵了一架,最后不欢而散,一个星期,谁都没有主动联系谁。

最后还是杨修贤主动来找井然。

井然把自己家的钥匙给了杨修贤,杨修贤于是趁井然下班之前溜进了他家,把自己洗了个干净。井然进家门时发现灯是开着的时还心下一喜,气消了一大半。杨修贤一如既往地很主动,拉着井然倒下就是魅惑的舌吻。

一切都是计划外的,就像相遇,就像第一次纠缠着滚上床,就像意外地想要谈情说爱,就像杨修贤出现在家中,就像他们正在做的这场爱。

关于杨修贤的一切都不在他那井然有序的计划表上,直到那时候才发现,原来曾经奉为圣经的计划,已经被亲手撕了个粉碎。

“你坠过机吗?”沉重的喘息彰示着两人的激烈,这本不是谈话的最佳时机,但井然还是开口了。他不喜欢事物在他掌控之外,无论是工作,还是杨修贤。“不是急着找别人吗?为什么回来找我?别人也满足不了你吗?”

“……我不喜欢在该享受的时候讨论这种问题。”杨修贤说,勾着井然的腰睁眼看着他。

对视本是平静的,不知怎么就起了波澜。

“不做了,”井然没说别的,从杨修贤身体里退出来,自己弄了几下草草了事,披上浴袍背对着杨修贤坐在床边,什么也不说,气氛突然安静得可怕。

“……我给不了你想要的。”杨修贤沉默了一会儿,调整了一下自己躺着的姿势,突然的扫兴令他有些火大。井然依旧没有说话,固执地不肯说出既定的结局。

杨修贤在等待。而时间没有等待,一点一点消殒了杨修贤的耐心。

一阵诡异的僵持后,终究是杨修贤主动说了分开。他顿了一下,又补充道,“你是个无可救药的控制狂,井然。”

杨修贤甚至不愿意花力气跟井然吵一架,他背对着井然躺在乱七八糟的床上。他只是不说话,躺了一会儿,套上他的皮衣和牛仔裤就推门离开了,甚至没有清理一下身体。他没有留什么东西在井然家,唯一能证明他来过的证据是洗手池上他用过的牙刷,还有不知什么时候不经意间擦在床头上的一抹颜料。井然盯着那一小片格格不入的色块,头一回忤逆了自己的洁癖,没有舍得抬手抹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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