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2年7月12日

【生起】金丝雀(小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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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已经深了。

罗宅各处都熄了灯,佣人们都已回屋,没有人走动,房子里静悄悄的。唯一的一点微弱光源来自二楼,二当家的屋中。

桌上点着一盏琉璃罩的油灯,把两道影子绰绰约约地映在墙上。

其中一道有些扭曲,那影子扯着嗓子嚎:

“我爸打我就算了,你怎么也扇我!我是来帮你的啊!”

“喊,你再喊大点声。”

二当家头也不回,弓着腰在柜子里翻找,一双纤巧的手仔细小心地摆弄着抽屉中的物件,不曾碰乱分毫。他抬手推了推脸上的平光镜,语调平淡,甚至有些挖苦,“把你爹吵醒了,一会儿再来扇你一巴掌。”

罗浮生气得磨牙。

一刻钟前,他气急败坏地闯进小叔的房间,把“意图不轨”的亲爹撞在了墙上,于是非常顺利地,被亲爹咬着后槽牙赏了一耳光。

罗大少爷那些叱咤风云的拳脚,在军人出身的罗参面前,街头混混的三脚猫功夫就给暴露了个彻底。

“一身酒气。”

罗参黑着脸,干脆利落地拂袖而去,走前,只扔下一句话——

“小非,你来处理。”

“不准你这样叫他!你有什么资格这样叫他!禽兽!”

罗浮生的一边侧脸立刻开始发肿,但他依旧不休不挠地扑上去,想和罗勤耕拼个你死我活。

显然还没被打醒。

“你凭什么这么对他!凭什么这么欺负他!”

“罗浮生!你、你赶紧闭嘴!”

罗非慌乱地从床边赶来,伸手去拽罗浮生的胳膊。

“你听我说,不是这么回事,浮生你误……”

怒火攻心的罗浮生一把甩开罗非的手。

“罗勤耕你丫的凭什么!我操你大……”

“嘭——”

“——啪!”

罗勤耕走路带风,房门在他身后重重地关上了。

“……”

罗浮生呆立在门后。

他抬手捂着自己的另一边脸。

“你竟然……”

他难以置信地看着面前的男人。

罗浮生怒了。

罗浮生气急败坏。

罗浮生心态崩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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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起,你怎么能这样,你还有没有良心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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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大少爷喘着粗气,气得捶腿,“你到底喜欢我爸什么?他根本不是真心对你好,你知不知道这是……这是……这完全就是家暴!”

罗非:“……噗。”

罗浮生很不满地皱眉:“你笑什么笑?我跟你说认真的,没开玩笑!你别看他长得那么斯文,你别忘了,我爸他可是军官!被他弄死的人,说不定比你这辈子见过的都多,我可没逗你!”

“好好好,厉害,”罗非拿着一小罐药走回来,随手往桌边的椅子一指,“坐下。”

罗浮生:……

罗浮生咬牙切齿地坐下了。

“气死我了,你到底为什么要这么糟蹋自己!”

罗非把药罐放在桌上,弯着腰取罐中的膏体,一边取一边开口说话:“罗浮生,你说说你这脑子,成天都装些什么东西?我和你父亲的事,你少管,也少去琢磨那些弯弯绕绕的。再说我一个成年人,做什么事,心里都有数,你一小孩儿瞎操什么心?”

“……”

你一小孩儿瞎操什么心。

风在吼,马在叫,酒气还在罗浮生的血管里奔涌呼啸。

一听这话,罗浮生炸了。

“你还把我当小孩儿?!白起,我早说过了,你算不上我的长……唔!”

小叔在掌心抹了药,一把按在罗浮生的脸上,把青年的嘴按变了形。

他皱着眉头,“我也说过了,不许这样叫我。”

罗浮生:……

罗浮生怒目圆睁。

糊完一层药,罗非又转过身去弄新的。罗浮生盯着小叔的背影。

屋里烧着壁炉,很暖和,小叔穿一身丝质睡衣,弯着腰,布料垂坠下去,勾出了腰线。罗浮生的眼神直勾勾的。这感觉就像一头鹿,在幼虎面前毫不设防,因为它知道,幼虎对自己是温顺而服从的。于是它优雅而散漫地低头啜水,毫不顾忌自己行动间的诱惑之处。

但这是不对的。

下一秒,半大不小的青年人一个饿虎扑食,把清瘦的身影猛地按倒在了桌面。

他在小叔的耳边低声怒吼。

“你就是喜欢我爸那样,喜欢对你粗暴的是吗?行!”

罗非大惊失色:“罗浮生你醉疯了吗!”

醉后的罗浮生不仅要发疯。

他还要乱性。

罗浮生撕开罗非的衣服,从身后抱着他的腰,一把就将人甩到了床上。雪白的肩背暴露在空气中,罗非挣扎着要爬起来,动作还没到一半,就被罗浮生重新压了回去。

“你做什么!”

罗非吓得瞳孔都有些紧缩,声音嘶哑着,却还控制着自己的音量,像是怕惊动了其他人。

“你喊,你放声喊,让我爸来救你。”

“罗浮生!你不能这样,你……啊啊……”

撕完上衣,青年又撕小叔的裤子,埋下头咬住小叔的侧颈,像一头捕猎的猛兽。

鹿被虎攫住了命脉,惊恐地瞪着眼睛。它扑腾着,试图挣扎,但只被压制住了四肢,被锋利的爪牙刺破皮肉,淌出汩汩的血来。

“我爸是这么对你的吗?他怎么弄疼你的?怎么让你爽到的,啊?白起?白老师?”

“不许这样叫,不许……”

男人把脸埋在枕头里,激愤之下,血气翻涌,诱人的红色从脸颊处开始蔓延,一路涌过颈项,连肩头都泛起了粉。

他只觉得自己要被撕碎,剧烈的情绪让他仿佛感觉到了同等剧烈的痛苦。他挣扎着,用气声嘶喊起来:“不可以!放不下的,罗浮生!放不下的,不可能进去的,不要这样!”

“怎么可能放不下,我爸那么疼你,嗯?”罗浮生吮吻小叔的脖子和肩膀,雪白的皮肤上就绽开无数血红的梅花,“身上那么多痕迹,你早被他肏开了吧?”

“不可以!”被压在下面的男人惊慌失措,“不可以直接进去,我会死的,我会痛死的!”一声无比痛苦的呜咽之后,小叔的声音终于变了调,“疼!这样好疼!罗浮生,我会痛死的,我会死的,不能这样我受不了的,我会死的罗浮生,我一定会……”

“……死什么死!”

罗浮生满头大汗地抱着罗非。

“我没进去!不准死,呸呸呸!”

罗非:……

罗非的睫毛有些湿了,他眨巴眨巴眼睛。

情绪如海浪退潮,理智逐渐回笼,罗二当家意识到,紧紧贴着自己的原来是粗糙的布料,大概方才只是被隆起的拉链顶到了,才产生了被强行进入的错觉。

原来,“施暴者”还衣冠齐整。

“……”

罗二当家彻底怒了。

理智回笼,他反手一个肘击打在罗浮生肋间,后者哀嚎一声,往旁边一侧,被罗非翻身而上,干脆利落地一个体位倒转,还被用一种极为刁钻的角度反锁了双手。

罗浮生:“嗷!”

“不行不行!疼!太疼了,真的不行快松开我!真太疼了,受不了了!我疼死了快!求你了!”

……等一下。

罗浮生嚎到一半,突然愣住了。

这句式……怎么听着有点儿耳熟啊?

不行,不行……疼……

……唔!太疼了!真的不行……求……

真的太疼了,受不了,我……

然而还没等他想明白,罗非一巴掌按在他脸上,怒骂:“今天新学的这招,正好用来收拾你这醉鬼!不准回头!”

被按进枕头的罗浮生:……

被按进枕头的罗浮生听完这话,被酒精糊成一团的脑子突然清醒了不少。伴随着身后窸窸窣窣的穿衣声,他慢慢地、慢慢地意识到了什么。

“你跟我爸……”

罗浮生趴在床上,声音闷闷地传出来。

“……到底什么关系?”

不远处细碎的声音顿了一下,随即响起罗非没好气的回答:“与你无关。”

“……”

罗浮生不说话了。

过了好一会儿,罗非换上了衣服,见罗浮生一直没有反应,就走过去。

“别装死,起来。从我屋里滚出去,”他见罗浮生面朝里,也不应声,就有些暴躁地伸手推了他一把,“罗浮生,你听见我说话了没有?罗浮生!”

“啧。”

罗非伸手扳住罗浮生的肩膀,把他翻了个面——

——然后愣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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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浮生哭了。

· 41 ·

一棵高大的松树下,刚在课上讲完天书的老教授背对着教室的方向,身边还跟了不少老师,正与人攀谈。对方比他高出一个头不止,说话的时候微微低着头。

那是张很少见的黄种人的面孔。

走出国门以后,罗浮生再也没见过背脊挺得这么直的中国人。

白起实在是太过从容挺拔,罗浮生第一眼见着他的时候,差点一晃神,把他当成了那棵老松化出的精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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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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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比昨天来时的脏乱打扮,今天的罗非几乎称得上是焕然一新。雪白的衬衣,外套一件针织开衫,版型笔挺的西装裤,脚上踩一双毛线厚织的拖鞋。

罗非腿叉开踩在地上,西装裤上滑露出纤细的脚踝。他低着头,刘海细细碎碎地挡在额前,让人有些看不清脸。

罗非的唇瓣很红,嘴角微微勾着,眼睛似笑非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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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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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明白……我实在是弄不明白。”

罗浮生躺在床上,望着帐顶。

眼泪从他那双招子里涌出来,断线珠子似的。

“你不让我管,我也没那个本事管,你不说你们俩到底什么关系,那我就懂了,全重庆的人都懂。我堵了一个人的嘴,堵不上所有人的嘴。我本来还有了点希望,以为你们不是……结果还是这样……白起,我根本舍不得凶你,我就想好好照顾你,可是你呢?你自己不爱惜自己。”

罗浮生望着看不见的天,满脸的眼泪。

“你怎么就甘心啊?你有一身的本事,怎么会甘心被人关在笼子里,做一只鸟呢?你是树啊,白起……”

罗浮生颠来倒去地说着,声音压得很低。

“……你是漂亮的树啊。”

“……”

男人站在床边,不说话。

半晌。

“我没有不爱惜自己,少操点心吧。”

他没好气地骂了一句,声音很轻,然后扯过被子,往罗浮生身上一甩。

男人也不低头,垂下眼帘看着罗浮生,目光从下眼睑淌出来。

他的声音很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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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浮生,你是猪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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