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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哥哥……你之前明明答应……”
井诺的声音发抖,碧蓝的眼睛映着车外的远光灯,在后视镜里惊恐地看着他。
是的,他之前明明答应了。
答应不再戏弄弟弟亲爱的小光老师,答应给出一个庄重的承诺。
井然很想告诉年幼的孩子,这就是哥哥最庄重的承诺。
“曹光,我们解约吧。”
他没有必要从饭店找出去,抬手掐了大学生尚未放进嘴里的香烟。他没有必要咽下对方的怨怼和怒气。如果他想,曹光会被摁在隔间里,被他折磨到哭喊求饶。
他确实很想。
青年尖刻地说些刺人的话,既不文静,也不乖巧。每一次挑衅都无异于火上浇油,井然无法忍受这种失控的感觉。他要他哭,要他笑,他要他做自己手里漂亮听话的玩偶。
“回你的房间去。”
男人的声音压低,显然已经失去了耐心。
井诺下车,二楼的灯光亮起,是温暖的颜色。
那种颜色属于曹光。
在雷雨天,年幼的孩子第一次学会了在闪电中用哭泣讨一个拥抱。如果窗外下起暴雨,那灯光就亮起来,照亮一道温暖的影子。
这大概是井诺第一次体会到来自血脉之外的亲昵,这是一种非常直白,非常无用,非常脆弱且毫无意义的……灼热的关怀。
曹光是很会爱人的孩子,有亲朋和挚友,会在失落的时候收获亲昵的安慰。井然能感受到这种明媚而烂漫的生活。他希望他哭,希望他笑。
他希望他只做自己。
好孩子,求求你逃吧。
“……我喜欢你啊……”
空气里,漂浮着难言的味道。
井然的手有些发颤。如果他想,曹光可以像以前的那些猎物一样,欣然接受他的引诱和教导。
可是他不想。
青年的身体那么瘦,骨骼撑着皮肤,如利刃出鞘,像他尖利又张扬的性情。
曹光在他身下哭。
井然不明白,他为什么这么倔强?为什么做到这种程度,还会在恐惧的时候向捕食者寻求安慰?他为什么依旧能给出百分百的信任和依赖?
井然第一次感到了无措。他该拿曹光怎么办?还要怎么让他疼,怎么让他怕,还要怎么逼他骂出一句……我恨你?
“我……”
聪明的孩子,说出来。
“……我什么?”
曹光不说话。
青年的睫毛发颤,双眸紧闭,高chao着晕了过去。
“……”
井然闭上眼。
他觉得自己真是蠢透了,竟然奢求对方能坚持最初的答案。
热水缓缓地流着。
井然撩起自己汗湿的头发,精疲力尽地靠着浴//缸边缘。 他看着曹光。青年的头发长长了,剪过几次,只有末梢还留着一点棕色的卷。它们湿漉漉地贴着主人的脸颊,热气蒸腾,把那对唇瓣衬得鲜润漂亮。
漂亮极了。
房间里没有开灯。
主卧的床在黑暗中显出一点模糊的轮廓。青年的脸陷进柔软的枕头,他昏睡着,双唇微张着呼吸。
井然很想吻他。
此时,夜色已经很重了。
黑暗沉进深深的山林,再过一两个小时,晨光就会撕破云层,从山顶漫下来。
天气预报说,明日放晴,是个艳阳天。
天亮了。
意识从沉重的身体里复苏,曹光感觉自己全身都像要散架一样地疼。
疼,而且酸。
他昏昏沉沉地睁开眼睛,目光所及,是一道狭长的阳光。
窗帘开了一条缝。强烈的日光在床和角落的座椅间隔出一道屏障,男人坐在阴影里,披着一件睡袍。深色的衣料在暗影中匿去,衬出男人苍白的皮肤。他散着头发,发丝遮着眼睛。
冰冷,坚硬。
像罗马古城里苍白的大理石雕塑。
“我把你一直锁在身边,好不好?”
光怪陆离的噩梦在记忆中炸响,曹光哆嗦了一下,彻底醒了。
……怎么会这样。
曹光素来不屑于那些狗血的电视剧。他觉得女主失身后,在第二天慌乱地扯起被子遮挡自己的行为,特别地让人无语,而且做作。
他错了。
曹光几乎是惊慌地坐起来,条件反射地缩到一起,恨不得能整个人陷进被子。
疼啊,真的好疼。
身上所有脆弱的敏感带都像火烧似的,他喘着气缓了好久,才意识到自己身上穿着工工整整的常服。
“汩汩……”
玻璃杯轻轻地敲在桌面,阴影里的施暴者慢慢地倒酒,低头看着暗红的酒液倾入杯中。他垂着眼帘,平日里温柔的面容上没有半点表情,冷得让人发慌。
井然喝了口酒,没有看他。
“门没锁。”
有那么一瞬间,曹光没反应过来是什么意思。
他狗血地攥着被子,压抑着急促的呼吸,感觉泪腺在不受控制地躁动。
更加狗血的是,回过神来的时候,他已经掀开被子,夺门而出了。
“哥哥,他不要我们了吗?”
汽车的引擎声从楼下呼啸而去,井诺站在门口,声音很轻,竭力克制着颤抖。
“嗯。”
井然放下酒杯,转头看着窗外。
“他不要我们了。”
熟悉的山路在面前延伸,“离弃者”落荒而逃,大脑空白,流了满脸的眼泪。
好疼啊,曹光的屁股这辈子都没那么疼过。他实在是太疼了,不然怎么会哭成这样,像个被打碎了零钱罐的小屁孩儿。
他从来没有感受过如此强烈而巨大的空茫,这让他无法思考。两个小时后,曹光走进家门,愣愣地站在玄关,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了某些缺失。
卡尔杜奇。
正对着视线的隔板上,放着一本意大利作家的诗集。
三色的花儿啊,
星星沉落在
海洋中央,
一支支歌曲
在我心中消亡。
阿尔卑斯山的午间
在阿尔卑斯广漠的山区
在凄怆暗淡的花岗石上
在燃烧着的冰川中间
中午时分万籁俱寂
四周恬静而安谧
没有一丝清风吹拂松树和杉木
它们在烈日透射下挺直身子
只有乱石间淙淙的水流
像琴儿那样发出喁喁细语。
不需要思考,那些字句就像清水涌泉似的流淌在他的脑海中。
《离别》。
曹光喃喃地念着,突然意识到,这原来算是一曲小小的预言。
……该死。
他痛苦地想。
忘记带上咖啡了。
一个月后。
夏日的风卷着灼灼燥气,打在窗边的纱帘上。刺眼的阳光从起伏不休的窗帘下溜进房间,明艳的光斑泼上地板,随着风摇晃。
扩散,收缩,迷乱的颤抖。
知了在窗外嘶叫,树叶在风中低吟。夏日的午后,时间被拉得很漫长。
空气里,飘着昏沉的春梦。
“嗡嗡……”
瘦削的青年蜷缩在窗边一角,阳光刺着人的皮肤,照亮湿透的脸颊。暑气滚过脚踝,卷上赤裸的腿根,卷过股间,裹挟一地狼藉的液体。
一股难言的气息在房间中弥散,耳边响着隐隐约约的嗡鸣声,不远处有猫在低吼,用爪子挠门。
“嗯……”
他似乎极为痛苦地蜷缩起来,眼尾迅速积起水汽。
窗外的风更大了。
纱帘在疯狂地涌动,阳光不时喧嚣入侵,浩浩荡荡地铺了一屋,照亮客厅里堆积如山的纸箱。
“喵——喵——”
猫的叫声远远传来。
他无声而剧烈地颤抖着,跌下云端。
“……”
曹光睁开眼。
入目之处,世界被蒙进一片鲜艳的赤色,他有些难受地偏了偏头,躲进阴影里。“咔哒”一声,炸毛的加菲猫学会了开门,从浴室成功逃逸。
“喵……”
咖啡小心地蹭到他面前,舔他湿漉漉的眼睛。
青年衣不蔽体,上身着一件皱巴巴的蓝衬衫,侧身躺在地板上。他周围堆满了纸箱,全是大半个月前集中寄来的,连带着一只傻头傻脑的猫咪。
“傻猫,回你屋去……”
他声音有些哑,探手下去,缓缓地拔出身体里的东西。
“……哈啊……”
曹光低下头,难以忍受地喘了出来。
他压抑着呼吸,脸颊涨红,仿佛有人攥着他的脖子,逼迫他挺直身体。
食髓知味。
曹光闭上眼,听着窗外的风声。
“我这里有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你要先听哪个?”
赵二喜有毛病。
曹光接起电话,第无数加一次地得出这个结论。
“美人师兄住院这种事……你管它叫好消息?”
“当然!”
女大学生高亢的娃娃音从免提里炸出来,喜大普奔地向他宣告一个男人被另一个男人睡进了医院的天大喜事。
“K.O.那——么喜欢他,都能一不小心给搞到住院,可见男男虽真爱,鼓掌风险高啊!所以你失恋了也是好事儿,至少暂时保住了自己脆弱的小菊花,对吧光光?”
“……对你妈个大头鬼啊。”
曹光咬牙切齿地挂了电话。
所以坏消息是什么呢?
他懒得问了。
曹光扯了些纸巾,随手擦去地上粘腻的液体,穿好衣服。他有些疲惫地靠在桌上,整个人空空茫茫的,看着一屋子还未收拾的物品。
三个月而已,他怎么像搬了趟家。
二十八天以前,曹光在饭桌上跟贝微微抱怨老男人不解风情,一气之下跑出去抽烟,结果才刚点着就被老男人给掐了。
井然说自己让他遭受误解,愧疚至极,还是解约吧。
……哈。
井然。
曹光不知该如何削剐这个名字。他仿佛做了场噩梦,那梦魇如附骨之蛆,纠缠他的每一个夜晚,每一次午夜梦回,甚至每一个黄昏、傍晚,每一个刚刚睁眼的清晨。
他蜷缩在温暖的被窝里,感觉到冷。
曹光恨他。
恨那些冰冷疏离的隐瞒,恨那些毫无温情的暴行和虐打,恨男人蛮横霸道地折磨自己的身体,恨他在施暴之后……所有不为人知的善后与体贴。
曹光逃回家,仔细地检查自己的身体。所有淤青和红肿的地方,都被细心地涂抹过药物,他轻轻地摸着那些清凉滑腻的药膏,手止不住地发抖。
破皮的手腕上,甚至还贴着卡通图案的创口贴。
曹光恨他。
恨所有的疏离、冷漠、残暴和隐瞒。
一对恋人因为性事过火闹进了医院,而他自己,忍受过百般折磨,到头来,却被完好无缺地自我驱逐。
曹光恨他。
井然。
他该如何削剐这个名字。
为什么不说,为什么不表达,为什么不听听他赤诚的心意。
我这里有一个好消息。
曹光颤抖着蹲下身,蜷缩起来。
他怯懦而卑微地爱着你。
卧槽!还是SM?!
第一次来这 发现新天地 龚常太太的饭真是嘛嘛香(^з^)-☆
爱的救赎
曹小光就是个小太阳之不要就是不要
太太的音乐选的都好棒啊啊啊啊啊啊!
虽然 我想的是电影情节,但是又代入文章。整个就是!配!
谢谢!我好多时候写文都是因为哥俩的图和听到的音乐带来灵感,嘿嘿