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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大一颗痘啊。

曹光看着温文尔雅的设计师回身转头，侧脸如刀刻斧凿，精致又漂亮。

就是有点抢眼的小瑕疵。

曹系草吸吸气，稳了稳自己的状态。

他很是感慨地看着对方。

这位井总监想必公务繁忙，作息混乱，是个996的可怜社畜。就是看不出来他到底多大，模样很年轻，小孩都到需要请家教的年纪了？

话说回来，连留洋归来的高级设计师都混得如此辛苦，这社会的内卷程度未免也太过了。生产力的飞跃竟然没有解放人类，反而加深了劳动剥削和阶层的分化……

曹光的思维有些发散，但这并不影响他展现外交世家的优雅风范。险些在面试现场摔个狗啃泥的优秀毕业生倾身抬腕，谦逊地和面前的社畜高管握手。

“井先生您好，我是曹光，毕业于B大外语系。”

“我看过你的简历，非常优秀，”井然笑着和他握了一下，“小曹，今天请你过来，主要是想简单了解一下你授课的方式，看看和我家孩子适不适合。我可以这样叫你吗？或者你更习惯被称呼为曹同学？”

井然说话时悠悠地讲一大段，但声线低柔，语气温和，急性子的曹光耐着心，竟也不觉得烦。

“可以的，您随意就好。请问您家孩子需要什么级别的辅导？中高考英语，四六级，还是雅思托福？”

闻言，井然没急着回答，而是冲他笑了笑，说：“小曹，你放松一些，今天不需要测试太硬核的内容。这样，你把我当成学生，模拟一下如何提起我对英语的兴趣，可以吗？”

直到走出公司的大门，曹光都还有点没缓过来。

井然，竟然让他一准北大研究生，帮小朋友培养学习外语的兴趣？？

苍天啊，对着一张海报明星似的成熟男人的面孔讲英语小故事这种操作也太窒息了吧！

曹光当时都放空了，不知道自己在讲些什么，秘密花园哈利波特雾都孤儿一通乱炖。好家伙，井大设计师睁着双鹿似的眼睛，还听得怪认真。

最后井然微笑颔首似乎以为妙绝，跟他说教课这些其实不是重点，主要是自己太忙没时间，需要有人照看着。

曹光心说好家伙，月薪上万果然没这么简单，他可不会看小孩这种活儿啊。

井然似乎看出他的为难，又说家里有做饭阿姨，保洁也会定期过来，孩子大部分时间在学校，曹光课后做点辅导就行。

“我们家周围人少，他没什么朋友，”井然看着他，表情很温和，语气很诚恳，“我希望能有同龄人陪陪他。”

曹光：……

曹光傻眼了。

好家伙，这位井设难道视力不好吗？

二十二岁的优秀毕业生被彻底震撼了。

他到底哪只眼睛看出来自己和小学四年级的小屁孩儿是同龄人了？？？

啊？！

……当然了。

吐槽归吐槽，曹光也没必要跟钱过不去。

合同当场就摆在了他面前，超高待遇写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曹光一条条往下看——

——然后就裂开了。

只见那白纸黑字地写着，希望乙方条件允许时，周末及节假日住在甲方处，对客户进行全天候陪伴辅导。

曹光：……

曹光抬头看了一眼玉树临风的甲方，开始有点摸不着头脑了。

真不能怪他脑洞大，天降的馅儿饼总是会让人有些警惕。他看这井总监人模狗样，公司也很正规，应该不至于给他一大学生挖坑下套吧……？

曹光想着，素来伶牙俐齿的大才子难得有些无言，憋了好半天，憋出来一句：“井先生，我家里养了只猫……”

不成想，井然一听，竟似乎很高兴，表示曹光可以把猫一起带过去，他家小孩喜欢动物，他会尽快安排宠物用品，帮助小猫适应新环境。

曹光：……

曹光看着面前这位年纪成谜的“漂亮叔叔”，不知道该不该得出对方眼神干净到有点烂漫的离谱想法。可这位“叔叔”说话爱笑，笑的时候眼角温柔地延展，那眼神就显得非常真诚且缱绻。

……曹光有点顶不住。

“我今天工作不多，腾出了点时间。如果你方便的话，可以先过来看看环境，再考虑一下是否愿意接受这份工作，”井然说着，又冲他很温柔地笑了笑，“小曹，你看这样可以吗？”

小曹：……

小曹被震撼到失语。

神仙，这是什么甲方神仙，知乎上那些“五彩斑斓的黑”难道都是骗人的吗？？？

当时的曹光受到了剧烈冲击，还没反应过来井然那种柔情似水的耐心语气，其实很像在哄小孩，一心只觉得这位社畜叔叔不是太爱自家孩子就是实在人傻钱多，心想自己反正一大男人又不可能吃什么亏，先跟去看看好了。

于是曹光就看到了井然停在车库的玛莎拉蒂。

“……”

富二代小曹噎了一下，不动声色地跟过去。

井然全身上下都散发着成功人士的优雅气息，熨帖西装，舒展走姿，上车前还为乙方体贴地打开车门。曹光被惊到，心想这他妈不是gentleman对lady的绅士礼吗，井海归，您是不是稍微有点过？？

但是井海归做得很自然，边做还边跟他讲话，说住处有点偏，路上可能会多花点功夫，似乎很不好意思。

……您到底在不好意思个什么玩意儿。

两小时后，曹光的视线从B市风景区缭绕的云雾中穿过，随着轿车在盘山公路上行进，副驾驶的乘客看到了不远处的别墅区。

……好家伙。

曹光默默地转头看了看甲方留着长发的恬静侧脸，心想我错了，我错得彻底。您哪儿是社畜，您他妈这是住在城堡里的公主。

几分钟后，公主井然停好车，引着曹光乘电梯到达客厅。后者看着面前采光良好、极富设计感的舒适住宅，被午后阳光落在满墙奖杯上的画面闪瞎了狗眼。

好家伙，曹光想。

井大总监傻不傻这很难说，但有钱是真的有钱，自己这种假土豪就不要随意揣摩人家真富翁的心思了。真的，何必呢，简直自取其辱。

“井先生年纪轻轻，真是……事业有成啊。”

井先生笑了笑，“几年前有幸参与了这片住宅区的设计工作，甲方很慷慨。”

曹光面上跟着笑，心里惊呼我嘞个操。

他中学时期听说这山里有个大项目，还请到了国外一个很有名的华人设计师，当时这件事儿连着登了好几次新闻。

曹光再看井然的脸，突然觉得甲方脸上带了圣光。

“小曹，”甲方一脸圣光地招呼他，“这边。”

井然带他上了二楼，走进一个十多平的房间。屋里铺着木地板，两面墙做成一体式木制书架，顶到天花板，摆满了书。还有一面墙是整块玻璃，能看到葱郁的山林。角落处放着一张小沙发，沙发下面铺着卡其色的珊瑚绒。

“这是儿童房的隔壁，如果你愿意接受这份工作，我就购置一张床，放在窗边。你简历中提到过喜欢阅读，对吗？”

井然转头看着他，抿唇一笑。

“你要是感兴趣，这些书都可以随意翻看。”

当天下午，曹光还见到了自己的准学生。

“小诺，我可以进去吗？”

井家家教似乎很重视孩子的隐私，井然轻轻敲门，等待门内的反应。

半晌，屋里传来一句脆生生的回话，曹光一愣，随即意识到这是他的二外意大利语。他好像突然有点明白自己为什么会被选中了。

“小诺，”井然推门进去，“不是说好了在这边要多讲中文吗？”

曹光没跟上去，站在门边，看着井然走到一个褐色头发的小男孩身边坐下，和他一起看着地板上的书。

好厚的一本书。

曹光眯了眯眼睛，心想自己是需要三语教学？这孩子看起来像是混血儿，中文恐怕够呛。

结果下一秒他就听那小男孩冲井然连珠炮弹似的说：“阿尔卑斯山的午间/在阿尔卑斯广漠的山区/在凄怆暗淡的花岗石上/在燃烧着的冰川中间……的后两句是什么？”

井然似乎一点也不惊讶，淡定地想了一会儿，说：“中午时分万籁俱寂/四周恬静而安谧。”

孩子立刻低头核对地板上的厚书。

“好吧，你又赢了。”

说完，他注意到了门边的曹光。

“家里来客人了吗，哥哥？”

男孩转头看过来，声音清脆。

他对上一双冰雪似的蓝眼睛。

“小诺，你为什么这么看着我？”

曹光开着车，瞥了眼旁边刚放学的小朋友。

他这学生古灵精怪，是个天才，比他那哥哥还聪明，每次这样盯着他，都让曹光后牙发酸。

井诺不说话，眨巴着眼睛，半晌才道：“小光哥哥，刚才给你打电话的姐姐是谁呀？”

几分钟前，曹光接到了下午那场论坛风波中被波及的另一位受害人的电话。

贝校花正忙着准备婚礼，听说自己又被无辜黑上爆贴，打电话过来“兴师问罪”。曹光姑姑前奶奶后的赔礼道歉，再三保证自己真是因为抽不开身才没开麦，之后一定去喷得丫体无完肤。听完他的解释和第N+1次的道歉，校花“嗐”了一声，表示小曹你莫慌，姐姐只是开个玩笑，肖奈寝室里那几个已经忙里偷闲黑了丫电脑，期末论文就甭想留全尸了。

“不愧是您，佩服佩服。”

又和贝微微扯了几句皮，才知道后者打电话其实是给他发喜帖，曹光保证婚礼上给两位包大红包，这才挂了电话。

“她啊，是我以前的冤家，因为一点小误会结下了深厚的革命情谊，总结来说……就是好朋友。”

“哦……”

井诺点点头，没再说什么。

到了饭店，井然还在路上，曹光带着井诺先去了预订的卡座。半小时后，侍者领着今天请客的大款往这边走来。

大款一身很有心机的休闲款西装，步履款款，春风和沐，他笑着走过来，在井诺身边落座。

“井先生。”

曹光想起之前的短信，还有点在气头上，就跟他不咸不淡地打了个招呼，自己端起杯子喝茶。

井然当然不会恼，依旧含笑点头。

曹光：……

曹光咬牙切齿，气得想死。

然后他突然听到井诺冲着井然雀跃道：

“哥哥，刚才有个声音很好听的姐姐跟小光哥哥打电话，小光哥哥说那是他女朋友！”

“噗——”

于是正喝着水的小光哥哥，华丽丽地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